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鱼

　　我被南晴抱着，向来人看去……

　　虽见惯美人，也小小被惊艳了一下。

　　怪不得一个山鬼敢自称山神，鬼要是长这么俊，我觉得可以封神。

　　他在主位坐下，对下面诸人颔首，大家面含恭敬陆续坐了。

　　南晴亦抱着我坐下了。

　　江凝忽的看向我们这边，出声道：“奶奶也来了。”

　　南晴“哎”了声。

　　……就没再说别的。

　　……？

　　你不是说随机应变吗？怎么也跟我一样，以不变应万变了呢。

　　然后江凝的目光又转向我：“怎么，见到我都不叫人了？”

　　啊？

　　这是说我不懂礼？

　　我忙道：“大舅好。”

　　江凝：“……”

　　南晴低声道：“你喊我奶奶，他也喊我奶奶，你怎么喊他大舅。”

　　我疑惑的问：“那我喊他什么？”

　　她气道：“喊叔！”

　　我立刻改口：“叔好！”

　　江凝忽的轻声笑了，笑得有多轻飘飘，吐出来的话便有多惊人：“别装了，你抡锤子那会儿，这山都震了一震。”

　　……我和奶奶今日的演戏都做了鬼。

　　南晴一把将我墩地上，给我墩回真相了。

　　她紧接着也现了真容。

　　场地里其他没见识的俱倒吸了一口气。

　　江凝见状毫无异色，反而不慌不忙问道：“可是南海二公主？”

　　南晴回道：“是我。”

　　江凝淡淡一笑：“我已回绝过公主的求爱，公主又何必这般不自爱，追到这里来。”

　　有人已开始交头接耳，似乎是在指点嘲笑。

　　南晴这脾气果然不是盖的，一跃而起，手中就多了一条金鞭，冲着江凝就扫了过去。

　　鞭子带过对面，一堆人鬼蛇神被扫的纷纷落地。

　　只是未招呼到江凝身上便遇了阻，江凝竟伸手轻松捏住鞭尾，反向一抽，就把南晴给震了出去。

　　鞭子也脱了手。

　　江凝一笑：“谢公主的贺礼，既然公主如此爱我，我便也留你做个山母吧。”

　　说着欲上前取她。

　　南晴一扯锦袋，半鱼就跃了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半鱼打出一个掌风阻隔了江凝来势，搂起南晴嗖一下，就不见了踪影。

　　……这逃跑速度真快啊。

　　……就是独独留了我还傻乎乎待在原地看戏。

　　江凝目光看向我……

　　我……

　　我想了想：“大舅，我也可以给你当个山母。”

　　山母不知他到底看没看上我，不过他眼神悠悠看向入口处持叉门神。

　　那门神就如同有心灵感应般慢慢转过了身，面无表情看我一眼，我不知何意。

　　忽然，他手中叉子就脱手冲我急驰而来，直取我心口。

　　老天，原来刚刚看我，是在瞄准。

　　我心中默念口诀，那把锤子忽的变大挡在我身前，叉子“叮”一声，撞在锤子上，又反弹回去，看方向，又冲那门神而去，不知他还有没有法器避开，避不开就要二次做鬼喽。

　　江凝一个旋转飞了出去踩在了叉子上，叉子又调了个头，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表情甚是森冷。

　　我把锤子往地上一立，哐啷一声，这山果然跟着震了一震，我大声质问道：“你可是打算以众欺寡，恃强凌弱！”

　　他回：“是。”

　　我又说：“你可是山神，怎么可以滥杀无辜。”

　　他回：“我不杀人，只杀妖。”

　　我忙道：“我是好妖。”

　　他仍旧回道：“闯我小咸山，就该死。”

　　我这下急了：“我只是个跟班而已，我修得人形极不易，如今已经服软，你又何必咄咄逼人？”

　　他刚要开口，一个青衣小童自山下奔上来，喊着：“山神，山腰之处有一村妇携女来求救。”

　　他稳稳落地，问：“何事？”

　　小童回道：“听那妇人道，昨日她与女儿在河岸木桥上跑跳，女儿忽的被一阵阴风吹落水中，本来她女儿水性极佳，妇人看到她女儿凫水之时，水中有一个巨大的影子出现，拉着她女儿往水深处拽，妇人跳入水中边营救女儿边呼喊，好多岸上的人听到了也都纷纷跳水营救。到底是把人救了上来，只不过女儿却一直昏迷不醒，怪异的是，这女儿手背之上有两只黑色的手按在她手背上见肉生根无缝衔接的长在一起，是以妇人今日才急急带着女儿上山求救。”

　　我听到后也很是为这对母女担忧，对江凝道：“这必是妖怪附体，不捉住小姑娘就没命了。”

　　江凝不急不缓看我一眼：“你若有本事救了这小姑娘，我便也一并饶了你的妖命。”

　　啊？还可以这样？

　　我忽然想到虽然这个妖怪隐藏身体按住女孩的手，我看不到他可他是存在的啊，于是我点头：“我可尽力一试。”

　　小姑娘被扁担抬了上来，果然如小童刚刚描述那般，手背十分恐怖。

　　我把女孩的双手摁在地上，拿出锤子，江凝却出声制止我：“你一锤子砸下去，这小姑娘的双手不但没了，我这好好的平地也得被你砸个窟窿。”

　　我一听，点头道：“确实是我欠思虑了。”顿了顿：“把叉子借我一用。”

　　我举着叉子，在小姑娘手指前方一寸左右的地方对着山石卖命的狂扎了一百多下。

　　然后蹲下一看，……毫无动静。

　　我惊异的看看江凝，他脸色怪异的看着我。

　　我问：“这妖怪摁住小姑娘的手，必然有隐藏得部分我看不到却存在，我在小姑娘手前扎了这么多下没动静，可是你的叉子不好使？”

　　他不清不淡的回了句：“除了锤子，你也可以试试别的兵器。”

　　好！

　　我气势汹汹的扔下叉子，对山童道：“去，给我拿把菜刀来。”

　　山童不受我指使，把头一昂，不搭理我。

　　额！我只得求救的看向江凝，顺着他的目光，我自个儿跑到厨房扛了一把切菜刀出来，出来后发现，……那黑色双手不见了。

　　我冷笑一声：“看来我到底是叉到他了，一定受伤跑了，跑不了多远。”

　　我就开始在周围寻找，然后看到墙上趴着一条金灿灿的蛇，蛇头有宝石，身上还有金链子……

　　我道：“你要不穿金戴银还不知道你是个妖怪！”我举起菜刀把它呼噜到地上，嘁哩咔嚓一顿乱剁，每剁一刀，那蛇就呲出一道金光然后抽吧的更小一点，直到最后抽吧没了，变成一只蝴蝶。

　　我又道：“你以为你成了蝴蝶我就不杀你了，做梦！”

　　然后又几刀剁下去，把蝴蝶剁了个稀巴烂。

　　江凝咳嗽了一声，又出声制止我：“行了，行了，你戾气太重了。”

　　我正剁的畅快，一听这话赶紧停下道：“没有戾气，我只有斩妖除魔的一腔热忱。”

　　他提醒道：“你也是妖。”

　　我刚想回一句我不害人，就听妇人惊叫一声：“叶儿！”

　　我回头看去，小姑娘悠悠转醒。

　　……我也跟着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下我的小命也保住了。

　　被南晴一鞭子外加这个被我剁稀巴烂的妖怪一搅和完，这生辰也自是办不成了。

　　江凝和我目送一个个青衣小童又抬着扁担，把千恩万谢的妇人母女和来客一一送走了。

　　我没见识的紧，好奇心比较重：“为何不自己下山，非要坐个扁担？”

　　江凝瞧我一眼回道：“为了既能凸显我山神的与众不同，也能……省钱。”

　　“哦！”

　　他也关心我一句：“你有何本事得那公主青睐？”

　　我奇道：“刚刚我耍大刀你没见识到？”

　　他嘴角一抽，未置一词。

　　我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必是因我貌美吧。”

　　他一滞，回了句：“她还真不挑剔。”

　　这句就理解不到位了，我疑惑的问：“什么意思？”

　　他不答反而问了别的：“你追随时，她可许诺你什么了？”

　　我认真回道：“说烧鸡随便吃。”

　　他又一滞，叹了句：“你更不挑剔。”

　　我又问：“你本事这么大，为何拒绝南晴？”

　　他说：“当个山神多自在，何必去自寻烦恼，自找麻烦。”

　　我劝道：“我本与你有同样想法，这是不对的，南晴南夏他们乃大义之人，对我们妖族有无私之爱。”

　　他嘲讽一笑：“无私？她们南海掺和，不就是因入主天族无望了，又气天族将他们贬海为河，这才想在妖魔头上做文章。”

　　……还有这种隐情？

　　“快快与我说道说道。”

　　江凝默默看了我一眼，我忙道：“我初初成人，对这天地人魔之事知晓的极少。”

　　我们那一片消息来源一般都是白太。

　　经过我为他除妖一事，他对我态度亲切许多，倒也未再多说什么，便将蛟龙一族的族事儿为我徐徐道来了。

　　好吧，听完我懂了。

　　这南海大太子为何要拯救妖生呢，这就不得不提龙族正史。

　　这龙分两种。

　　真龙在天，蛟龙在水。

　　真龙自然是仙了，可蛟龙就略略尴尬了，不仙不妖不魔，且又仙又妖又魔，没个确切的说法。

　　天族每隔万年便甄选一族位列仙班。

　　蛟龙一族等了十万年，加上他们跟天帝真龙一族怎么也是有远房亲戚关系的，论资排辈轮也早该轮到他们了吧。

　　事情没那么简单的。

　　天族已有八族。

　　那年申请入天族的除了蛟族，还有其余四族。

　　天族犯了难，九九归一乃是万物根本。

　　如今只差一族。

　　蛟族能力入选天族自是不难，可关键就是蛟族和天族近亲，选他们免不得有认亲不认贤的嫌疑。

　　天族为难下，最后还是选择大义灭亲。

　　从其余四族中选了羽族一族。

　　可怜了过去的那许多年，南海老龙王联合其他龙王多次申请位列仙班，忙活了十万年，仍是白忙活一场。

　　任谁也心有不甘，九族初定，东南西北四海便同仇敌忾的上天庭说理去了。

　　起初天帝也自知理亏，态度尚还客气，以安抚为主，不过这几个龙王态度忒激愤了，三言两语下就把天帝惹怒了。

　　天帝便转而斥责他们颇为沉不住气，有失大族风范。

　　最后闹到贬海为河小示惩戒。

　　所以……，江凝之话的意思是，南海龙族掺和这事儿哪里是为天下苍生，就是仙籍无望，干脆和妖魔混为一道，顺便也能和天族对着干。

　　只因，如今蛟龙一族，从不仙不妖不魔，变成了不妖不魔。

　　我唏嘘了一句：“这，蛟龙，也挺惨呐。”

　　咦，那四方，不是也因为天帝发愁四海之事被殃及到的么？

　　而我，不是也因此受连累失去了第一株尘根吗？

　　不对，不对，我还因此得了人形，委实不亏。

　　尤其现下还见过了许多美人，吃了好东西，收了好礼物。

　　想通透后，我便释然一笑：“那我也不去反什么魔族了，我要留在人界享乐，与你这样的美人结伴游戏人间。”

　　江凝回道：“我不能与你做伴了。”

　　“啊？为何？”

　　他对着天空扬扬下巴：“南海太子来了……”

　　我顺着他目光看去，南夏站在天空中一朵云上，身后跟着硕鼠和蜥蜴，正飘然而至……

　　江凝对着天空一揖：“南太子，我等你许久了。”

　　南夏云淡风轻回道：“等我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必然是打架。

　　……也好，谁打赢了，我就倒戈到谁那里。

　　江凝一笑：“自然是投奔与你了。”

　　啊？这么突然吗？

　　我往后退了几步道：“你可是要轻言失败？”

　　他斜瞄我一眼道：“倒也不是，今日乃我生辰，山下信徒何其多，我不知我能不能打赢他，若是败了，……不消一个时辰，信徒都会跑光，我岂不是又得换个山头。”

　　有道理。

　　“换个山头很难吗？”

　　他点头：“倒也不难，只是行李太多，搬家费钱。”

　　……好吧，想想也是，我才到了南晴那里一日就收了大白蜗牛和大锤子，那他占山为神，身外之物何其多。

　　南夏叹了口气：“沉鱼，我怎么听着，你好似在劝他跟我干仗一般？”

　　嗯？

　　这么明显吗？

　　我摇头：“我只是在试探他的归属之意是否坚定。”

　　江凝却道：“绝非好似，刚刚她不仅要当我山母，还要和我游戏人间。”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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