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高手]短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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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喜欢雨天吗？”他们在两个小时之后离开餐厅，雨已经小了许多，只剩下些微银丝在夜空连缀。他们沿着街边走，不再需要雨伞，喻文州一点一点摁着伞边，抚平皱褶将它卷起。

　　“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么处女座的毛病。”王杰希向来更喜欢直骨伞，开合方便，收起来还整齐。他把视线从伞移到它的主人身上：“为什么这么觉得？”

　　“只是一种习惯。”喻文州回答，“有人请客，你还兴致不高。”

　　“一般人都会觉得是因为我今天没有拿下冠军。”他说，“而且还被拿到的那个请了客。听起来是不是很像一种耀武扬威？”

　　“一般人会觉得。”喻文州重复他的话，“但我不是一般人——我比一般人更了解你的想法。”

　　他这话讲得很有技巧，拐着弯儿把自己夸了一遍，还留下足够暧昧的空白。不过王杰希更执着于谜底：“所以，为什么？”

　　“本来想用直觉来回答。”他微妙地叹了口气，“你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并不是在想荣耀的事，而是和当下有关；要么是因为天气，人的心情其实很容易受阴雨天的低气压影响，要么……”

　　第一个设想并不正确，王杰希示意他讲后面半句。但喻文州微微笑了笑，跳过这个话题：“也许是我猜错了。你住在哪里？”

　　“柏悦。”王杰希看了眼一江之隔的对岸，高耸入云的建筑群在朦胧雨夜中流光溢彩。他直觉喻文州有什么在瞒着他，毕竟相识近四年，蓝雨队长从来不是这样吞吞吐吐的性子；可他又不能真的强人所难刨根问底，只能顺着台阶下，“你呢？”

　　“就在浦西。”

　　“现在回去？你们队回来了吗？”

　　“没呢，聚完餐去唱歌了，还邀了轮回和呼啸。估计要很晚才回来。”

　　“今天高兴是正常的。”王杰希侧过头看他，“冠军是什么感觉？”

　　喻文州把问题抛回去：“你那时候是什么感觉？”

　　王杰希斟酌片刻，给了四个字：“如释重负。”他还记得去年今日，被高兴过头喝多的方士谦使劲儿拍肩膀、用力之大仿佛往地里扎了两厘米，痛并快乐着。他重新抛过去：“该你回答了。”

　　“有点像，唔，掉进云里。”他想了想，给了个抽象的答案，“晕乎乎得不太真实，又柔软得很真实。”

　　“现在我觉得你像双鱼座。”

　　“王队对星座真有研究？”

　　“略通一二。”王杰希一本正经，“其实我还会看相。”

　　“脸？”

　　“手。”

　　“那劳驾王队给我看看。”喻文州停下来，向他伸出手。

　　这是一双属于职业电竞的手，修长又不过分纤细，握笔的指节处一层薄薄的茧，手背看得见淡淡的青色血管。是客观意义上的好看，比想象中还要软一些。王杰希翻转过他的手掌，轻轻掰着他的食指和中指，在店家橙黄的灯光下巡视一番，下了定论：“生命纹长，健康线分明，百岁无忧。脑纹深细，心思缜密。财富纹也不错，不用担心。就是事业线断断续续，前路受阻，我掐指一算，明年在微草面前有一劫。”

　　他一套又一套，架势相当能唬住人。喻文州低着头端详自己手掌上再熟悉不过的纹路：“爱情线呢？我比较关心这个。”

　　“爱情线分为感情线和婚姻线，你要看哪一个？多了要收费。”

　　“感情线吧。”喻文州说，“我还年轻，婚姻太早。而且我也不准备结婚。”

　　“怎么，恐婚？”

　　喻文州笑着摇摇头，没说话。

　　王杰希被他莫名其妙带动情绪，居然对这些莫须有的东西认真起来。这一次他几乎将喻文州的右手包在自己手掌里，拇指指腹顺着最靠近指根的纹路摩挲：“感情线很长，不过如果是从这里往下弯……”他忍不住抬头看喻文州，后者在他目光注视下竟有一丝忐忑：“怎么？”

　　“没想到你在感情里是这种性格。”王杰希古怪地望着他，“任性、不择手段，为爱放弃一切。”

　　“……不会吧。”喻文州也同样吃惊，保持着那个伸手的动作没有动，“我不觉得我是这样的人。”他转念一想，觉得需要个参照物比对一下可靠性，“那你呢？你的感情线什么样？”

　　王杰希收回手，指尖轻轻擦过他的掌心，意味深长：“我们有魔法的人，不谈恋爱。”

　　喻文州手机响了起来，蓝雨队员打来的，一定要他参加庆功宴。王杰希拒绝了同行的邀请，“我怕我忍不住用扫把揍黄少天的屁股”，他是这么说的。

　　蓝雨选的KTV离他们的位置不远，步行就能到，而王杰希还得绕条隧道返回。他叫了车，站在路边等待。雨已经停了，雾气渐渐散去，摩登大厦显出原本的窈窕模样，盛夏的上海重又挥发它的热度。街对面横跨两栋楼的LED还在回放他们决赛的画面，车来车往的鸣笛声中夹杂着围观人群的喝彩或喝倒彩。好在这里并非蓝雨或微草主场，支持反对者半对半，各自队长才逃过听觉上的尴尬和煎熬。

　　天下奇闻一大堆，比如中草堂与蓝溪阁旷日持久的战争，比如药粉庙粉永不止休的互怼，再比如其实蓝雨与微草的队长其实关系非常不错——具体体现在每一场台上针锋对决的比赛结束后一方都请另一方吃饭。

　　这个习惯已经持续到第三年。虽然次数并不多，但重要的是，只有他们两个。

　　这事儿被黄少天诟病已久，每次都有理有据情真意切分析他俩不顾粉丝和队员感受独处的利弊，可惜当事人依然我行我素——两个人都是。

　　上海的交通同北京一样令人揪心，明明定位近在咫尺，直到二十分钟后网约车才姗姗来迟。

　　“哦对了。”王杰希在钻进车前想起什么，语气轻快近乎揶揄，“刚才忘了说，看手相得男左女右。所以其实我刚才说的都不算数。”他特意强调，“尤其是感情线。”

　　喻文州颇为无奈地看着他，王杰希只在目标是黄少天时见过这种目光；这种被当成小孩子的感觉非常怪，所以他决定也要礼尚往来发挥一下家长风范：“别喝酒，别太晚回去，注意安全，记得早点休息。”

　　这样的叮嘱于他而言其实很平常。第六赛季战队成员新一轮洗牌，除了方士谦没有再比他资历老的；当然，方士谦的性格跟后辈也没什么两样。他在队里是队长也是前辈，双重意义加身，永远是照顾别人的那个，也习惯了照顾别人。

　　可喻文州并不习惯被照顾。他看上去有些诧异，片刻后敛去了情绪。台阶之上高出一点儿，站在晚风里，眼睛很亮，笑意温柔：“晚安。”

　　那之后他们没有再见过面，很快王杰希回到首都，复盘完决赛后迎来夏休期，他打点完几个队员留队的事，又去训练营转了几次，看中了两个操作和意识都很出挑的新人，才终于暂时卸了担子回家。

　　那晚他本坐在沙发陪奶奶看电视，战队微博刚发布了俱乐部下个月举办的活动意向，评论刷着刷着忽然跳进一条新信息。社交软件发达的年代已经很少有人再用短信沟通，有人对此依然有种近乎偏执的固执。

　　他并未料到发件人是喻文州。刨去奇妙的饭友关系和公事，他们平日联系并不多。喻文州在职业群里很少发言，比起他王杰希对网路上的黄少天更熟悉些。这样的私人时刻，莫名有些不一样。他坐直身，点开未读短信。

　　【我刚才自己看了，左手。那条纹路断开了，是什么意思？】

　　王杰希愣了半天才回忆起喻文州在说些什么。他瞄了眼恰好在讲手相的电视节目，喉咙一紧，手指僵在屏幕上，半晌才一个字一个字敲回去。

　　【放弃爱，为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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