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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马帮更加全面性的攻势发生在顾北辰走后第二天傍晚。
而且不只是顾家遭受马帮暴风雨式的袭击,还包括顾家下属的潮帮、青竹帮,等十数个河东帮派。
这一天我和一条他们并没有如往常般四处玩乐,而是窝居在我那个小房子里。说得缥缈含蓄一点,我们是在等待着什么。说得直接一点,我们是熊在家里不敢动弹。
用一条原话来说就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我不知道他这是骂谁,不过我敢肯定他骂的圈里肯定有顾北辰的位置。
但是由于养猪之计我同样有份参谋,所以一条这句话我听得也份外刺耳。
唉……忍吧。忍辱才能负重啊!
一条派手下一个小弟去外面探风,起初还是处在不屑于状态,摩拳擦掌,随时准备外出一战。但听到后来那几个小帮派同样遭遇袭击的消息,一条就沉默了。我想,他应该是在心里对马帮的实力重新做一番评估。
马帮的实力究竟从何而来?
对于河东的事情,无论是原来还是现在,我都了解得不深入。但就凭这点不深入的了解,我也完全可以认定马帮此时的实力来得蹊跷。也就是说,在马帮背后,肯定有人为他们撑腰!
我的屋子里挤了很多人。大概是呆得无聊,于是都自发性地组织各种赌博运动。好在当年打麻将的工具还老实巴交地躺在我床底下,扑克什么的也一应俱全。
最后,就我和一条俩人闲在床上,大眼瞪小眼。
一条脱下鞋子,蹿到床角,斜倚在墙上,两只手抱住脑袋,看着木门的方向呆呆出神。
我看他一会儿,其实一条不说话绷着个脸,完全符合中国神话中的门神形象。大鬼回避小鬼逃。可以归为凶神或者恶煞之类。
我一脚蹬一脚,也把脚子脱到地上。在床上爬了两爬,爬到距离一条两步远的位置,抱紧膝盖坐在那里。
我们对视一眼,又很有默契的齐齐别过头去。他继续当门神,我则右耳听风,左耳出风,目光呆滞,头脑混乱。
——不。
我在想,仅仅在心里说出一个不字。
又摇摇头。
不,我们不是窝藏。我们确确实实是在等待什么。等待一个人归来的消息。等待一个能够挽狂澜于既倒的人归来的消息。
我掐手算算,顾北辰已经离开暮城六天。如果照那天前台小姐告诉我们的时间,他明天就会回来。
我的自我觉悟一向很高,所以我忽然发现一种不应该在我脑海中出现的情况:
似乎,我已经把顾北辰当成救世主般的人物。
这是个错误的观念。我摇头否定。
人最终还是要靠自己,除了自己,还有别人的肩膀可以踩。
华震一月之前突然带给我的打击让我隐隐明白一个道理:对于我们女人,男人的肩膀,只能踩,不能靠!
就在一片三饼二万声中,一条的电话猛然响起。把我俩的精神都提起来。
最有可能是一条派出去放风的兄弟打来电话。那么,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一条先看看来电显示的号码,略略露出惊讶的表情。嗯啊两句,很快就把电话挂断。
我问是谁?
他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总堂,顾氏社团的总堂!”
总堂?我听说整天呆在总堂里的都是顾家元老级人物。这是说好听的,说不好听,就是一帮无所事事的老年人养老的地方。像打打牌,下下棋之类。很少有人在我面前提起总堂的事情,所以让我一度认为总堂实在是个可有可无的地方。算是精神层面上的机构。
“总堂叫我们去干吗……?”我一边打哈欠,一边泪眼汪汪地问一条,“那帮老头子。”
“不是他们。”
“那是谁?”
“顾氏社团的各个头人,还有河东那些小帮派的首领。”
“他们……”我的哈欠立马打住,眼角含泪,张开嘴巴说出这两个字就顿住,哑口无言。
一条一个旱地拔葱站起身子,“腾腾腾”把床踩得乱叫,接着蹦到床下,一边穿鞋子,一边说,“啊,没错。总堂那边,看来也出乱子了啊!”
面包车在马路上飞驰,见红灯就闯。我坐在副驾驶坐上,不停地冲一条吼:
“瓜瓜的,慢一点慢一点!一百迈啦!”
“一百一啦!”
“一……一百二啦!”
我脑门仿佛有无数乌鸦飞过,瞬间感觉眼前一片漆黑。哦,亲爱的玛丽亚,你听说过有人把一辆有五年车龄的面包车开到一百二吗?
我总算明白一条开车是什么样子,就算是在人潮再汹涌的街头,他都是个敢把油门踩到底的主!
我该庆幸,庆幸这辆车年代久远,如果是辆新车的话,我大概能够体会到人类史上第一次驱车飞翔。
由于目无红灯的关系,十五分钟之后一条就带我们到达位于河东的慕公湖边。
慕公湖岸盖起一片豪华别墅,在无数豪车面前,一条这辆面包车分外扎眼。他把车停到停车处,叫其他人在这里静候,就带我走进别墅区。
一边走一边拿着车钥匙转圈。
忽然他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对我说,“为什么……我有种想拿这把钥匙在这些车上都刮一圈的冲动?”
我双掌一并,猛推他后背,“快走啦!”
总堂位于别墅区内置游泳池旁边,红白色墙面,三层建筑。我和一条拾级而上,心里却在暗暗打鼓——
必竟,我是头一次深入顾家的权力中心(虽然是名义上的)。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第一个走进这里的女人,但我相信,我肯定会与这里面的所有人格格不入。
果然,一条“砰”地一声推开门。别墅大厅里三十几个人目光齐刷刷打到我身上。
一条抢先一步,风风火火走入人群。
呃……你!我眼瞅着一条越走越远,丢下我一个人站在台阶的最后一级进退失据。
拼啦!我在心里呐喊。一只手插进口袋里,目不斜视,走路带风。
输什么,不输气势!
走到一条身旁,和厅里其他人围住站在中央的三位老人。他们大概就是顾氏社团的元老。
五十岁左右,看年纪,应该是跟顾北辰他爸一起打天下的,而且还都是了不得的功臣。
本来呢,老几位是在这里安享晚年清福的。但是,矛盾到这个地步,老几位不得不重新披挂上阵。
看他们个个脸上的菜色,我估计即使不到屎尿齐流的地方,也能意识到自己目前正深陷危机之中。
就是他们给一条打的电话。
我暗叹一声,我们被这三位元老骗啦!哪是来参加议事,根本就是来替他们顶黑锅!
“这就是顾家最有名的那个一条吗?”声音尖酸,语调刻薄。我心说得,找麻烦挑刺儿的来了!
“你是?”一条口气淡定,不愠不火。
“我是青竹帮首领,郝大!”
我顺着声音看去,是个白白矮矮的大胖子,生一张笑脸,贼嘻嘻的,还算讨巧。可偏偏说出来的话叫人生厌。
“你身边这位是……?没见过呀!”
“我的二当家,秋瑶。是后辈了,郝老大没听过没见过,也份属应当。”一条笑答。
郝大还没说话,就有个高个子抢着说,“怪不得,怪不得。我说怎么马帮这回这么嚣张。你,一条,顾家除顾少爷最有影响力的人物却迟迟不敢行动,原来是因为这娘们!”
我听得血气上涌,眼冒金星。一条比我好不到哪里,眼睛登时红了,血丝布满眼脸,像是要杀人一样。
但他想不到更有反击力的话,所以只是看我一眼,继续思量。
我怒极反笑,“妞子秋瑶,晚生后辈,也是一条一手提拔上来的。不知您大号……女人嘛,见识短。您海量、雅量,自然是不放在心上的。”
高个子挑挑眉毛,哈哈一笑,“爷是潮帮的,大号嘛,很少有人提起了,花名倒常常有兄弟们传。我是黑泥鳅。”
“郝老大,黑……呃,黑老大。”我笑着先对这两位一上来就口气不善的人躬躬身子,“妞子我今天头一遭上台面,蒙二位抬爱,拿我这个后生做文章。”说到这里,郝大和黑泥鳅的脸稍微有些泛红,我心里暗笑。姥姥,老娘可不是个没文化的棒槌,想当年也曾苦读过交际方面的书啊!
“不过……诸位心情我跟条哥也都了解。都是在气头上。我先说几句话,说得不对,您抽我。说得对,您笑笑就得。现在外面的情况,诸位都比我了解。马帮来势汹汹,越来越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但越是这样,咱们就越不能窝里斗。虽然凭马帮的实力,您二位,不管哪位,只要站出来,肯定能摆得平。但损伤是一定很大的,这咱们得承认。咱们得团结起来,攘外必先安内嘛!”
我说完,笑着站到一条旁边。一条暗暗对我翘大拇指,我抿嘴不语。这番话说完,老头子们都不会再找我的毛病了吧?
“道理嘛,你不说,我们老哥几个都懂得。都是在顾少爷手底下的人,谁敢窝里斗?我黑泥鳅头一个就拿他祭旗!咱们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马帮闹这么大,顾少爷那边还半点反应都没有?也不出面,更别说找到人啦!”黑泥鳅踏前一步,语气明显比刚才客气不少。余人纷纷附合。我松口气,下面让一条来解决就好。
“顾少爷自然是有他的打算,你也不需要知道。”一条态度强硬,气呼呼地瞅着黑泥鳅。大有余怒未消之势。
我真想冲上去抽他两下,好不容易被我说得稍微有些融洽的局面,就这样被他搅黄!
黑泥鳅双眉倒立,郝大也大声吆喝,冲一条骂骂咧咧。一条寸步不让,同样踏出一步,昂首挺胸,好像是在说:谁敢动我试试!
“一条!”黑泥鳅被一条驳了面子,脸上过不去,大喊一声。
“说!”
“我跟你说个屁!”
唾沫星子啊……都是黑泥鳅的唾沫星子。唉,江湖人,何必把面子看得比性命重要,不就是被一条冲一下么?
“那就别说!”
“妈的,你活得不耐烦啦!”黑泥鳅冲上来就想跟一条干一架。一条斜眉冷对,冷笑不语。后面的人死死把黑泥鳅拉着,才让这两当头的不至于当从出丑。
“一条,说句实在话,顾少爷不在,兄弟们都得听你的。可现在你也这样,让我们更不知道该怎么对付马帮了。要不这样,不是说顾少爷出差了么?现在差不多也该回来了。咱们现在就去顾少爷那里,跟他讨个说法!”说话的是郝大,说完他招招手,厅里的首领们就跟他瞎起哄。
“好!”一条让我没想到的跺跺脚。他……他竟然同意了!我狠狠掐他胳膊,但一条仍旧不管不顾地对所有人说,“我也想明白明白,顾少爷究竟卖得是个什么玄机!跟着我,咱们去顾少爷的别墅那里,他不在,就等他回来!我就不信,咱们这些人,都说不动顾少爷对马帮动手!”
一条终于暴发了,连续几日对于马帮的不满,和对顾少爷策略的不解终于在这个时候暴发。我再怎么掐他也无济于事。
因为他们所将要做的事情根本无法阻止。这件事情就是:
逼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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