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非自然因素下子女的监护人转交问题

　　光影拉长的时间，时间从指尖流逝，前一眼粉蓝色的天，下一眼竟已经变得沉黑。
　　几个人满身酒气的从金懿出来，蒋晨旭斜趴在拜捷身上，均匀的呼吸带出了刚刚鸡尾酒的桃味。
　　拜捷扭了扭半麻的肩膀，无奈地斜了蒋晨旭一眼。
　　“他这样不行，我先送回去了。”拜捷走向了路口的约车，“走了。”
　　“活着到家啊！”叶爽调侃。
　　相比拜捷，陈许浩周围只有酒臭和胃深处的酸味儿。
　　呕……
　　励志要喝倒所有的张凯洋，现在还沉浸在霓虹灯的梦里，和他们几个都“火拼”。
　　“管家！”陈许浩忍不住吼了声，“快把张二少爷扶过去，马上！”
　　路边的迈凯轮上下来了一位穿得正式的中年男人，看上去纤细，可扶住张凯洋的动作行云流水。
　　“你……你们注意，天黑。”陈许浩转头叮嘱王月夏，“今天没法送你回去了。”
　　夜空繁星点点，路面黑白交接，王月夏面色绯红，咬着嘴唇说不出话。
　　金婷婷耷拉着脑袋，一抬头，天都黑了。
　　这三年在筱毓当练习生，每天都过着1554的日子，十五个小时的训练，五个小时的文化课，最后可怜地只剩下四个小时的睡眠。
　　自由的感觉，美妙。
　　“别担心，我……我罩着王月夏。”她说着，殊不知她罩的人正掺着她。
　　杭晶晶在旁边，四下看了看。
　　“荧光灯容易招虫子，你们也走吧。”
　　她拉起金婷婷的外套，将金婷婷的半个脸都遮了起来。
　　“那……那我们走了。”王月夏冲他们摇手，“再见。”
　　黑夜中，路灯的光圈中又退出了两个身影。
　　最后只剩下了三个黑斑。
　　六月的夏夜，烦闷。
　　就在昨天，就在中考成绩出来的那天，他们的初中就结束了，他们与这座城的联系就淡了。
　　至此以后，有人会去未知的地方，有人会去追逐梦想，有人会去开始一段新的关系……
　　下一次与这群人的集体聚会，又会在哪里，又会是什么时候。
　　随着王月夏和金婷婷的背影消失在远处，杨卉收回目光，想下一个问题。
　　“杭……晶晶，你……”杨卉组织语言还是失败了。
　　杭晶晶目不斜视，只看着前方不远处的公交站台。
　　“我妈妈马上会到站台来接我，你们回去吧。”杭晶晶转过身，“杨卉，你……最招蚊子了，你快……回去吧。”
　　话里的感情像眼前的一切，看不见，摸不着。
　　叶爽在杨卉与杭晶晶之间，从始至终都像个局外人，他看得见杭晶晶眼里流转的晶莹，体会的到杨卉内心的迷茫，甚至远不止于此。
　　杨卉不语，伫立在原地，眼前愈走愈快的女孩儿，快到奔跑，几乎逃离。
　　就在她触及站台的一瞬，杨卉转身，迈出脚步，叶爽随行。
　　黑斑被抹掉。
　　一路无言，直到叶爽注意到这条路不通向家。
　　“大聪明，你也喝高了这条路对吗？”
　　杨卉的脚步凝滞。
　　“她……还会回来的，是吗？”
　　“……”叶爽的喉结滚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沈从文都未交代的后续，没有人清楚。
　　杨卉继续向前走，才两步，便跑起来，风、蚊虫，路灯……都被甩在身后。
　　明明和她一样，为什么我想不到答案，啊啊啊啊啊，杭晶晶，杭晶晶，杭晶晶，你……你到底还是心狠。
　　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到了老白果下，叶爽撑着腿，贪婪地摄入空气。
　　“哈……呵呵呵呵……哈……”
　　杨卉换了口气，一股脑，熟练地坐到了老白果上，叶爽缓过来，却只抱胸斜倚着老白果。
　　密密的绿叶间流出点点星光，星光微弱，群星遥远，这一点光进不了眼底。
　　杨卉从兜里拿出刚刚从金懿带出来的江小白，仰头，猛灌几口。
　　“咳……咳……”
　　灼烧般的辣从口腔一路延伸到胃里，脑子格外清晰。
　　叶爽在树下能听见上面的动静，但他能做的只有陪着。
　　他不知道现在要以什么立场安慰杨卉。
　　人是自私的，杭晶晶去新疆上高中，为的是一个未来；人是敏感的，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杨卉会认为自己对杭晶晶的感情是喜欢，是爱，但试想如果今天走的是杨卉，他又会干些什么冲动的事，说不定，此刻树上的应该就是他了。
　　抛开青春里美好又精彩的部分，留下的大部分都是成长的疼痛和无病呻吟。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走。”杨卉的脸上流下了两行泪迹，“他妈的是不是怂了，呵，她就这么没自信，要去新疆靠政策她脑子是不是有病”
　　眼泪抑制不住，抚满了脸。
　　一个有答案的问题，一段幼稚可笑的感情。
　　四下除了叶爽，再没有活物能听见杨卉的话，聆听的只有老白果，几盏路灯，还有遥远的星星。
　　很久很久，杨卉才从树上下来，没有酒后的朦胧，只有胃里的翻涌。
　　“咳，嗯。”杨卉抹了把脸，“走吧，回家吧。”
　　叶爽的眉算是放下了。
　　“唉，这么快就出戏了，我还以为要上演什么追虐恋桥……啊——”
　　杨卉冲着叶爽的大腿来了一脚，这一次与平常不同。
　　平常杨卉对他们“施暴”，连按摩都算不上，现在这一脚是实打实的。
　　叶爽揉着腿，硬生生疼出了眼泪。
　　“少放点屁。”
　　“我们高高在上的杨大聪明这是怎么了，以前要是有人不打一声招呼拍拍屁股就走，你不是一顿暴揍，就是在三校用股权给他们停课，现在……这是差别对待”
　　叶爽疼着，嘴倒没闲，几句话就把杨卉说吐了。
　　“呕，咳，呕——”
　　“斯，你这……”
　　叶爽对这种事已经司空见惯，他熟练地脱下外套给杨卉擦嘴，杨卉并不领情，掸开了他的手。
　　“她……她早和我说过，是我一直没做好准备。”杨卉抬手擦过嘴角，“以前那些人什么德行，呵，你不知道？不过是想通过我去帮他们替考，没把他们搞得像魏洋洋一样已经是便宜他们的了。”
　　每次到这种时候，叶爽总是忍不住心疼，明明才十几岁，却要去考虑这烂事。
　　他不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这些年杨卉寄宿在杭晶晶家里，杭晶晶却像一个傻子，自命清高，什么也不了解，什么也不知道。
　　真是可笑。
　　叶爽硬核撒娇：“哦哦，我错了，聪明大人我错了，那我们回家吧。”
　　“好啊。”杨卉仰起脸，斜笑，“各回各家。”
　　脚下的黑斑又一次开始移动，只是比之前慢了很多。

　　“明天见，祝你好梦哦。”叶爽站在门口说。
　　“那也要看睡前看到了什么。”杨卉说完，甩门进了家。
　　门声很大，惊得杨兰英手里的手机掉在了地上，她走出卧室。
　　“你发什么神经，开门不知道小点声。”
　　杨卉只觉得倒霉，走了一个挑拨离间，又来一个无理取闹。
　　“你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小了，再说你这声音不大”
　　“你……你怎么和你妈说话呢”
　　“我和你怎么说话你心里没点数”
　　杨兰英一拍桌子：“我还没和你算中考志愿的账呢。”
　　一提起中考志愿，杨卉刚刚下去的火又上来了。
　　杨卉知道以杭晶晶的成绩是二中无疑，所以她的中考第一志愿填报了二中，只是没想到……
　　“够了。”杨卉吼了一声，“省中已经给我打过电话，我回绝了，我告诉你，我的成绩不取决于学校。”
　　杨兰英此刻看杨卉身上拗劲，像极了以前在她生命里走过的那个男人。
　　不服输，顽强得像只小强，倔强得像头蠢驴。
　　除了这些，杨兰英甚至还看见了杨卉与她当年一样的傲娇，高高在上。
　　杨卉果然一直是她的骄傲，是他们的骄傲。
　　以前什么都无所谓，只是这次的事不能再放任了。
　　宝贝，以后你会原谅我的对吗？
　　杨卉说完，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无语。
　　吐了一遭，走了这么久的路，刚刚还干了一场嘴仗，杨卉这会儿渴得不行。
　　房间里的饮水机早上就干涸了，只剩了桌子上一杯喝剩的水。
　　杨卉拿起来，一口灌了下去。
　　“烦死了。”杨卉坐到床上，打开手机。
　　一桶姜山：上车了吗
　　一桶姜山：［买萌.emoji］
　　六日：en，已经到飞机场了
　　一桶姜山：喔哦，你好快［白眼.emoji］
　　此话发完，谁也没有再冒泡。
　　屏幕那边，杭晶晶站在登机口，眼睛看着逐渐暗下去的屏幕。
　　屏幕上倒影出了女孩脸上被灯照的光亮的痕迹。
　　“T833通往的新疆航班即将登机，请乘客做好准备。”
　　杭母扯了扯杭晶晶的衣角。
　　“晶晶，该等机了，走吧。”
　　杭晶晶压低帽子，阴影罩着她的面颊。
　　杨卉，三年太长了，所以不会太久，我会回来的。
　　她正了正声。
　　“嗯，走吧。”
　　走了。

　　杨卉躺在床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杨兰英轻手轻脚地打开了杨卉的房门，她观望了一会儿，确定杨卉真的睡着了以后，打开手机，拨通了电话。
　　“喂，是林院长吗？”
　　电话那头想起了一个沉厚的男声。
　　“暧暧，是我，杨女士，这个点打过来是不是考虑好了。”
　　“是，您现在就派人来接她吧。”
　　“这是当然，本院的服务质量有目共睹。”
　　“额，就是孩子的安全问题，我还是不——”
　　一声拍桌声响起。
　　“杨女士，这有什么不放心，本院一向对外公平公开，你就算不相信我，也要相信那些患者啊。”
　　“那……那就拜托院长了，钱已经转到您账上。”
　　“嗯，我看见了，你就放心吧。”
　　十几分钟后，一辆印着红十字架的车停在了杨卉家门口，几个医师模样的人下了车。
　　叶爽在卧室听见了外面的骚动，起身掀开了窗帘。
　　他看见一个人背着杨卉上了车，还有后面几人随性，在门口，杨兰英和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面容陌生
　　更奇怪的是，杨卉是个睡眠很浅的人，这几下颠簸按常理应该早醒了，怎么会……
　　可疑。
　　叶爽转身出门，只几秒就下到了一楼，就在他摸到客厅门把手的时候，他突然一阵头晕，腿也忍不住绵软。
　　最终瘫倒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怎么这么……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最后一眼他只看见了两个高大的身影。
　　“真是碍事。”一个磁性的声音，“败事有余的废物。”
　　“那我就先去准备了。”另一个人说。
　　“去吧，别搞砸了。”
　　“宙斯大大，我你还不放心吗？”那人向他抛了个媚眼。
　　“去吧。”
　　男人的眼睛闪着凌厉的光，包裹着欲望。
　　呵，十五年了，我的计划要开始了，我的时代来了。

　　小颗粒沁着光照在了杨卉的身上，有些热。
　　这一觉已经早上了。
　　“嗯——”杨卉闭眼伸了个懒腰。
　　可刚伸到一半，手就摸到了什么。
　　是……墙壁。
　　杨卉的床放在房间中央，床头是真皮靠垫。
　　怎么是墙？
　　杨卉脑袋立马清醒，她坐起身，看着四周。
　　四面是灰黑色的墙，房间中央拦着铁栏杆，就连她躺的床都是四脚铁架床。
　　和监狱很像。
　　唯一不一样的就是她这一身病号服，哦，对了，还有栅栏对面坐的那个人。
　　杨卉翻身下床，踹了一脚栅栏。
　　不太用力，能让那人注意到。
　　“噢欸，这什么地方？医院还是局子？”杨卉眼里还泛着懒，不过一脸不耐烦。
　　对面那个人是个男的，保安服饰，廋的像只猴，声音也尖细。
　　“妈的终于醒了。”他说完就开门出去了。
　　杨卉偏身，看见门外是医院的样子，与这房间不同，长而明净的走廊，宽大的窗子，零星的几个铁长椅。
　　还有……站在门外的家属。
　　杨兰英和一个西装革履的胖子走进来。
　　不安。
　　胖子不客气地坐到了刚刚瘦子坐着的椅子上，杨兰英站在后面，此刻，她看不见那个胖子脸。
　　赤裸裸地扫视着杨卉，舔了舔嘴唇，肥肉堆砌的喉头滚动。
　　肮脏。
　　杨卉冷笑：“怎么？杨兰英，你最近手里缺钱了？想把我卖了？”
　　一句话，杨兰英眼里就起了泪花，不过片刻就被坚定代替，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打开了手机相册。
　　手机上是杨卉的备忘录，手机从22010开始。
　　22010——9.1一年级，开学第一天，一群傻逼同学，幼稚，傻，他们妈才是婊子。
　　22010——9.5一年级，杨兰英有病，99分还打我。
　　……
　　22011——1.2一年级，那姓杭的真烦，一天天管个屁。
　　……
　　22011——5.25二年级，杭晶晶还不错，单纯且傻。
　　……
　　22011——7.10二年级，杭晶晶的生日，记住了（ps:蓝色，芒果，下雨天）
　　……
　　22015——10.13六年级，吃了芒果，差点没了，杭晶晶很担心。
　　……
　　22018——3.11初二，小说，两个男生的爱情好美好，杭晶晶……
　　22018——3.12初二，杭晶晶我好像喜欢你。
　　……
　　22019——4.7初三，第一志愿二中，杭晶晶在那里等我。
　　……
　　22019——6.29中考成绩全省第一，省中算个屁。
　　22019——6.30最后一天，兄弟们，顶峰相见，杭晶晶，你

　　最后一条还未未编辑完。
　　杨卉看着屏幕，慢慢变得气愤。
　　“你大爷，杨兰英，你这是干什么，侵犯我的隐私然后向我炫耀？”
　　杨兰英一时说不出话。
　　一直坐着的胖子见这情景，站起身。
　　“杨小姐别这样说你母亲。”他从西装里拿出了一本册子，“不如你先看看本院的服务。”
　　杨卉的眼睛还盯着杨兰英。
　　“你算什么东西？我在你眼里就成小姐了”
　　胖子本就不是什么好人，被杨卉嗔了一句，驳了面子，心里怒气上来了。
　　但是杨兰英还在，他没办法发作，只能先记下。
　　哼，不知死活的东西，有机会我让你送在我的手里。
　　他挤出笑脸:“既然杨……用户不想看，那我就亲自介绍一下……”
　　胖子在一旁侃侃而谈。
　　虚假。
　　按杨卉接受到的信息。
　　这里应该是一家疗养院，不过养的不是身体，是心。
　　时代飞速发展，各种古怪的病一一显现，这家疗养院就是抓住了这个契机。
　　主流的几大病症有:网瘾，烟瘾，酒瘾，肥胖，厌学。
　　最近又添加了一项——同性恋。
　　这类机构杨卉以前也是略有耳闻，不过没有在意。
　　现在看来，这地方恐怕不好待。
　　院长说完，杨卉的脸也黑了。
　　“所以，你想让我干什么？”
　　“杨卉，你还小，你怎么能懂什么叫喜欢呢，而且人家杭晶晶是个女孩。”杨兰英说。
　　“你懂你要是懂你怎么会才比我大18岁，我怎么会没有爸爸”
　　杨兰英低下头，吸了吸鼻子。
　　原来杨卉这么多年一直在意徐二这件事，当年的事你要是知道了会不会原谅我。
　　“杨卉，爷爷有告诉你徐二的事吗？”
　　“什么他把你抛弃的事”
　　“不是，你长大了，有的事你该知道了。”
　　有些伤疤真的不该再瞒着，当了十几年的恶人，苦苦经营的母女关系，凭什么每次都因为他破裂。
　　只是一个混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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