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万福

　　等苏言欢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她走出房门就碰见了端着一盆衣服回来的祝池清。

　　今日的天气特别好，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带着浓浓的春意，有鸟鸣声清脆。

　　自从她经历过那件事以后，她就想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也从没在祝池清面前掩饰过自己的心意。

　　她没有问过祝池清的想法，在她看来，她似乎已经知道了。

　　她上前想要接过他手里的盆，却被他拒绝了。

　　祝池清让她坐下，一边晾衣服一边问道，“今日想吃些什么吗？”

　　原本她是要跟着他去祠堂整理书本的，可是季大海已经入狱了，就连吴氏也被打了二十大板才放回来，所以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苏言欢用金簪逗弄着富贵，想了一下然后说，“想吃鱼。”

　　祝池清眼见她没有注意到这边，迅速地把她的肚兜和亵衣晾了起来，“那我等会去买。”

　　“我也一起去。”

　　考虑到要出门，苏言欢想要给自己挽个发，却发现力不从心。

　　祝池清把早饭端到了院子里，便看见她拿着簪子的别扭样子。

　　“祝夫子，给我挽发。”

　　苏言欢蹦蹦跳跳的到他身边，全然一副小女儿家的模样，“要挽的好看一些。”

　　祝池清比她高了大半个头，闻言拿着簪子在她头上比划了几下，寻了一个比较满意的地方给她把头发挽了一个简单的髻。

　　苏言欢有些惊讶的问道，“你怎么手法这么娴熟？”

　　祝池清帮她把发丝用手捋顺，然后说，“以前见我娘挽过。”

　　语气中有淡淡的落寞。

　　苏言欢闻言心里有些难受，垂头不语，似乎她来到这里起，他就一直是一个人生活。

　　祝池清望向她，眼里有着不一样的情绪，“没关系。”

　　的确是没关系，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也就习惯了，但是这个姑娘的出现，让他感觉到了不一样的地方。

　　“快吃饭吧。”

　　心里有事，她有些心不在焉的，有鸡蛋剥好递到了眼前，苏言欢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

　　祝池清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等她嘴里吃的差不多了又将鸡蛋递到她嘴边。

　　苏言欢自小在揽月楼长大，揽月楼里面姑娘多，虽不说各个待她都极好，但是也都说得上话，丽娘子待她如亲子，姜朝月待她也是真心。

　　哪怕是来到了这里她也有祝池清陪着，那么祝池清呢？

　　她不在的时候，是谁陪着他？他只能一个人。

　　“我十五岁父母死于洪水，到现在已经有六个年头。”祝池清语气依旧不急不缓，仿佛是诉说着一件与他无关的故事。

　　他的眸子里满是温情，“但是没关系，我早就习惯了，而且，能够遇到苏姑娘也不失为不幸中的幸运。”

　　祝池清没有骗她，眼前这个姑娘将他平静如死水般的生活掀起了一层层的波澜，再也静不下去。

　　苏言欢一愣，原来她被眼前人视为他不幸中的幸运。

　　院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伤感起来，直到富贵叫了两声两人才回过神来。

　　苏言欢眼里泛着光，扯开这个话题，轻轻抚着自己的脸，“如果有脂粉就好了。”

　　来这儿多少天，她就素了多少天，来的时候倒是带了几身衣裳，但是首饰却依旧是那根簪子。

　　再加上如今这根簪子沾了血，她不禁开始嫌弃起来。

　　祝池清想了想，然后说，“等会去村里面的时候看看有没有货郎过来，虽然里面的东西比不得盛京里的，但是胜在有趣。”

　　村里偶尔会有货郎挑着担子过来卖东西，里面有些是自己做的一些小玩意，还有些是从镇上带过来卖的。

　　女人都爱购物，苏言欢也不例外，闻言眼睛都亮了起来。

　　祝池清笑了笑没说话，只是在出门的时候多带了许多钱。

　　一路上苏言欢都在东张西望，她今日穿的是一件芙蓉色软罗烟裙，端的是明丽娇媚。

　　穿着这件衣服，她不禁有些想念姜朝月。

　　当时这块颜色的料子她们两个争了好久，虽然姜朝月顽劣但待她却是真心的好。

　　今日天气好，许多大姑娘小娘子都在屋外做着绣活或者讲着话，见两人并肩而来不由得投去羡艳的目光。

　　货郎的吆喝声在村口响起，她们都不约而同的放下了手里的活计。

　　苏言欢见状拉着祝池清步子快了起来。

　　此时货郎挑着担子站在村口，周围已经有了好几个人在那儿挑选着。

　　货郎走南闯北见识的也不少，见到两人前来就知道有生意要来了。

　　苏言欢凑过去看了几眼，却发现都是些绢花和一些样式很普通的簪子，不由得有些气馁。

　　货担上的东西都堆在一块，祝池清却看见角落里有一个小瓷瓶单独放在一边。

　　再看苏言欢面上兴致缺缺的表情，不由得拿起来递给了她。

　　她此时正在一旁的瓶瓶罐罐里挑选着，不过这些胭脂水粉闻起来着实有些劣质，她是看不上的。

　　见祝池清递过来一个小瓷瓶也没多想，只当他随便拿的。

　　结果刚一打开就闻见了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心里有些惊讶，再看底下的印痕，竟然是芳华阁的胭脂。

　　芳华阁在盛京也算是一个老字号，里面的东西倒是不错，很受女子欢迎。

　　祝池清见她喜欢，于是便问道，“要吗？”

　　货郎眼见有人识货，也不多说，用手比了三。

　　苏言欢皱眉，芳华阁的东西固然好，但是这一小瓶在盛京也只卖的到一两银子，三两贵了些。

　　祝池清见她皱眉，知道她的担忧，于是附在她耳边轻声说，“我带的钱足够，你只管买的开心就好。”

　　苏言欢噗嗤笑了出来，眉眼弯弯，也不再纠结价钱的问题。

　　货郎见状心里松了口气，这瓶口脂的确是贵，抵得上平常农户半年的收成，心里对二人也有了个猜测，于是从担子底下神秘兮兮的又拿出个小盒子来。

　　不仅是苏言欢，周围的小娘子们都被吸引了注意力。

　　货郎担心人多手杂，于是说道，“这都是些好货，一两银子起价的玩意儿，大家若是有想买的就来看看。”

　　此话一出周围的小娘子们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货担子上，花那么多钱买这些玩意回家指定要挨骂的。

　　苏言欢可没这么多顾虑，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中抱着小盒子挑选起来。

　　盒子里大多都是当下新款，她一眼就相中了一对珍珠耳坠。

　　莹白圆润的珍珠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柔和的光泽。

　　“喜欢就戴上吧。”祝池清接过替她带上。

　　她生的好看，首饰戴在身上也只是起到锦上贴花的效果而已。

　　莹白的珍珠在小巧的耳垂上让人移不开目光，衬上今日的芙蓉色软罗烟裙，更加显得美人如玉。

　　祝池清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说，“如果有玉簪应该更好一点。”

　　苏言欢摸了摸耳垂，眼里满是小女孩拿到礼物般的喜悦。

　　货郎闻言立刻道，“玉簪子倒是没有，不过夫人倒是可以看看这个。”

　　此言一出，苏言欢捂着嘴看向祝池清，娇声道，“夫君。”

　　祝池清不敢看她，转而看向簪子，只是嘴角若有若无勾起笑意来。

　　那是一个银流苏，做的是扇形，款式倒是好看，只不过太素了些，不适合她。

　　苏言欢脸上挂着笑，心里也觉得这个簪子太素了，转而拿了一朵鹅黄色绢花，是绸的，上边坠着几颗小水晶。

　　水晶小了倒是也不值多少钱，这朵绢花也就七钱。

　　到最后，她挑了一瓶口脂，一对耳环，一朵绢花，还有一盒青黛用以描眉。

　　祝池清替她拿了一张贴花，还不忘附上一句，“你贴肯定好看。”

　　周围响起调笑声，苏言欢红着脸拉着他出去了。

　　人群一直到他们走远才渐渐消下声音。

　　季小莺躲在门后眼神恨恨的盯着那个人群中姿容艳丽的女子，而她的脸上全是巴掌印和挠痕。

　　屋内传来吴氏骂骂咧咧的声音，季小莺心里满是不平衡，凭什么她就生得一副好相貌，还有人对她这么好。

　　季大海要在牢里关十年，吴氏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她打了一顿，然后许给了村里的一个老光棍，就为了七两银子。

　　季小莺的指甲嵌进肉里，七两银子还不够买苏言欢头上一根簪子，而她就这么被卖了……

　　——

　　苏言欢一路上都蹦蹦跳跳，满脸都写着高兴，自从来这儿以来她就没有好好打扮过了。

　　一会儿摸摸耳朵上的珍珠耳坠，一会儿把玩一下手里的绢花，一会儿又把青黛和口脂的盒子打开看看。

　　祝池清见她这么高兴，心里也跟着开心起来，手里拿着贴花比划着，想给她挑个漂亮的花型贴上去。

　　忽然，听见一声甜腻的‘夫君’，他的手里贴花差点掉到地上。

　　苏言欢一脸无辜的看着他，歪了歪头，裙摆随风扬起好看的弧度来。

　　“你不娶我吗？”

　　祝池清垂眸，掩下眼里的情绪，转移了话题，“我们去河边看看有没有鱼卖。”

　　娶面前这个姑娘，他看了她的身子，得负责，但是最重要的是他想娶面前这个姑娘。

　　只不过不是现在。

　　苏言欢没听见他的回答，有些失落，不过转瞬就又好了，她也明白有些事情急不得。

　　两人就这么并肩走着，苏言欢一会儿扯一下他的袖子，一会儿转个圈圈，总之祝池清所见所感都是她。

　　片刻后，两人来到了一条宽敞的河边，不比后山那条小河，这条河很宽，河面停泊着大大小小的渔船。

　　太阳在河面映出明晃晃的圆球来，河面波光粼粼，二三渔夫在撒着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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