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香

　　阳光灼热，我迎上他的目光，双目中带着一丝冷冷的自嘲和锋芒的凌厉，我倒要看看，他对我是怎样的宠爱……

　　亭内的石桌上，闲置着几本厚书，皇上喜爱看书，除却国事，他剩余的时间都花在了看书上。

　　都是些治国之道，这个皇帝，他是当得越发稳当了。

　　“皇上在看书，那臣妾就不多加打扰了。”这个臣妾二字，连我自己都惊讶，它竟能如此顺溜地被我说出口。

　　他似乎忘却了那晚的不愉快，满目间尽是温情，他笑着拉着我的手坐下，“不碍事的，朕如今正碰到一件棘手的事情，想找个知心人诉诉苦。”

　　我极力地迎合道，挤出笑容，“不知是什么大事，搅得皇上心神不宁！”

　　下人端了几样点心上来，他停滞了一下，捏起一个色泽鲜亮的金桔，问我，“知道这种水果产自哪里？”

　　我笑着回道，“产自江南。”儿时的家中，便栽有几株桔树。

　　“不错！产自江南。多说江南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不管是人还是物。”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怔怔地看着我，我被他看的不自然，微微扭过头，“皇上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朕半月前接到一份密函，称江南总督上任两年期间，贪赃枉法，私吞脏银不计其数。朕于是命人暗中调查，发现密函情况属实。”

　　我没想到他会和我说到朝事，而且历代以来，老祖宗们定下的规矩，后宫不得干预朝政。我淡淡道，“这朝堂之上的事，恐怕臣妾不能与您分忧。”

　　他没在意我的话，微微蹙眉，径自说下去，“贪赃枉法是死罪，且他罪加一等的是，朕在他的府院里找到了一份小册子，册子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他和龙沧海当年的勾当。当年朕还是手中无大权的傀儡，于是他们滥杀无辜，贪赃枉法……都不在少数。”

　　言辞间，他的眉梢多出了几分惆怅，手中握拳紧捏，显然那段时光对于他而言，是惨淡无光的，更是屈辱的。我淡笑道，“此等大逆不道之人，取其性命，死不足惜。皇上就在为此事而忧绕吗？”

　　“江南总督有叛国之心，此等罪名乃株连九族的大罪！可是，他家中上有八十的老人，下有刚刚学会走路的幼子，更有着快要临盆的侍妾。朕于心不忍！”

　　若非亲眼目睹，我还真不知道身为皇帝的他，竟有着一颗菩萨心肠，倒是我接下来的一番对语，显得不近人情了。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江南总督造孽之时，就应该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是吗？”他寥寥地应道，抿了一口茶。

　　五日之后，留在甘露殿的我，便听说了这场声势浩大的株连九族，江南总督曹羽的囚车过往之处，百姓人人喊打。不过我们的皇帝到底是心存善念的，曹总督家中上了八十的老人，和没到一岁的幼子，及那个身怀身孕的侍妾，都被送到一个住处关养起来，就连十五以下的子女，也都留了活口，送去边疆。其余的，在午时三刻，斩立决。

　　皇上此举让我大为费解，因为我知道仇恨的力量是多么的可怕，余家仅存下来的我，可以一步一步爬上来，亲手杀死仇人。那么曹家那么多残存下来的人命，亦可以操刀报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想必他们的仇恨也是渗透骨髓的。

　　午膳过后，我心血来潮，想去看望宝玥，思来想去，宝玥定是恨死了我的，再是阿七，重新以这种的身份去，对两人都是一种折磨。可我实在又是按捺不住，收拾了一下，就叫上喜儿一起去了。

　　公主府原本是在宫外的，只是出了这档子的事，太后不放心，就专门在御花园边上另起了一座宫殿。

　　我踩着一地的石子路，缓缓向前走着，沿途过往的太监宫女见是我，纷纷恭敬地行礼。有些是我认识的以前旧人，也不再向从前那边碰面就说笑了。我点头含笑，他们从我身边迅速地擦过，恍若我又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主子。

　　还未走近，便闻得前方一阵嬉笑声，不止宝玥和阿七，清茉，还有绿阑都在，好不热闹。
　　机灵点的小太监见到我，就上前禀告去了，只见清茉朝我这边看来，说了句什么，小太监又向我跑来。

　　“珍妃娘娘，皇后娘娘请您过去。”

　　我淡笑着，就向他们走去。清茉今天好兴致，带着小公主出来，随身还携带着几个老嬷嬷。绿阑在她面前抬不起头来，站在一边，似乎还做着以前常做的事情，端茶倒水，又是逗着嬷嬷怀中的小公主。小公主被逗得发笑，粉嘟嘟的小脸蛋咯咯咯地笑着，宝玥在一旁看得羡慕，直嚷嚷，“我也要抱，我也要抱！”

　　清茉笑道，“不急，以后你自己也生个，就不愁日子难过了。”阿七拉了拉宝玥，绵声细语的，“不要瞎闹，又忘记了，上次弄玉被你抱得差点摔在地上。”宝玥不服气地嘟嘟嘴，不顾那么多人在场，就搂上阿七的脖子，摇啊摇的，“我就是想抱抱吗，真小气。”闻言，众人皆是一笑。

　　这样的满堂欢喜，却惟独冷落了我一人，我杵在那里，足足站了良久，她们始终没正眼瞧我。清茉一径地和宝玥说笑着，而阿七他的脸，背对着我，是不敢，还是不想。

　　最后还是绿阑忍不住了，她趁着给清茉倒茶的间隙，低声道，“娘娘，珍妃来了。”说着努努嘴，朝我看来。

　　清茉好像才看到我似的，向我看来时，面带微笑，“原来是镜昙，站着干嘛，快过来坐！”

　　听到这个名字，我看到阿七的背猛地挺直了，紫岚到底年轻气盛，目光射向我的都是满腔的恨意。清茉又道，“宝玥，还不见见你新来的嫂嫂，也算是旧相识了。”

　　宝玥的嘴蠕动了几下，嘴唇苍白无血色，她强忍着什么，转过脸去，“是吗，为什么我瞧着这么眼生，小白，我不舒服了，我们回家好吗！”

　　阿七低声道，“哪里不舒服了？”宝玥把脸迈进他的臂弯里，“我憋着慌，是心在痛了。”
　　“哦。”阿七温顺地抚摸宝玥的头发，“那我们回家去。”

　　小白……多热乎的称呼，除了阿七，他还是宝玥心中所爱的小白。我忘了，他的身份，是聂云白，是□□的堂堂驸马爷。

　　清茉热心起来，命令一干子不相干的人护送着他们回去，小公主却在此时哭了起来，哭声由轻变大，最后一张小脸哭得通红的，嬷嬷一个劲地哄着。清茉蹙眉，“怎么搞的，刚刚都还好好的。”嬷嬷答道，“小公主对陌生人敏感，只有来了外人，就会哭个不停。”

　　闻言，我微怔。清茉随即呵斥道，“这里都是自家人，何来外人一说，没用的东西，公主恐怕是饿了，还不快把公主抱下去喂奶。”嬷嬷惶恐地连声应是，就退下去了。

　　绿阑在一边讨好道，“娘娘莫要为了一个奴才动气，公主还小，小孩子不多是这样吗！”

　　清茉幽幽的“本宫是担心弄玉，她身子弱，时不时地就生病，本宫真怕……宫里阴气重，怨念太多，对孩子最是不利。”

　　绿阑忙安慰道，“娘娘这说的是什么话，公主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更何况娘娘正当盛年，届时还要为皇上诞下太子的。”

　　清茉没出声，一双清灵的眼睛却是滴溜溜地在我和绿阑的身上打转，半响笑道，“真不愧是本宫调教出来的人，如今都成了人上人，这份恩泽，可不知羡煞了后宫中的多少女人。皇上懂得怜香惜玉，瞧你们二人如今的气势，连本宫都要忌惮三分了。”她虽是说笑，话中却含带着刀光剑影，暗暗地刺着人的痛楚。她是极聪明的，但同时也是高傲的，见不得自己的奴才爬上了自己的头，连说话都变得不再隐晦了。试想而知，其实不管换成谁，心中都会有些吃味吧！

　　绿阑许是之前伺候她惯了，说话战战兢兢，又恐是担心清茉的骄傲会对自己不利，于是一脸的献媚，“娘娘说笑了，奴婢能有今日之福分，全靠娘娘仰仗。”

　　“做了娘娘的人，就是不一样，连说话用词都变得高人一等了。”清茉玩弄着手中的银缕甲套，细细的，尖尖的，足有三尺长。戴在她葱管似的小指上，分外的妖娆。阳光下，闪烁着若有若无的光，那一刻，我真的有点怕，她就这样地朝我的脸蛋上划过来。

　　我觉得自己也应该说几句，于是，也拍马屁道，“华妃娘娘说的对，不管奴婢今日是谁，都不会忘记皇后娘娘对奴婢的一片栽培之恩。娘娘母仪天下，届时定能为皇上诞下太子的。”我知道弄玉公主是清茉的心病，从她的脸色上就可以看得出，对这个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她并不喜欢，甚至是厌恶的，因为这个女娃，她的未来大业又要延长等候了。

　　果然，这句话很受用，清茉听了之后，微微展颜，“珍妃的嘴巴倒一直都是甜的，难怪皇上如此厚爱。”她停顿了一下，看我的眼里满是笑意，“如今后宫的生活，过的可是习惯？”

　　我微微一楞，答道，“还好。”她又笑道，“要是寂寞了，可以来栖凤宫找本宫谈谈心，还有华妃也是一样，到底是一个府上出来的人，情谊在，不比其他人勾心斗角的。”

　　我和绿阑齐声道，“奴婢会的。”清茉似乎很是满意我们口口声声的奴婢，又拉着我们闲逛了一下园子，直到晚膳将近，才各自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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