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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8
气势磅礴的交响乐点燃了会场的气氛。
交互迸射的五彩灯光营造出鼓动人心的律动感。
宛秋新人钢琴选秀赛决赛的冠军是以现场观众投票、评委投票和短信投票选出。
决赛要开始了,可叶小婉的心却无法静下来。
矛盾的情愫,矛盾的僵局。
十二天。
她第一百零七次打聂亦恺的手机,他的手机还是不通。
每一次都是他的微笑让她的心安定下来。
「雷医生说,你的手能康复到什么程度,要看你需要它做什么而定,需求越大,手的本领就会越强。」
他的微笑赐予她自信。
“小婉——”聂靖远捧着一大束白玫瑰走到叶小婉身旁,“加油。”
聂靖远捧在手中的娇美玫瑰衬得他英俊的脸孔更加出色。
叶小婉神情恍惚地接过散发淡淡香气的玫瑰,“谢谢。”
聂靖远静静地盯着她,黑眸闪烁,“在等我哥?”
她题不答意地道,“谢谢。”
“我哥跟素洁才是天生一对。”他圈锁住她的眸光柔和,“给我一个机会,我会证明我并不比我哥弱。”
她沉默。
“聂亦恺出车祸了!”聂靖远拋下一句威力十足的话。
叶小婉蓦地抬头,手中的花落地,眼眸中盛满了惊慌,语音不自觉地颤抖,“你说什么?”
“叶小婉,除了聂亦恺三个字,我的话你听进去多少?”
聂靖远没有回答,朝她射出两道复杂灼烫的眸光。
她静默地不发一语。
聂靖远倒抽一口气,一字一句地强调,“我哥不会来的!他去香港了!”
聂靖远铿锵有力的声音让叶小婉的心弦震荡。
她用盛满茫然的眼眸凝睇聂靖远。
聂靖远勉强泛起一丝微笑,“祝你比赛顺利。”
然后他便转身离去。
叶小婉蹲下身子,拾起散落在地的白玫瑰,喃喃自语,“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他没来也没关系……”
她抱着白玫瑰走出会场。
她没有怯场。
她需要透透气。
她只是需要透透气。
她走到会场外的一个花坛旁坐下,微微扬起头,深呼吸一口清凉如水的空气。
眼角无意瞥过的一个人影让她倏地屏住呼吸。
她调转眼眸震惊地凝视着从黑色林肯车下来的高挑身影。
只是这一个瞬间,他就看到她了。
她站起来,脚却像定住了。
神情默然,冰冷,淡然……
拥有这样表情的人,会是聂亦恺吗?
那个总是会对她微笑的聂亦恺。
她的目光紧紧地跟着那抹仿似幻象的俊挺身影。
眼睛好酸……好涩。
她需要他。
非常需要。
原来,她是这么渴望见到他。
聂亦恺走向她,单手插在裤袋,黑发随着夜风飞扬,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独特的气质。
这样的男人太容易让女人如同飞蛾扑火般地爱上。
“你回来了?”叶小婉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自己的心情,只能笨拙地道,“听聂靖远说你去了香港。”
“刚下飞机。”他的语音如往常一般低哑迷人。
为什么这么赶?
是为了她吗?
他真的听得到她的呼唤。
她的内心蓦然涌上一股不知名的情绪在瞬间便窜绕全身。
“决赛已经开始了。”他瞄了她手上的白玫瑰一眼,不自觉地紧蹙眉峰,“怎么不进去?”
“我想抱你。”她说,“可以吗?”
他看她,眸光幽邃微远,不答反道,“花很漂亮。”
她把白玫瑰小心地放进花坛。
因他的注视,她面颊生晕,微微颔首,“是很漂亮,聂靖远送的。”
见她只是说起聂靖远,便面带红云,他冷冷地道,“比赛开始了,你不用进去做一些准备吗?”
“你不进去吗?”意识到这个可能,她开始心慌意乱,像攀着峭壁般摇摇欲坠。
“我还有事,只是顺便路过就下车看看。”他淡淡看她,“进去准备吧,我也要走了。”
他回转身子。
叶小婉自背后扯住他的袖子,“我的心安不下来,可以抱我一下吗?”
他偏转过头,挑眉,“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个习惯?看来,我并不了解你。”
她咬着下唇,踌躇了一会儿才开口,“十几天了,我一直找不到你,打你的手机也不通——”
聂亦恺不动声色地截断她的话,笑容很冷,“我开不开机,去了哪里,应该不必跟你解释。”
她的胸口像结了冻,冷得她无法呼吸,“我不习惯你不在。”
她仍紧紧地揪着他的衣角。
“小婉,你以后要学着习惯。”他的口气有一丝软化,“习惯我不在。”
“为……为什么?”她心一痛,飘忽的声音轻得不能再轻,抓着他衣角的小手转抓住他的大手,“你不想再理我了吗?”
等到发现自己爱上他的时候已经好爱了……爱到开始害怕。
是她自己的问题。
不是他不好。
他是因为什么原因对她好。
她统统可以不在意……
真的可以不在意。
但是……
他在意了吗?
开始在意了吗?
“你这次出差要去很久吗?”她的情绪慌乱起来,手指紧紧掐入他的掌心,“你这次出差要去的地方很远吗?”
掌心传来的痛让他下颔一凛,她充满恐惧的语调让他一阵心痛,伸出另一只手轻托起她的下巴,“小婉,这一次,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她扬起眼睫,星眸盈着蒙蒙泪雾。
他微微一笑,“有爱情就会有猜疑,然后就是连绵不断的忐忑担心,你准备好了吗?”
她应该说些什么的,可是脑中一片空白。
“没有,你并没有准备好真正接受一段新的感情。”他笑着,心却是撕裂着,“你说过,在路没有走到终点之前,谁也无法料想结局,我不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也从来不去做自己没有把握的事,更讨厌失控的感觉。”
她无法立刻消化这个讯息,一颗心怦然悸动,一下悬空,一下垂坠,无法安落。
他敛眸,强迫自己咽下苦涩,用右手一根一根扳开她紧握着他左手的手指。
她含泪的眸扬起,企盼地凝视他。
扳开最后一根手指,他的右手抚上她湿冷的颊,“加油。”
简单的两个字在胸口涩涩地泛开某种难以分辨的滋味。
她喉间一哽,眼睫一颤,又落下两行泪,“等我……好吗?”
他身子一僵,没有回答。
她展袖拭泪,朝他绽开一朵盈盈笑花,“我进去了。”
你不能用依赖包装着纠缠,用信赖掩饰自己的贪心,徒增他的困扰。你很明白,他不欠你。
她越过他,快捷如风。
注意她离去的背影,他一时茫然若失。
等我……好吗?
他的视线转到花坛里那束娇嫩的白玫瑰上。
三十秒。
他走到车旁,打开车门,弯下腰取出一束悄悄躺在椅下的鸢尾花。
他看着手中来不及送出的蓝色花朵,那双深邃的黑眸像无底洞。
叶小婉在后台紧紧交握着双手。
她是以最后一名进的决赛。
所以,她是最后一个上台的参赛者。
不怕、不怕。
叶小婉,加油、加油!
司仪的话一完,掌声响起。
笑一笑,她鼓足勇气在一阵掌声中从舞台侧边走出。
一个鞠躬,灯光全打在她身上,气质纯净。
手指放在琴键上,和缓的慢板,A小调温柔而亲切,转到C大调,情调顿时明朗起来。
经过一连串快速音的过渡,和弦让气氛有了转换,情绪显得严肃而稳重。
台下议论声顿起。
评委和观众都面面相觑。
叶小婉抽到的曲子是由塞内维尔•图森作曲的瓦妮莎的微笑。
而她现在弹的却是致爱丽丝。
因为是现场直播,所以没有人阻止叶小婉弹下去。
蝴蝶般轻盈的指尖跳跃在音符上,幽静的音乐荡漾而出。
她的人生,从一开始就一直在失去……
过去是。
现在是。
不停地失去。
泪水滴落琴键,染湿了手,她终于控制不住颤抖的指尖……
“我来,如果你听懂了,请告诉我。”一个低沉的声音出现在头顶。
这样熟悉的嗓音让叶小婉正按琴键的手失了比重,重重地按在琴键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她猛地抬头。
“起来。”他说。
她的心一荡,站起,让出位子。
台下屏住呼吸,开始认为这是事先准备好的娱乐剂。
聂亦恺目光如电扫过幽暗无光的周遭,面色波澜不惊。
他优雅闲适地坐在钢琴前,散发着与生俱来的贵气以及隐藏在优雅贵气之下的霸气。
温尔典雅的音符仿佛拥有生命般在琴键上跳跃。
细致得宛如上好陶瓷的纤长十指轻落黑与白的世界里。
悠扬的钢琴声轻轻飞舞着,拂过美丽的花,掠过发黄的树叶,带走清冷的云。
叶小婉震住,那旋律熟悉得令她心痛。
小婉,这首曲子送给你,就叫等到那一天,你说好吗?
为什么要叫等到那一天?
小婉,如果有一天你遇见一个想用生命保护的人,等到那一天,不要忘了很久以前,曾经有一个人把你看得比生命更重要,那个人就是我。
一股疼痛感倏地在她的胸口炸开。
由轻到重像是有虫在胸口拼命地钻着,挤着。
“不要弹了,求……求你,不要弹了……”
她的双手用力掐住琴缘。
泪涟涟的容颜映入聂亦恺的眼底,他脸色一凛,站起来,用力地合上琴盖。
“想起他了吗?”他轻轻地问着。
她望向他的眼神略略迷蒙带着几分无助。
他心一跳,板起脸,“别这样看我。”别想在他面前装可怜。
她的身体好像灌了上千斤重的铅,动都无法动一下。
他的手指微微地收紧,如水晶般精致的面孔上扬起了一丝悲伤,“你知道吗?你就像一条无形的锁链,绑在我身上,一直纠缠着我,越想挣脱逃离,就被束缚得越紧。”
她所有的思绪,所有的细胞都在对她述说着一个事实。
他会消失。
消失得她再也找不到。
她的心脏像被人狠狠地揉过似的又痛又难受。
他淡淡扬唇,微笑犹如恶魔,“所以,就让这一切,让所有的错误都到此为止吧。”
他转身就走,俐落潇洒。
那身影愈来愈远、愈来愈淡,她朦胧的眼就将无法抓住。
她想留住那如流云飞逸的身影。
“聂亦恺!”
极度的痛楚令她冲口而出,嘶哑的声嗓在异常安静的会场显得更加无助。
会场里所有人的视线全部停驻在聂亦恺身上,全都无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聂亦恺凝住步伐,却没有立刻回头。
数秒后,他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来。
叶小婉跑下台,急急冲到他面前。
“你为什么要弹这首曲子?”她拿双手揉眼睛,孩子气地又揉眼泪又跺脚,哭得喘不过气来,“你一声不吭就消失……你知不知道当我看到你有多高兴,有多开心……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需要你的支持……无论是什么话,只要是从你口里说出来的……它们对我就很重要……你现在这样说到底是什么意思,到底是要我怎样?……”
他的目光从她泪雾迷蒙的眼到她湿润的脸颊。
难受!
胸口好难受,难受得他几乎不能呼吸,仿佛所有的气管都哽住了。
“是你要我怎样?”他魅然地勾起一抹幽冷的笑容,“说只爱湛灏,让我别爱你的人是你。说喜欢我,比朋友更深的喜欢的人也是你。说跟靖远不熟却可以跟他夜宿不归的人还是你。你告诉我,你的话还有几分可信度?太荒谬了,实在太荒谬了,你把我耍得团团转,还问我想怎么样?!”
她的脸色一寸一寸刷白,呼吸一分一分凝滞,眼泪一滴一滴干涸。
她清楚地知道,如果她再不开口,只怕她的心,就要陷溺在他的一双黑色眸子里,再也醒不过来了。
良久,她开了口,“我爱上你了……不知道爱了多久,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是却可以无比的肯定。我怕这种感情,因为它是那么的强烈,强烈到足以磨灭人的所有理智……所以,我怕……我从来没有过这么强烈的情绪,这样的感情让我害怕……所以,我总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服自己……说服你……记得有一次,我跟你说千万别爱上我这句话吗?……我想,在那时候……其实,我已经爱上你了……”
他深邃的眸子凝望着那娇俏的泪颜。
他把她的容颜印在了自己的瞳孔中。
她问,“你想知道我是怎么认识湛灏的吗?”
一句话问出他的沉默。
她说,“我的后妈,她有一个女儿,她的女儿和我同龄,那天,她把我的头发剪得乱七八糟,我生气了,夺过剪刀就开始剪她的头发,她吓得哭了,哭得乱七八糟,门开了,爸爸手里提着两袋水果,看到我拿着剪刀,她也看到爸爸了,就跟我下跪,说她不是故意要分我的父爱,求我不要伤害她。我笑了,她就那么轻易地给自己那么厌恶的人跪下了,她在害怕什么?”
她顿了一下,“我被打得很惨,衣服上全是血,在马路上跪了一个晚上,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一个从天上来的声音跟我说话,他说,‘你受伤了,需要帮助吗?’在我抬起头的剎那间,我看到天使振动着翅膀趴在那个撑伞的少年身上,一脸满足地托着腮冲我微笑。
我问他,“你是我的守护神吗?”
他说,“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你的守护神,但是我可以弹琴给你听。”
我问他,“你真的要弹琴给我听?”
他探出手揉了揉我糟糕透了的头发,微笑,“这是要用心才能听见的琴声,你要认真听,不过,听完以后就不准哭了,只能笑。”
他把伞放在一边,盘腿而坐地对着空无一物的前方伸出双手,闭上眼,浑然忘我地陶醉在纷飞的雨里,十指似快似慢飞扬跃舞着,浑身散发力感与朝气。
我真的看见眼前有架大钢琴,黑色封套的曲谱在风中一页页翻动,耳边是让人心动的旋律,而在我眼前那个肩膀上有天使的少年就是来拯救我的天使。”
聂亦恺深吸几口气,凝神敛眉试着静下心神看她回忆另一个男人时的神迷表情,听她说另一个男人时的柔情怅惘。
他觉得自己的心里裂了一个大口子,血一下就流了出来。
他想马上走,不要再让她绑住自己,但不知为什么,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力量在牵制着他。
他动不了。
她继续说,“湛灏非常了解我,在我要他跟我一起离开修文镇那天,他问我,‘是真的好还是假装很好?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假装出来的不在意?’因为他知道我是一个很爱假装的人……假装这个词,它在很多年以前就已经融进我的生活,成为我的面具,我不知道要怎么摘下它。但是,在你面前,慢慢地,我开始变得不像我,开始变得矛盾,开始控制不了自己想接近你又想疏远你的感觉……”
他紧抿薄唇,“所以,你告诉我这些的重点是什么?”
她深深地看着他,“可不可以请你相信我?”
他幽深的眼潭反照出她微微苍白的容颜,“如果你真的已经爱上我,那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你在听到我弹他作的曲子时会哭?这首曲子的技巧已经不能成为你不弹它的借口,为什么你从来不弹?你在逃避什么?!”
她沉默着。
他屏息着。
“随便你了。”她就那么喃喃的说,“我已经说得太多了,明明知道什么也改变不了。”
一股夭折的痛楚由她心底散开。
热泪凝聚滴落。
可究竟是什么夭折了?
她小小的勇气吗?
她小小的爱情吗?
无力感缓缓蔓延至全身、脑海、四肢……
“随便我?”他的表情带着一股悍然的疼痛。
冲动下,他把她拉出会场,阻隔所有人的视线。
他拉她到阴暗一角,忽然把她整个人转过来贴靠在墙面上,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围住她。
脉搏突然不断加快,她怔然凝瞅着他。
她开口欲言,那近在咫尺的薄唇,却已经烙上她的,纵情的吻顿时如火烧。
他的舌头与她的舌头冲撞出彼此隐藏的渴望。
“叶小婉,算我怕了你。”俊唇忽地转往她的耳边,他的声音是挫折的、懊恼的、沙哑的,“爱情就像是一场无法出千的赌局,双方压的是自己,赌的是对方,没人能预见结果,没人能保证输赢,在我和你的爱情赌局里,我下了太大的注,既然收不回来,那么我陪你继续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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