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簿

　　本以为朱炎只是带自己过来看看翘翘，之后便打道回府了。不想，从追雪身上下来后，朱炎带她走进一个城门，来到了一处颇为繁华的街道。街道两边有很多贩卖小商品的小铺子，有卖厨房器皿的，有卖耳环发饰等饰品的，也有很多卖汤圆、馄饨、烧饼这类小食的。

　　来这个世界这么久，阿南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个时期城市商业街的全貌。许是朱炎的服饰显得比较华贵，两个人走上这条街后，很快就成了整条街的焦点。小贩们原本因为天气冷不怎么吆喝了，现在却开始使劲吆喝起来。

　　不过，朱炎也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阿南每每在一件物品上多看了两眼，朱炎就会立刻将这些商品都买下。阿南只管在前面闲逛，还未发现他已经买了许多东西，直到快走到街尾时转回身找他，才看见了他怀里揣的大大小小的物品...

　　阿南定睛看了看，发现买的东西有胭脂、口红、糖葫芦、糖人、珠串、手镯...还有一个烧饼...朱炎把烧饼递给阿南，其余仍他自己拿着，认真地问：“你这是头一回来人间的京都，除了这些可还有其他喜欢的？”

　　阿南赶紧摇了摇头，这些东西她其实只是出于好奇才多看了几眼。阿南答道：“没有了。”之后，阿南握着热气腾腾的烧饼走到朱炎面前，有些好奇地问：“阿炎，你为何对我这般好？说实话，从前我总以为你是讨厌我的...”

　　“从前是从前，现在我发现你也算一个有情有义的人，自然就愿意交你这个朋友。这些，就当是我当初慢待你的歉礼。”朱炎答道。

　　阿南忙摆了摆手：“你帮了我那么多次，不管你怎么看待的我，也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在我心里，你都是一个很好的人。”

　　朱炎头一回听到有人评价说自己是好人，不禁笑了一笑，但他的笑意仅仅延续到了唇角却没有蔓延到眼睛。看着一边呼走热气一边小心翼翼地对着烧饼咬下去的阿南，朱炎忍不住在心里想，若这一刻能够永恒那该多好...

　　可惜，时间待他太过刻薄，匀给阿南的时间所剩无几了...

　　“咦...下雪了...”

　　雪忽然下得很大，阿南朝上空摊开手掌，很轻易地接住了一朵又一朵硕大的雪花。阿南静静地望着天空上方，望了好一会才说道：“我已经好多年没见过下雪了...”阿南还记得自己小的时候，父亲很爱在冬天给自己堆雪人。

　　有的雪人用黑豆和胡萝卜做了五官，有的雪人眼睛前挂了父亲的一副黑框眼镜，有的脖子上还系了红艳艳的围脖...总之，尽管都是雪人，但父亲总能像变魔术一样把它们变成千奇百怪的模样。

　　街上的小商贩们因为天气开始收拾东西，提早回家去了。朱炎空出一只手，把阿南披风上的帽子盖在她的头上，说道：“你喜欢我们就多待一会，这件绒衣是用追雪修剪下来的绒毛织制而成，御寒效果极佳。”

　　阿南微微点了点头，她用灵力将雪花牵引到自己掌心，画出了一个小小的笑脸。阿南把做好的雪花笑脸放在朱炎的手心上，说道：“这个笑脸是为感谢你今天的小小回礼，希望你喜欢。”

　　朱炎手掌微抬，在雪花的四周设下了微型的结界，这样它便不会融化了。“我很喜欢。”朱炎回道。

　　离开京都后，朱炎命追雪将阿南送回奉州城，自己则和他们分开走了。分开后，朱炎忽然转回身举着手中的笑脸对阿南说道：“阿南，将来每一年的冬天，我都想得到这样一份礼物。”

　　阿南点点头，说道：“我答应你，阿炎。”

　　在得到阿南肯定的回答后，朱炎带着笑容离开了。眼下，还差最后一步，这一步虽危险但却是阿南重新做回莫桑的最后机会...

　　倘若成功，阿南立即便能变回莫桑。而倘若失败，阿南不久后便会殒命，而且将永远困于无穷无尽的轮回当中...

　　回到魔域，走进殿中，朱炎发现巫横正站在中央，仿佛一早便猜到他这时会来。见殿内空荡，仅有巫横一人，朱炎故作惊奇问道：“巫叔，您为何故意引我回来？”

　　巫横慢慢地转回身，正对朱炎，用一种痛心的眼神看着他：“炎儿，你先如实告诉我，你回来是为了什么？”

　　朱炎收到巫横计划集结大军冲破结界攻打天界的消息后，马上就意识到了这是噱头。为了将计就计，朱炎刚回来时装成一副慌张匆忙的模样。

　　“为了避免无谓的牺牲。”朱炎答道。

　　巫横一听，马上重重地叹了口气，又自嘲地笑了笑，说道：“这场赌，看来是我输了...炎儿，你终究更像了你的父亲。你的决定，巫叔会尊重你。今夜，我不会发动大军，因为时机还未到。”

　　“什么赌？”这次，朱炎发自内心地问道。

　　“你刚刚降世那会，表现得很顽皮，特别爱哭爱闹还会耍很多小聪明。于是，你父亲、母后还有我我们三个人打了一个赌，赌你将来会更像你父亲还是更像你母后。当时你父亲和我都认为你将来一定更像你母后，只有你母后认为你会更像你的父亲。”说到这里，巫横的眼神不再那般凌厉，变得柔和起来，“终究，还是你的母后更加了解你，即便她离开了那么多年，还是赢了...”

　　“你母后是我见过最自信最洒脱也最执着的女子，即便是你的父亲，也无法让她抛弃守护魔界尊严的梦想。你母后过去总说，同是天地生灵，凭什么天界为尊，人间次之，魔域最末？是啊...凭什么？”巫横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炎儿，我没想到经历了这么多，你还是和你的父亲一样，辜负了你母后。她才是全天下最爱你们的人，你们为什么就是看不清呢？”

　　巫横忽然扬起手，手指向上空说道：“你心软？正中了他们的意！那个莫桑，她从一开始接近你就是利用！这么多年，为了不打击你，我一直隐瞒了那件事。如今，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了。你眼中的师兄，别人眼中的战神，实为女仙所扮。她故意伪装成男身，为的就是方便笼络你，与你发展手足之情，让你在关键时刻心软。”

　　“近日我观星象，你猜我发现了什么？”巫横忽然问道，但马上又自己回答起来，“代表战神的无上星又出现了，虽然光芒十分微弱，但这也表示莫桑还活着。当年在不枯山，莫桑那场轰轰烈烈的陨落，不过是串通好的一出戏。天界连一个女战神都舍不得牺牲，我们却背负起种种罪名，忍辱负重煎熬了近两千年。”

　　朱炎一早便知道了此事，但让他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巫横也知情先前却从未提起过。

　　“不过，这个女战神很快便会名存实亡了。”巫横笑道。

　　朱炎故作镇静，面色不改地看着巫横。可巫横却看出了他眼睛里隐忍的紧张。

　　“她轮回八世，八世皆未能生出凡心，这第九世是她最后的机会。这一世若还不成功，她便会变得跟普通凡人一样，死后要么被永远关入鬼道，要么再次轮回。总之，再也当不了了神仙。”棋局将成，巫横无需再顾忌什么，即便知道朱炎对莫桑仍有感情，这时也不加掩饰地说道。

　　朱炎心里很清楚巫横错了，但听到时他眼睛里立刻表露出了震惊和不安。

　　“炎儿，我知道你的心思，我也感到很可惜。倘若她不是战神而是一个普通女仙，那即便她做了一些错事，我也愿意成全你。”巫横说道。

　　朱炎面露痛苦地说道：“巫叔，原来你早就知晓了一切，那你为何不及时告诉我？你现在和我说这些，已经晚了...我的心里已经有了她，而且不会被任何人动摇。”

　　朱炎接着又说道：“无论她从前做过什么，现在的她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去伤害，即便是巫叔您，也不行。”

　　“她不能受到伤害？难道那些在战乱中被无辜牵连的妖就可以？难道你母后就可以吗？”巫横忽然变得声嘶力竭，“炎儿，莫桑必须死！我要用她的死去告诉天界，我们魔域的人不是任由他们戏弄的傻子！”

　　朱炎掌心燃起赤焰，“既然巫叔执意如此，那我只好得罪了。”说罢，朱炎放出赤焰，巫横迅速闪到一边，躲过了一击。接着，他双手合十举在胸前，口中念念有词，随后魔域上空忽然响起轰鸣的雷声，很快一道金色天雷从天而降，恰好落在朱炎身边。

　　“原来你早早便做了安排，花妖是你杀的，潜入鬼道的人是你放的，奉州城的河堤是你毁的...你制造混乱，故意让人间以为天界不作为，又派人去杀白元转世...你做这些，为的是逼天界率先出兵？”朱炎质问道。

　　“不错。”巫横点头认同，“这确实是我原本的计划。不过那个白元与你一样，太听莫桑的话了，光是杀他转世，恐怕还不足以激怒他。所以，我才要当着他的面毁掉战神，这样一来他就会巴不得早点为莫桑报仇，根本不会阻拦了。”

　　“巫叔，既然如此，我只好对不住你了。”朱炎说着，抽出了无边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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