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梦风尘<朱慕>

　　繁星点点秋霜晚，医者偕童戴月归。

　　最后一次带着阿九去看朱痕，少艾轻拍着怀中的锦盒，淡淡地笑着。

　　“少艾，找到机会折腾我，你就这么开心吗？”知道这回去找朱痕叔叔是为了给自己换心，怕痛的小半妖一脸不愉，“少艾，阿九怕痛——”

　　“之后让你朱痕叔叔给你十颗麦芽糖，嗯？”

　　“少艾，”阿九拦住了他，“阿九不要治病了，我们回去吧。”

　　“哎呀呀，”少艾一拍这九岁孩童的脑袋，“饿了要吃饭，病了要治病。哪有说不要就不要的道理？阿九，你的病少艾从不曾放弃，你也不许放弃，知道么？”

　　“少艾，”阿九抱着少艾的大腿，可怜兮兮，“刚刚你救羽人叔叔的时候，是不是受了伤？阿九看你的脸色好差，真的不严重？”

　　“呼呼，安拉，”少艾大笑着，“我老人家可是九命怪猫呢。”

　　说归说，想起当时血流满地的鬼梁家，少艾心有余悸。其时，羽人非獍作为贵宾应邀参加了鬼梁家长子的婚礼。怎料魔界军师居然送羽人非獍他老爹的头来当贺仪，成功地将人妖之间好不容易淡化的矛盾再次点燃。最终，凶性大发的羽仔大闹婚堂，惹得鬼梁家精锐尽出，誓将其围剿。也不知那魔界军师安的什么心，居然在第一时间通知了慕少艾。

　　慕少艾没心思理会这阴谋阳谋，他只知道，羽人非獍他不能不救。

　　也只有他能救。

　　一番折腾下来，待回到砚匿迷谷接阿九已经是深夜。

　　“你总是一个人在外面跑，丢下阿九看屋子，是不是嫌阿九太笨？少艾，等阿九的病好了，阿九一定要好好学武，将来能帮上你的忙，还能保护你。”

　　慕少艾低头，发现这只小猫不知何时眼泪汪汪地瞪住了自己：“所以少艾，你不许丢下我。”

　　“呼呼，”他拍了拍一脸认真的小孩，“呐，牵手盖印，一定不会丢下你。”

　　“哇，少艾不许骗我！”

　　“哎呀呀，少艾哪舍得骗阿九哟！”他哎呀呀地笑着，不知觉摸了摸鼻子。

　　手牵手，感受着他传递过来的温暖，少艾心底一派安详。

　　到了落日烟，朱痕看到半条命模样的少艾一脸惊讶。待麻醉了阿九，准备好所有前期的工作，他忍不住问他：“怎么把自己折腾成了这副模样！！”

　　“咦，什么样？我老人家怎生不觉得？”少艾眨巴着眼，装傻。

　　朱痕一把捉住了他，内力微吐，登时逼得对方暗伤发作，一口淤血吐了出来。少艾苦笑：“咳咳...好友，还嫌我老人家不够惨么？”

　　“到底是怎么回事！”朱痕怒了。

　　少艾无奈只得将羽人如何大闹鬼梁家，如何被至邪刀气所伤，他慕少艾救之无能，没有办法的办法，把至邪刀气尽数引到了自己身上。说完，他顺道将下给鬼梁家的战书也告诉了朱痕，以鬼梁家名动天下的掌功为赌，一掌了恩怨，两不相欠。

　　朱痕摇头：“这招固然干脆，可我不看好大病初愈的羽人。”

　　慕少艾笑嘻嘻：“哎呀呀，这是我老人家的一招妙计。你且出去，回头详细说与你听。”

　　怎料，听做完手术的少艾说情全部，朱痕染迹自顾开了坛酒，大灌一口。“计谋虽好，可惜你这脑筋不太聪明，”他似乎是被烈酒辣的眼角发酸，“慕少艾，你应该在砚匿迷谷吃菱角噎死，或是在你的风铃店淡看风铃茫茫而死，为人代死一点都不适合你。”

　　慕少艾笑了起来：“何谓适合，何谓不适合？过此劫数，羽仔预言中生劫就该满了，我也如愿治好了阿九的心疾，少艾此生再无遗憾。若仍不愿放手，岂非太贪？”

　　“哼，耗费心神封印他心志的人是你，替他奔走操劳替换佛心的也是你。现在，又替羽仔圆那所谓的七难生劫..... 一贫如洗的付出，真的有意义吗？”

　　“只要他好，恨不恨当年的一切，原不原谅我的欺瞒，在我，都不算什么。”喝完，少艾将空的酒坛一抛。烈酒提神，总归让他看起来健康了一些。瞥了一眼面露愠色的朱痕染迹，他抿嘴一笑：“铮来，先前总是听你唱，难得听我老人家歌一曲。”

　　铁铮幽幽，奏的依旧是那一曲《笑梦风尘》。

　　听得序曲，朱痕长长喟叹：“是谁多事入江湖？眼也累苦，心也累苦。”

　　“是君无聊又胡涂，不在江湖，偏问江湖。”

　　对了一句，慕少艾哎呀呀地笑了起来：“小朱痕，愁肠百结可不像你了呀！”说罢，铮走弦清，他合着晚风徐徐，唱了起来：“笑尘缘，梦一遭，情深不堪心已老。歌渺渺，铮杳杳，自在任逍遥。厌红尘，心难料，奈何沉沉恩情扰。担不起，还不清当如何消——”

　　歌至半途，风残云淡，落日烟上空露出了一轮皎皎清月。

　　叹了口气，朱痕执萧合着旋律，如清泉过隙，缓缓融入了铮中。

　　一曲罢，犹听风中余韵漫漫。

　　人已醉，不能言。

　　良久，慕少艾幽幽长叹：“好友，你终还是不愿帮我么？”

　　他垂头抚摸着铁铮黑亮的琴脊：“呵，生自江湖的累赘物，难为你保存得这样好。朱痕，我答应你，若他日你奏这《笑梦风尘》，无论天涯海角，少艾在仙山定来相见....”

　　朱痕霍然站起，恶狠狠将他一搂：“唉，恨你任性，偏又纵你任性！我朱痕染迹交了怎样一个坏朋友！”说完，头也不回朝屋里走去。

　　他慕少艾的计划很简单，易容乔装，以身抵命，化解羽人非獍和鬼梁家仇怨。

　　“对了，”凝望着镜中的自己，慕少艾忽然说，“你曾经跟羽仔见过面的吧？”

　　握着粉刷，朱痕嗯了一声：“是他主动跑来问我你去了哪里，说要在刀戟勘魔之前跟你话别，免得你跑去落下孤灯找他，又要硬等上三个月。”

　　“哈，羽仔真是个细心人。”

　　镜中的“羽人非獍”凝眸一笑，竟如青莲花开，芙蓉尽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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