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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分之一百的和百分之九十九
刚跟父亲吵完架的陈彤不是无所谓,他也不想用这样的口气和父亲说话,可是每一次父子间的谈话总是会不欢而散,陈彤已经想不起来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大概是母亲离家之后父子间的隔阂就在一天天的加剧。想到这些,被“怪兽”打的一声都没吭过的陈彤,躺在床上却默默的留下了眼泪。
陈彤的父亲叫陈国庆早年从国有企业辞职下海经商,从事外贸生意。陈国庆是个聪明能干的人,早在国有企业的时候他就习惯不了那种按部就班的生活,他觉得自己有能力让整个家有更好的生活环境,和所有白手起家的人一样,他起早贪黑没日没夜的工作,就是想让一家人过上更加富裕的生活。但是他没想到,等他的外贸公司刚刚有了眉目的时候却首先换来的是妻子的一纸离婚协议书。陈国庆的妻子是一个小学老师,丈夫的心思他能理解,但是她所追求的生活状态却完全与陈国庆相反,她开始没有办法忍受有时几个月都见不到丈夫的生活,在陈国庆全身心投入工作的时候夫妻间的距离也就越来越远,过去那个关心家关心儿子的丈夫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个整天只知道工作的人,这让她觉得陌生和无奈。陈国庆收到妻子的离婚协议,没有挽留、没有怒骂,他心里却挣扎万分,可他偏偏又是个要强的人,夫妻一场好聚好散,既然人家要走,自己又何必再舔着脸去人家留下来呢?那年陈彤6岁。
妈妈离家本来是要带着陈彤一起的,但是在陈国庆的强烈要求下,陈彤还是留在了父亲身边,那天陈国庆带着儿子送妻子踏上了去北京的列车,夫妻两对儿子并没有说离婚的事,只是口径一致的说妈妈要去北京进修,谁知道这一进修就在也没有回来过。后来陈彤长大了,去北京见过几次母亲,她已经有了新的家庭,嫁给了她在北京单位的同事,也是一位老师,生活并不算是大富之家,却也算美满。可是母亲又有了孩子之后陈彤再也没去过北京,只是一年间和母亲会有几次书信往来。
也是在妻子走后,陈国庆才知道自己之前对这个家有多疏忽,首先就是和儿子的距离,父子俩一张桌上吃饭说不了两句话,陈国庆不知道该和儿子说什么,儿子也不知道该和爸爸说什么,加上公司业务繁忙,久而久之家里父子间的对话也就仅限于
父:“最近都在忙什么呢?”
子:“没什么,挺好的”
父:“晚上我不回来吃饭了”
子:“哦”
父:“功课要抓紧”
子:“知道了”
随着生意越做越大,陈国庆的外贸公司在江城已经是数一数二的纳税大户,而随之而来的也是他和儿子之间那天鸿沟的加剧。他不知道儿子什么时候开始学的吉他,直到高考的前一个月的时候,他才和陈彤说起高考志愿的问题,按照他的计划,他坚持要让陈彤考取北京的重点院校,学经济,然后出国,将来接他的班。谁知道陈彤告诉他自己要走音乐的路,为此父子俩大吵了一场,最后陈国庆还是做了妥协,一方面是陈彤的态度坚决,另一方面他觉得搞音乐是没什么前途的,陈彤现在年轻觉得新鲜好玩,让他碰了南墙也就会回头了。没想到陈彤真考上了江城音乐学院,还是吉他系的第一名,这让陈国庆很意外。
陈彤给他看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他不露声色,看着儿子那张喜悦的脸他只是不屑的挥了挥手说了句:“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坚持多久!”这让陈彤很失望。其实在陈国庆的心里既高兴又不安,高兴的是,他看到陈彤身上那份不安分、那份敢一个人闯天下的劲很像自己,不安的是,他担心自己辛苦创立的这一切将来没有人能继承,于是他对自己说:好吧,就再给这小子四年的时间,四年结束无论如何也要让他收心了。
而这场意外的斗殴事件似乎让陈国庆不得不考虑把自己的计划提前。
打架事件很快就调查清楚了,“怪兽”和一众滋事的人被学校勒令退学,而陈彤虽然可以重新回到学校但是VIVA却被要求立即解散,同时要求陈彤赔偿礼堂的损失,这其实是父亲和校方沟通之后的意思,很明显,靠陈彤自己还清赔偿,也只能等到毕业了,仅此一点足以让陈彤彻底的放弃音乐。
陈彤看着小礼堂门前已经斑驳的海报不禁苦笑了一下,脚上的伤还没有痊愈,他一瘸一拐的走进小礼堂,这里已经恢复了原样,他望着那个舞台,恍惚间似乎看到曾经摆在上面的架子鼓、贝斯还有自己和伙伴们忙碌的身影,他就那么的望着舞台久久转不动身子。
“咳咳…”陈彤循声转头,小麦站在门口正望着自己。
“你回来了啊,考试顺利吗?”陈彤笑笑的问。
麦琪没有笑,只是望着他,然后缓缓的走过来,没有回答陈彤的话,上前一把抱住他。陈彤有点错愕的一时不知将双手摆在哪,轻轻的问:“怎么了?”
麦琪把脸埋在他的胸前,努力的摇了摇头没说话。
陈彤像是明白了什么,拍着小麦的肩说:“呵呵,没事了,你看这不都挺好的吗?你都不知道我当时啊,那可是以一挡十”
听到这,小麦突然抬起头,陈彤才看见她的眼睛红红的。
“陈彤……”
“恩?”
“我已经被中央美院提前录取了”
陈彤听了先是一愣,但是瞬间又笑了:“呵呵,那是好事啊,你不是一直都想上美院吗?”
麦琪看看陈彤说“那,你想让我去吗?”
陈彤挪了挪身子,抓着后脑勺说:“我能有什么不想的呀,呵呵”说完看着麦琪,认真的说:“这是好事,应该高兴才对!”
麦琪一字一句道:“是啊,在北京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特别的开心,我第一个就想打电话给你,想告诉你……可是打电话回来才知道……才知道打架的事情……”小麦停了一下,转身坐在陈彤旁边,继续说:“我们有过约定,要为对方的梦想加油,呵呵,我能做什么呢?看着你的背影,手里却拿的是去北京的车票…..我…..”小麦有点哽咽:“我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我想在你的身边,我想不要离开你,我不知道自己去北京的这个决定是不是正确,我……我是真的很担心你…..”小麦说不下去了,捂着脸哭了起来。
麦琪的伤心多半是来自内心的矛盾,她了解陈彤,知道他有多么的爱音乐,知道为什么那个“怪兽”找陈彤的麻烦,知道陈彤的父亲、知道…..知道陈彤这个时候最需要有人在他的身边,她也是那么的喜欢陈彤,她不想走,可是另一边又是中央美院设计系的提前录取,这也意味着她现在就要赶到学校参加设计系的暑期培训,她不想放弃……她觉得这个时候自己的离开就好像抛弃了陈彤。
陈彤用手把小麦拦在怀里:“宝贝,我说想让你走那是假的,可是你应该去。知道为什么吗?吉他砸了可以再买,乐队解散了也可以再重建,我的腿,折了,过两天也就好了。女朋友嘛,要是没了我也能再重找一个,哈哈。可是呢,你上美院的机会就这么一个”说着陈彤低头用手帮小麦擦了擦眼角的眼泪,接着说:“你就算留下来能做什么呢?我相信我有这个实力重新站起来,当初“怪兽”跑来闹事还不是怕我们乐队起来把他们给盖住了,这说明我有这个实力!你也是相信我的,对吗?”
小麦坐直了身子:“陈彤,我一直都相信你!”
半个月后,小麦踏上了前往北京的火车。站在月台上的小西看着载着麦琪而去的火车,她手里捏着麦琪临走时送给她的一本小说,是小西最喜欢的《呼啸山庄》,里面还夹着一张淡粉色的书签,上面烫着一行晕着金边的艺术字:“当你百分之百的爱上一个人时,也请不要忘了把其中的百分之一留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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