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我一张卡

　　许方出了校门，抽空发了条短信给高研，“妈，出去玩儿两天，跟同学一起，周天晚上回来，随时联系。”

　　明明上一秒她还看到田一然和她们一起从学校里面出来，下一秒就看不见人影了，她站在郑琪琪旁边，几次转头寻找，可都是没看见。

　　“可能是回家了吧。”

　　郑琪琪拉着许方在校门口站着，好像是在等什么人。李双强在校门口盯梢，现在是放学时间，恰好就是那些小混混出来活动的时间，他不得不提防。

　　“琪琪，我们在等谁？”许方说着把视线转移到了不远处的公交车站，2路汽车一趟又一趟地往城里运人，再不去，她们估计都赶不上了。

　　郑琪琪带着许方避开人流，躲到了阳溪一中的围墙边上，“快快快！把校服脱掉，谁出去玩儿还穿校服啊！”

　　“啊？哦。”深秋时节，许方里面就只穿了一件连帽衫，而且还不是加厚，风一吹，她有种彻骨的冷，也许是冬天快到了，花街的妖风也吹起来了。

　　许方本来就瘦，带着帽子，远远地从侧面看，鼻梁上，眉棱骨上都粘着创口贴，就穿着一件单衣，像一株孤独的芦苇。

　　“郑琪琪！”许方看到不远处驶过来一辆黑色的桑塔纳，车上坐着一个戴墨镜，红头毛的男人，“上车！”

　　“快啊！”郑琪琪拉着还在愣神的许方，几乎是跳上的车，而他们的校服则孤零零地挂在墙角的树梢上，随风摇荡。

　　“许方？热不热，我让我哥把车窗摇下来！”郑琪琪自顾自地扯下皮筋，故意把脸偏到车窗边，迎着风，她耳边的碎发被吹起来，露出好看的面庞。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安静下来，许方笔任何时候都笃定，她应当是喜欢郑琪琪的。

　　“哥！今晚上我们去哪里玩？”郑琪琪眉眼弯弯，衬托许方就像是个“土老帽”，明明她也不止一次到过城里，也曾经有过两三个网聊的城里朋友。

　　可是很明显，郑琪琪她们要带她去的地方，是她始终未曾踏入的秘境。

　　“到了！下车！”

　　红毛的小混混并不是郑琪琪的亲哥，而是表哥——郑欢，是阳溪镇唯一一家驾校的教练之一，曾经是阳溪镇第一个买得起摩托车的人，第一个拥有三轮车，同时也是第一个开上小轿车的人，就连他的儿子将来可能也是阳溪镇第一个去开飞机的。

　　早些年，郑欢在外地打工，赚了一点钱，有得必有失，纷繁复杂的大都市勾走了他青梅竹马的老婆，导致他几乎断情绝爱，一直都没有结婚。

　　这些年，郑欢身边的女人不断，但是他觉得一个能结婚的都没有，于是他就只是谈恋爱。

　　年近四十了，还学人家小年轻，染了一头红毛，用他自己的话说，他自己就是这个潮流时代的弄潮儿，什么新奇玩什么，什么时髦干什么，从来只有他引领的时代，没有他被时代超越的时候。

　　花街上的大人对郑欢这种状态见怪不怪，只是前两年，郑欢的两个恋爱对象为了他撕破脸，拿着菜//刀在花街广场上互//砍，着实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郑欢人长得很精神，虽然四十多岁了，但是保养的非常好，身高腿长，还张了一双桃花眼。

　　按理来说，按照常理来说，他能找到更好看的女朋友，但是许方第一眼看到郑欢的女朋友时，着实是有点惊讶，浓妆艳抹，眼睫毛又长又粗，就像是蚊子腿一样，劣质的口红，以及刺鼻的香水让人一瞬间难以忍受。

　　“介绍一下，女朋友。”郑欢点了根烟，吞云吐雾，他抬手指着郑琪琪，“这是我妹，这个是我......”

　　许方还没说话，郑欢的女朋友就抢先一步说道，“我知道了，这是你妹妹的男朋友？”

　　“我是她同学。”许方虽然声音偏中性，但是足以让人意识到刚刚的尴尬。

　　“哦.....原来是女同学！”这女人的声音又粗又哑，第一面实在是让人难以有好感，许方硬着头皮跟着郑琪琪往里面走。

　　走在郑琪琪身后，许方才注意到她的裙子究竟有多短，她走上去，“琪琪，你要不要那个外套？”

　　舞厅里面的声音太大，郑琪琪偏头一笑，自动忽略了许方的提议，就当是否定了。

　　“许方？会跳舞吗？”郑琪琪拉着许方的手往舞池里面走，就光是几步路，已经有不少男生冲着她吹口哨了。

　　“美女！跳个舞呗！”

　　郑琪琪嚼着口香糖，眼神空洞，随着音乐的律动，她摆动着长发，许方只能局促地腾出一只手摸头，始终放不开身体，鸭舌帽的帽檐遮住了她的视线。

　　眼前的郑琪琪是她从未见过的，一时间，她久久没有回神，她主动往前探了探身体，郑琪琪却抢先一步抱住她的肩膀，把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

　　DJ声音吵闹，许方却只是听见郑琪琪在她耳边问她，“许方！你是不是喜欢我？”

　　许方浑身僵硬，因为她好像感觉郑琪琪亲了亲她的耳垂，极其暧昧。

　　跟许方这边的灯红酒绿相比，田一然着实是有点太惨了，她从来也没想过2路公交车竟然能开这么长时间，颠簸了一路回到家，拖着灌了铅的两条腿去拿快递，里面装着这两天漫展要用的装备。

　　本来周五，田一然爸妈照例是有应酬的，可是今天好死不死，她一用钥匙捅开家门就知道完蛋了，果不其然，田俊和周曦正围坐在桌子前等她吃饭。

　　破天荒的，她爸田俊还带着围裙，看起来是他操办了这一桌子的菜。

　　“回来啦！快快快！快来洗手吃饭。”田俊不苟言笑地起身，抬眼就看到田一然后面的那些“破烂”，即可就想发作，但还是强压住脾气，说了句，“洗手吃饭！”

　　饭桌上，周曦一个劲地给田一然夹菜，她也就沉默地吃饭，一言不发。

　　“怎么？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就打算当个哑巴？”田俊对田一然这个样子十分不满，但是他记得周曦提醒过他的，孩子好不容易来一趟，不要乱发脾气。

　　“嗯。”

　　田一然从嗓子里挤出了一声，证明自己不是个哑巴。

　　“然然？新学校适应的怎么样？”周曦伸手帮田一然拨了拨耳边的头发，“有什么事情找你们李主任。”

　　“没什么事情，我过的挺好，你们不要管我。”田一然自己觉得自己说话的语气挺正常，但是不知道怎么就惹恼了田俊。

　　“不管你？不管你，你是准备烂在花街吗？”田俊小声嘀咕，“你在花街的那些狐朋狗友给我少接触！”

　　“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他们不偷不抢，不干违法的事情，怎么就是狐朋狗友了！”田一然嚼着香甜的米饭，如同嚼蜡，只要一跟田俊发生口角冲突，她就头晕，甚至觉得恶心。

　　大人们总是歪理一堆，逼迫着小孩接受他们的成人法则，就好像是既定的规则一样。

　　“好了好了不说了，吃饭吧，一说话就吵架，那还不如不说。”周曦也觉得疲倦了，这些年她在这父女之间充当说客，早就腻了。

　　田俊偏头看着地上的那些快递，问到，“明天又准备拿着这些破烂去哪里？整天疯疯傻傻的，不知道在搞些什么！”

　　“您不懂就不要多说话行吗？您在单位没人说你烦人吗？”田一然重重的把筷子搁在了碗上，“我吃饱了，回屋睡觉了！”

　　田一然家的气压一直很低，她早就已经习惯了，也累了，她现在就想着赶紧高考结束了去外地，脱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家。

　　田俊吃完饭约了同事出去散步，房间里就只剩下周曦一个人在叠衣服，田一然小声地走了进去，“妈，明天中午我搞完活动就去李宏轩家里吃饭，估计下午才能回来。”

　　“嗯，注意安全。”周曦给田一然买了好几身衣服，洗好了也叠好了，预备给她带走，她迟迟没听见田一然挪动脚步，一抬头，看到她果然还在门口这站着。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情吗？”周曦冲着田一然一笑，硬生生地把田一然眼泪逼了下来，“妈～”

　　田俊不在家，田一然就歪在周曦身边撒娇，“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能不知道？妈理解你，不哭了。”周曦伸手擦了擦她的眼泪，“你爸总说花街不好，我觉得不错，再说你老舅在那当教导主任，我放心。”

　　田一然依偎在周曦身边，玩着枕头上的流苏，也就田俊不在家的时候，她才能有这副面孔。

　　原先她也不是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田一然也悄然转变了。

　　“哎！对了！那个高研家的女儿长得蛮帅的哎！”周曦以为许方是田一然的狐朋狗友，“看到你们，我就想起了我以前的那些同学。”

　　“你还别说，你的那个同学长得和我之前的一个同学挺像的。”周曦说着，起身就去翻照片了。

　　田一然一头雾水，“谁啊？许方啊？她长得不像她爸妈吗？”

　　可是随着周曦的相册翻出来，田一然沉默了，因为相较于高研，许方其实更像是另外一个女生。

　　“我们六个但是可是厂里的金花，干什么都在一起，形影不离。”周曦说起那个时候，忍不住笑出声来，感叹道，“青春一去不复返啊！”

　　“这个阿姨挺酷的，许......方和她真像！”田一然抬手就拍了张照片存在了手机里，然后冷哼了一声，”看吧，我就说了，田俊是活的越来越封建了，以前都有这样的审美，他非说我的那些是狐朋狗友。”

　　“我看他就是在针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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