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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学艺
刚至房门,只听一名女子的声音幽幽从房内传出,如宗铮流水,清雅温润。
“川易水,苍茫天,君不见月下阑珊,何人浅愁……来者可是尹公子?”
尹唯梓愣了愣,嘴角弧度上扬,微含苦涩,几句诗便窥得结果。
“临阑……”
吱呀一声,门扉缓缓打开,迎着阳光,一名白衣女子垂散着青丝,眉目如画,气若淡菊,宛若空谷幽兰、冷夜皓月,清冷得让人不忍逼视。
女子目光幽冷涣散,见到来人,淡淡点头,转身向房内行去。
纤纤素手执起茶壶,茶水散着白雾流入茶盏,片刻,三杯茶水立于桌面,在阳光下氤氲着热气,女子也不招呼三人,径自坐下,望着眼前茶水静静出神。
尹唯梓袖袍一扬,斜坐于桌前,端起茶盏,眉眼低垂,抿了口茶水,面色几分踌躇。
“临阑……”话至嘴边,顿时不知如何相劝。
“尹公子无须劝慰,我已经看淡了。”女子知他所想,淡淡回道。
眼前之人寂若寒潭,平静无波,只有尹唯梓观察到那举手投足间的黯然与伤怀。
临阑淡漠的望向窗外,掀唇轻语,却是哀思之词:“辗转反侧寻他不得,若非他有心躲我,何以至四载无果,罢了,罢了……”
最后几字似一声幽怨的叹息,搅的人心思渺远飘摇。
尹唯梓轻叩桌面,清脆的声音涟漪在房中,片刻,轻叹一声:“临阑,钟瑛待你甚重,他若非有苦难言,也不会不告而别。”
临阑轻声嗟叹:“那又如何?终是不告而别离开了,寻不得人,如何对质?”
尹唯梓欲再言,临阑抬手,阻了他的话语。
“尹公子无须多言,临阑自有知晓。”
一番唏嘘后,临阑转头,方才进门没多留意,寻常都是尹唯梓与幻梦二人前来,今日却多了一人。认真打量起尹唯梓身后那人,蓦的,淡然的脸色几分动容,怔怔看向素心,不知不觉竟起身走向她。
“你是……”言语中带着惊异、犹疑。
素心见她瞬变的神色,几分疑惑,她与此人素未谋面,不知为何如此神情,望了望尹唯梓,尹唯梓也有几分惊讶,遂答道:“小女名为素心。”
“素心……”临阑默默重复着。
“素心之名乃我取。”尹唯梓知她想要的不是这个,遂插口道。
临阑一听,忙问:“那你本名是什么?”
素心虽有困惑,见临阑眼中惊异之余隐隐带着一分期盼,诚实答道:“小女本名……林若绡。”
“林若绡…….若绡……”临阑喃喃念着,眉间爬上几许萧索。
“镜前黄花额,珠玉焕彩韵,音若淙洌泉,色比红鲛绡,若绡……可否问你出生年月?”
素心踟蹰片刻,道:“卫皖四十二年,三月初七。”
临阑一听,冷然的外壳瞬间崩坏,不知何时眼中蓄泪,目间凄惶,双手颤抖的扶上素心肩头。三人对她这突来的举动很是不解,素心更是迷茫,记忆中不曾接触过此人,不知为何这般激动。
“点风姑娘,有何疑问?”素心扶住几近哽咽的临阑,临阑闭上双眼,几个调息,再睁开已是一片清明,她转头看向尹唯梓,声声铿锵,字字坠地,似一句郑重的承诺。
“唯梓,我要教她琴艺。”
尹唯梓片刻闪神,临阑对他向来客气有礼,极少称唤他名字,若是唤了,便是有事相求。
“临阑不是封琴已久吗?为何……”
临阑道:“琴封了,可以再开,若人去了,却是永世难以相见……”
对于这番不着边际的话语,尹唯梓并不求证,他看向素心,这决定,应由她自己抉择。
“点风姑娘可否告知素心,为何要教素心琴艺?”
临阑默然,神思飘向久远的记忆:“曾有位故人拜托过我,若他日见得与她相像之人,定要将我所有传授于她。”
“敢问那人是谁?点风姑娘可曾想过,是否会找错人了?”这句嘱托听着有些荒谬,不说相像之人甚多,更何况点风姑娘已经封琴,为个不能确定的相像之人重拾技艺,也太奇怪了些。
临阑展颜一笑:“不会错的,即便是错了,我也认了。”
临阑看向素心,神情诚恳:“至于所拜托之人,恕小女有难言之隐,无法相告。今日小女之所求,皆出于真情实意,未有妄言,希望素心能成全小女这份心愿。”
这事情来得甚是突然,素心有些犹豫,不说她这番莫名的举动,她与她只是初次见面,对于第一次见面的人下如此慎重的决定,很是令人不解。可这位点风姑娘似与尹唯梓相交甚好,瞧着面相也不似武断心浮之人,如若能学的一技所长也并非坏事。
素心考虑片刻,罢了,既然能多得一技,作何拒绝。盈盈一拜:“望姑娘不计素心愚拙,收素心为徒。”
临阑见她答应,眼中笑意乍现,眉间忧色尽退:“收徒不敢,临阑所做的,仅是教授技艺而已。我虽受人之托,心中却也有此意,你能了我心愿,我还需谢谢你。”
想了想,转身从内屋抱出一把紫漆古琴,只见琴体通亮,纹修暗饰,指尖轻触琴弦,音色乍起,如林鸟高啼,声声清灵。
临阑爱怜的抚了抚琴身,递与素心:“这琴名为烟舞,原为我故人旧物,今日便赠予你。”
素心忙推拒道:“点风姑娘不可,此琴乃姑娘珍爱之物,素心如何能收?”
“这琴自失了主人之后,已被我尘封多年,今日得我所愿,将此物赠予你,它也算是终有归宿了。素心莫嫌,有些事情是命数,既能遇见你,这琴便应归你所有。”语罢,不经意的看了眼尹唯梓。
素心见她如此执着,不好再拒,将信将疑的将琴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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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走龙蛇,素心飞快整理着近日所学,尹唯梓所教知识繁复庞杂,有些理论生涩难懂,需得整理一番才易融会贯通。
幻梦此时走了过来,在书房环顾一圈,不见尹唯梓人影,问坐于桌前埋头苦干的素心。
“素心可知公子去哪儿了?”
素心抬起头,回想片刻,道:“不知。”遂又低头料理手中事务。
幻梦低叹一声,欲去他处寻找,转首见尹唯梓碰巧行来,轻裘款款,眉间飞扬,手中持把白面玉骨扇,神情很是闲适。
幻梦见他,捏了捏手中的书信,神色几分犹疑道:“公子……”
尹唯梓见到幻梦,轻浅一笑:“幻梦来了。”
幻梦点点头,薄唇微张,犹豫一番,终是开口:“公子……尹家……”
尹唯梓一听,笑容凝注,瞥到幻梦手中的信笺,纯白齐整的信封上无任何字迹,定是本家又寻着什么借口让他回去,年年如此,年年无视,往复循环。
尹唯梓随即恢复惯笑,言语轻柔却混着笃定:“如往常那般,不去。”
说罢,抬步进入书房。
幻梦跟了进来,将信摆在尹唯梓身侧,思量片刻,道:“送信之人还带了几句话……公子可否要听?”
抬眼见尹唯梓漫不经心的抚着扇骨,似在听,又好似事不关己。
幻梦顿了顿,终是将话说完:“宗主得了不治之症,命不久矣,临死前希望见见公子。”
尹唯梓一怔,望向幻梦,似在求证,似是不信,顿了片刻,道:“他身子骨向来硬朗,又有医术傍身,如何得了不治之症?”
“这就不知道了,听说年前身子便有些不对,怎样都查不出病因,不管如何防患大病小病蜂拥而来,渐渐连执笔的劲力也提不上,现今只能整日躺在床上,尚有一丝清明神智。据说,宗主这样怕是撑不到年尾了……”
尹唯梓捻起信封一角,蹙眉盯着信笺半晌,幽幽问道:“信是谁送来的?”
“宗主身边的傅老头亲自送来的。”
放下信笺,道:“既是傅老送来的,这信就不必看了。幻梦你去准备下,明日……我们去日曲山吧。”
“公子决定回家了吗?”
尹唯梓讽笑一声,半是嘲笑,半是萧索道:“家?何为家……只是去看看罢了。”
转头看向竖着耳朵偷听他们说话的素心,笑道:“素心,你也一道吧。”
第二日清晨,一辆马车静静驶出华夜山庄,喑哑的车轮声轻轻荡漾在晨日中。车内,尹唯梓倚窗假寐,幻梦抱着一只软枕伏在长椅上补眠,素心端着书籍,愣愣的看了半晌,却是看不进一个字。她终是抵不过好奇。看着对面闭目养神的尹唯梓,几次张口,又将话咽了回去。
与他一起呆在华夜山庄五年,对于他的过往知之甚少,一是不欲去刻意追究他的身份,二是看出他似乎不愿提及他的家世,遂五年中一直刻意回避着,但人的好奇心最是顽劣,无论素心如何隐忍,到了此刻坐在归家的马车中,也无法去无视。
“素心想问什么便问吧。”尹唯梓闭着眼,淡淡道。
素心合上书籍,终是将疑问说出:“公子我们这是去哪儿?”
“日曲山。”尹唯梓睁开眼,看向素心仍有几分疑惑,补充道:“尹家本家。”
“那儿是公子的住所吗?”
“住所?”尹唯梓平平道:“我的住所在铭京。”
素心一愣,原来他有处房宅,只是为了华枫的病多年住在华夜山庄。尹家是他老家,听闻家族中人未成婚之前鲜少有在外自立门户的,可他为何……
素心欲再问,见他双目再次闭上,似乎不欲多言,遂收住了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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