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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门口静了静，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按了一下门铃。一会儿一个中年男子过来开了门，看样子是个管家，他看了我一眼说：“请问——”
　　“噢，您好！我是来面试的。”
　　“面试什么？”
　　“英语家庭教师。”
　　“对不起，请问你们约定的时间是几点钟？”
　　“早上九点半，不过，我因为有点事——”我正要解释，他突然打断我的话说：
　　“对不起！我们小姐规定，超过九点半钟以后不再接待任何面试客人。先生请回吧。”
　　“您能不能帮我解释一下，我其实九点钟就到了，刚才是为了帮助——”
　　“对不起！”他没有兴趣听我说完，又硬邦邦地塞给我‘对不起’三个字就“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站在门口垂头丧气的我，忍不住松了松系在脖子上的，那根总让人不舒服的已经没有必要的领带。
　　“怎么办？ over了。over!啊，这个张璨然！我可不能和你就这么over了！”我气得把领带扯了下来，“害得我白白丢了这么宝贵的赚第一桶金的机会！谁知道我有了这第一桶金就可以用它来做启动资金，有了这笔小小的启动资金我就可以做一笔小小的投资，有了这笔小小的投资我就——”坐在返回的巴士上的我越想入非非就越恨她；恨到最后，我对自己说：假如她能把钱还给我，那就算了，要不然，把我的正义感逼上来，哼哼——想到这里觉得今天真是倒霉透了，无论如何也要好好地去踢一顿球然后再找几个brother到学校门口的小餐馆里狠狠地安慰自己一下。
　　那时候我二十岁，在学校里还没有女朋友。我虽然对此并不放在心上，但是我刚到学校报到的时候亲爱的妈妈就对我说：立志：我知道你志向不大，学业你可以一般般，只要把那张证书搞到手就行了，但是——有一件关系到你一辈子的事你千万别忘了——切记：四年时间，你一定要给我带个好女孩子回家来。每当我一想到这件事就只好撇撇嘴，心想她老人家哪儿知道，混证书和找个好女孩子，做这两个任务要求的级数简直相差太多了嘛。
　　晚上喝到九点钟从饭馆里出来，一跨进校门就听见有人在唱歌。确切地说，肯定有人在广场上开晚会或者在making a show，那晚的歌声我至今还记得：
　　哦爱的女神！你的细胞是最盛开的青春构成
　　纯净的美的火焰燃遍你的全身
　　它在召唤每个人的灵魂
　　我想要让你的舞姿来永保我的纯真
　　一步，两步，三步，
　　别让时光虚度
　　别让忧伤停住
　　别把无聊重复
　　The life of river can not stop ever
　　But my pace and laughter will last forever
　　．．．．．．．．
　　“这是什么在唱歌？”我问。
　　“废话，当然是人了，难道是鬼啊。”
　　“不，我是说什么人在唱歌？”
　　“金融系的吴晓莉。”
　　“好熟悉的名字．．．．．．”
　　我才到学校的时候就时常听见这个名字，虽然她和我是同一届；几乎每一场庆会都少不了她，她是个活力四射的人，有人甚至暗地里给她起了个外号，叫：软化剂。原因是除了极少数感情还在懵懂期的以外，男生和她在一起表演没一个能正常发挥的，不是变得象橡皮糖一样扭捏，就是变得极不自然起来。我深以为然。因为——很明显，换了我，我也是这样。
　　“什么晚会，今天很特殊吗？”
　　我想不起来。不过这无关紧要，几个人一齐跑过去看。
　　果然，在广场的篮球架下，灯光不那么明亮，音响虽然有些昏沉的声音，但在里面跳舞的人还是象洋葱一样被围了一层又一层。她们的手在人群的头顶上摇摆，音乐的节奏是那么欢快，我没办法，只好弯下腰，像蛇一样钻到了第一排。
　　真的是她。吴晓莉。穿着短裤衬衫正伸着胳膊在跳舞。我感到在她身上的活力胜过了我们这些在球场上跑来跑去的队员。她在那里尽兴，自在地跳着，一个动作，一声轻喉，好象整个夜幕，天上的星星和云彩都成了她的布景，整个在夜色里静穆地矗立着的建筑，球架，细草都在聆听她的歌声，连沉闷的鼓皮都在为她的舞蹈而振奋的时候——舞跳到最high，突然音乐停住了。
　　“怎么回事？”她回头问道。
　　“不知道啊。”那边有人抬头说，“可能有人不小心碰掉了电线了吧。”
　　很快的检修，但是依然没有结果。
　　“好了吗？”她在一边急切地问。
　　“电源是好的，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可能——”我突然站出来大声说，感觉怪不好意思的，“是音箱的放大器短路了吧？”
　　“短路？”她转过身看着我，想了一会儿，可能还是不明白，又粲然一笑，突然拿着话筒，双手推着我的胳膊说：“好同学！快去帮帮忙！快！快！”
　　我被她推到了音箱旁边，打开音箱，掏出手机照了照，没错，可能这个音箱是学校珍贵的纪念品，有一根线因为岁月的缘故早已经损坏，现在断了。
　　“谁有胶布？”
　　“有没有人有胶布？”她也喊道；见没有人回答，说：“我去买。”
　　“不用了。”我说，“我把手机屏保撕下来，一层层绕在上面，外面用一根铜丝缠住，“别耽误了时间。有时间再慢慢修理它。现在试试看。”
　　那边插上电源，音箱响了。
　　“谢谢同学！你真厉害！你是哪个系的？”
　　“计算机。”我象计算机一样呆板地说，“我——还有点事情，我先走了。”
　　“是——我们的节目不好看吗？”
　　“不——，特别好看，只是有点急事——”我说，我生怕她会叫我留下来表演什么即兴节目，到时候我会很尴尬，所以赶紧逃。
　　“那——谢谢你。再见！”
　　“再见！”我故作镇静地摆摆手，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一直走出一段路，才停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
　　那边的舞又重新跳了起来。
　　“她真漂亮。”我心里说。
　　这是我和她的第一次见面。
　　一个晚上没睡好觉。第二天中午在食堂的餐厅里吃饭的时候，我又想到昨天去面试的事，越想越感觉自己真是傻得出奇，正在嘲笑自己居然有可能被别人当作好玩的傻瓜对待，这时候手机响了——一个陌生人的电话。
　　“喂，请问您找哪一位？”
　　“麻烦你帮我叫一下秦立志同学。”一个娇滴滴的女生的声音。
　　“你是谁？”
　　“我——我是他妹妹。”
　　“他哪儿来的妹妹？”
　　“原来你就是秦立志啊，我是张粲然。这么快就忘了吗？”
　　“你还欠我一百块钱呢，我忘不了。”反正又不是面对面，电话里我就不客气了，“怎么样，肚子还痛吗？”
　　“都已经二——十——四——个小时过去了，大哥。”她说，“喂，应聘得怎么样啊？”
　　我心想还怎么样，托你的福，我被pass了。但是这种丢面子的话我是不会说的。
　　“哦，你先说。你后来去了没有？”
　　“我后来就直接回家去了。你呢？”
　　没去就好。
　　“我？去啦。面试还算顺利，他说三天后通知。”
　　“三天后？”
　　“是啊。”
　　“哦。那就好。我怕因为我的事耽误你，原来没事，这样我也就没什么良心不安的了。”
　　“你的良心有这么敏感吗？”我说。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就是想问问。”
　　“没什么事我挂了。”
　　“喂——”
　　喂什么喂，我把手机挂了，往桌子上一摔，心想：耽误我吃饭。刚刚扒了二口，又听见在桌子前面有人叫：“同学！”
　　我抬头一看，原来是吴晓莉，她端着一个套餐站在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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