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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欠一命
因恼怒和尚侮蔑倾心的女子,下山时走得急,沈一泓便心脏跳得剧烈,脸色一下子就白了。苏晚妹眼疾手快扶住他。
下人连忙禀告:“少爷,咱家的船已经候在湖边了,中午的药也熬好在船上热着,您要不要去歇歇?”
苏晚妹急着说:“快些带路去吧。”
几个人手忙脚乱扶着气虚的沈大公子,来到湖边,上了一艘金碧辉煌的大船。
船舱内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壁上炉龛烧着旺旺的火,一看便知是特意为畏寒的沈一泓准备的。药碗掀开盖子,冒出热腾腾的蒸汽。
他喝了药,又吃了几粒爽口的青枣,勉强将胸口的腻烦弹压下去。
苏晚妹将毯子覆在他膝头,担心地看着他,“沈大哥,你是替我不高兴么?”
沈一泓淡然一笑,并不回答,反而问:“你平时要听那种话,早就跳起来了,今儿怎么如此平静?”
她心虚地揪揪发梢,半晌说道:“我有些怕那个和尚……不过,我问心无愧。”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又不愿意欺骗沈一泓。
手腕被轻轻握住,传来他的低语,“你真是个妖孽,也是个善良活泼的妖孽。”
她心里感动,回握住他,“你别为我急坏身子,那些浑话,我根本不在意。”
湖上河风有些大,苏晚妹怕他着凉,将火龛子移近些,拿过一件披风替他拢好,然后自己也笑嘻嘻钻进去。
沈一泓有些羞赧,左右看看发现没有下人,也便用披风将她包在怀里。
她轻靠在情郎胸前,听着他心跳,无比满足。
一双爪子还不老实地摸他的肚子,“你刚才把我最喜欢的甜枣吃光了,快掏出来,快掏出来……”
他笑得喘不过气,按住她的手求饶:“别闹了。”又刮了刮她鼻子,“就你鬼精灵。”
苏晚妹朝他皱鼻子。
他伸手把她漏出来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轻轻下划,触到她含情脉脉的目光。
两人情不自禁地慢慢靠近,两唇就要触碰到一起,却被沉重的“扑通”声打断了。
苏晚妹跳起来,从船舷往下看,发现不远处有人在水里挣扎。
一艘画舫上几个丫鬟尖叫,“小姐,小姐!来人啊,救命,救命……”
定睛看去,水里挣扎的还是个女人。
旁边还有几艘画舫,却只是看热闹,没人理会。
救人要紧,苏晚妹来不及多想,纵身跳入湖中,默念避水决,奋力朝溺水者游去。
秋天的湖水凉得刺骨,那溺水女子是个没经验的,死死缠住前来救她的苏晚妹,使得她无法游动,两个人一起往下沉。
苏晚妹想大吼“你别死拽我”,嘴刚张开,湖水咕咚咕咚涌进肚子,呛得一下子破了避水决。她天性怕水,没了避水决,慌乱万分,四肢乱蹬,将溺水女子蹬晕过去。她惊慌中抽出一条手帕,塞入那女子口中,用尽力气将她往上托,自己则不断往深处沉。
我大概要死在这里了。
她迷迷糊糊想,肺部窒息得几乎要裂开,从没有像此刻渴望空气,还冷得要命。透过波光粼粼的水面,隐约可见两个小厮死死拦住挣扎的沈一泓,几个家丁跳下水救人。
那女子大约可以获救,而她离得太远了。
就在她将要失去知觉的那一刻,忽然有人托住她的腰迅速上浮。待接触到新鲜空气,她大口呼吸着,浑身无力,任人拖着往一艘船游去。
她被人拖拽拉扯上船,湿淋淋趴在甲板上,呕出几滩水,还冻得直发抖。
救她的人也瘫在一旁,累得直喘粗气。
旁人一阵手忙脚乱。
“王爷,卑职罪该万死,竟让王爷以身涉险。”有人诚惶诚恐请罪,好几个人拿来貂皮大氅将那人裹住。
苏晚妹疑惑地抬头望去,看见那男子被众星拱月地围住,有人给他换衣裳,有人给他擦头发,有人给他换鞋,有人给他端茶。
再仔细看看那人的脸……她猛烈地咳嗽,咳得肺都要出来了。
救她的人,竟然是晋王爷。
晋王示意几个下人去伺候苏晚妹。
她被厚厚的毯子包裹起来,扶到火龛旁坐下,又灌了辣辣的姜水,几个丫鬟跪着给她搓手和腿。哆嗦个不停的身子才慢慢缓和过来。
“方亦峥,真是……多谢你的救命之恩……你怎么也想起来游湖了?”她哆哆嗦嗦地说。
晋王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五官显得愈发英挺。他没好气地白她一眼,“本王不来游湖,你的小命就没了。”
“又,又不是我的错,我是要救那个……小姐……”她吞下一大口姜汤,感觉真好。
晋王扔过来一条手帕,“擦你的脸。”
“你真粗鲁。”苏晚妹不满地回嘴。
这时,有侍卫进来禀告:“殿下,沈家的船靠近,请求见王爷。”
晋王允了。
两艘船搭上板子,沈一泓和一干侍卫上了皇家的船。沈一泓急得连见礼都忘了,朝苏晚妹走去,握住她的手,“傻姑娘,你……你,吓死我了。”
又见她冻得脸青口唇白,心疼怜爱,竟忘了男女避嫌,伸手用袖子擦去她颊边的水珠。
一向对礼数懵懂的苏晚妹不觉唐突,反而侧脸蹭蹭他的手,“我没事,你别担心。”
就算是瞎子,也看明白这二人的关系了。
晋王拢了拢大氅,铁青着脸“咳”了声,惊醒了他们。
沈一泓连忙撩衣下跪,“草民参见晋王殿下。”
“起来吧。”晋王对他十分冷淡,斜斜靠着榻,锐利的眼神扫他们一眼,“你二人倒真是不避嫌。”
沈一泓一刹那脸色有些苍白。他作个揖,淡然回答:“殿下救了苏姑娘,就算沈家欠殿下一个人情。如有驱使,绝不推托。”
晋王冷冷一笑:“哼,竟得沈大少爷金口应承人情,苏姑娘好大的面子。”
苏晚妹不喜欢他对沈一泓的语气,欲反唇相讥,被沈一泓悄悄摁住了手。
他羸弱的身子在河风中似摇摇欲坠,神色却是极为镇定,缓缓道:“苏姑娘的面子自然大了。这天下,有几人能得殿下亲身施救呢。”
“要谢就谢了,你们两个作甚老拿我来说事,还阴阳怪调?”她不满地皱起眉头,“那个小姐呢?救起来没有?”
“救起来了,那几个丫环去伺候她了。”
正说着,那溺水女子的丫环恰好来回话,哭哭啼啼花了一张粉脸,“多谢主人家搭救。我家小姐昏了,不能来谢,还得赶紧回家请大夫,容日后再酬。”
“你家住何处?”
“我家老爷是户部李侍郎,住城南。溺水的便是我家大小姐。”
苏晚妹瞪大了眼睛。那不是跟秦小月抢吴公子的小姐么,她气死了!自己居然搭命救她!
她左想右想,拉住了沈一泓袖子,“沈大哥,那李侍郎同晋王爷都属官家,应该认识的吧?不如叫王爷送她回家,以防出意外。”
那丫环闻言,惊恐地跪下来,语气登时也不同了,“原来是晋王殿下。殿下救了小姐,婢子一定回禀老爷,多谢殿下大恩。”
晋王脸色难看,却也没多说什么,吩咐雷鸣派人护送李小姐回府。
沈一泓和苏晚妹告辞,晋王半晌挤出一句话:“沈大公子请先回船,本王有句话要问苏姑娘。”
沈一泓虽有疑问,却不好说,只得悄悄握了握她的手,先行一步。
苏晚妹疑惑地望望晋王。她对他是心存愧疚的,自己已经欠他两次命,但今生她心许别人,宁违天道,只恐来世才能报答他的恩情了。
她怕恩怨宝石发烫,缩得远远的,吐吐舌头陪笑道:“方亦峥,你有何话?”
晋王走近一步,她退后一步。晋王爷冷冷瞅着她,只得停下来,隔得远远地说话:“不久前,你还三更半夜来王府,说你想做王妃。”
苏晚妹怔了半日:“那本是我开玩笑,你别当真。”
“不是玩笑。”晋王抿紧唇,坚毅的线条衬得神色冷硬,“你记得本王说过玄空大师算卦吗?卦象说,本王将在七月中,汴水河,遇到命定之人。她是本王前世的宿缘。”
她如遭雷劈,沉默着不知如何作答。
“所以,你肯定也知道,自己和本王是有纠葛的。”
苏晚妹不好意思地笑笑:“是知道。但方亦峥,我真对不住你。那些所谓的宿缘,我们都没有记忆,何必拿这个束缚自己?”
晋王猛地将手中玉杯扔到地上,转身拂袖而去。
沈一泓送她回晚香阁,下车前,苏晚妹回头嫣然一笑:“对了沈大哥,以后你别叫我苏姑娘啦,喊我名字吧。”
他颔首,不舍地说:“你什么时候有空了,就去看我。”
“我知道。”她伏在他耳边低声说,“下次我们就商量一下,嗯,你什么时候娶新娘的事。”
说完,她脸红红跳下车,一溜烟跑进屋里。
沈一泓摸摸滚烫的耳垂,垂首低笑。
这天晚上,苏晚妹躺在被窝里,满脑子白天和心上人耳鬓厮磨的情景,情难自禁,蹭被子蹭出了一身汗。
沈公子的笑,他身上的淡淡药香,他凉凉的指尖,轻柔的吻……极度想要缠绵,极度想要肌肤相触……
她难受地睁开眼,双瞳闪过赤红的光芒。脸颊红得不正常。
她低低呻吟一声,妖媚得把自己吓一跳,当即意识到,自己竟然媚性发作了。前几日也发作过一回。
怎么回事?恩怨宝石不是把妖性都压制了么?怎么突然压不住了?
她勉强忍住难耐的欲望,突然极为害怕,万一自己控制不住,跑出去吸男子元阳,或者去找沈一泓……
一道道赤芒自下腹流过,瘙痒难忍。
她咬牙忍住,跳起来,挑亮油灯,蘸墨胡乱写了几个字。
“家有急事,赶回长白山,至多一月回来。苏字。”
敲开秦小月的房门,将她叫醒。
秦小月睡眼惺忪,“苏姐姐,你的脸怎么那么红?发烧了?”
苏晚妹把纸条塞给她,一口气说完:“我要立即回长白山。明天天亮,你把这纸条送去城南沈家给大少爷,皇商沈家,知道不?店里的钱你都拿去用,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等不及秦小月回答,她急匆匆出门,化出几道红光将自己缠绕,冲天而去。
秦小月慌张地追出来,四顾左右,夜色茫茫,“姐姐,姐姐……人呢?怎么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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