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春信

　　报告上赫然几个大字——
　　未发现医学上不宜结婚的情况。

　　这就是没问题的意思吗？

　　黎栀不懂，在网上查了查，才彻底安心。

　　只不过这人的行为的确总令人匪夷所思。
　　突然约她去买金，突然去银行存彩礼，还突然给她一份婚前检查证明。

　　本来就算他真的有病，她也不会不跟他结婚，联姻由不得他们。况且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总会有办法的。
　　哪怕真没有，她觉得自己对那种事也没需求，反而少了很多压力和困扰。

　　估摸着谢南忱应该到家了，她才给他发了条微信：【你为什么给我这个啊？】
　　总有种心思被窥探到的错觉，不然怎么那么巧？
　　她正在想，他就给了。

　　谢先生：【本来就是该做的，前段时间太忙，没顾上。】
　　【我马上要去趟G市，就自己先做了，你如果想做的话让徐诚载你去，不做也可以。】

　　黎栀拧了拧眉：【为什么？】

　　谢先生：【你个小姑娘能有什么毛病？】
　　【有也没事儿。】
　　【都能治。】

　　“……”想法居然跟她不谋而合？

　　婚是不可能不结的，任何问题也不能退缩，只能解决。
　　这就是商业联姻。

　　黎栀撇撇嘴，回了个晚安，说要睡觉了。
　　谢先生：【嗯，晚安。】
　　也没再发消息过来。

　　黎栀这晚睡了个好觉。

　　**

　　谢南忱去G市许多天，期间没怎么跟她联系过。

　　黎栀毕业论文准备好了，就等六月份答辩，没课，最近也没单，除了闲着没事画画小兔子和小熊漫画，就是跟桑宁腻在一起撸猫。

　　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桑宁陪她去做了婚检。

　　拿着检查结果从诊室出来的时候，黎栀整个人脸色都很差。

　　“我说了吧？这玩意儿很变态的，要你不做不做。”桑宁过来拿她结果看了一眼，“你看你又没事儿，就算有事儿还能不结婚了？又不是你俩说了算。”

　　“可是他都做了，我不做是不是显得很没诚意？”黎栀把那张单子抽回来抱着，像是拿命换来的宝贝，“走吧，陪我去吃点好的，我现在能吃下一头牛。”

　　“哎，走了走了。”桑宁摸摸她脑袋上的毛，“给我们宝贝压压惊。”

　　第一次经历这么尴尬的体检，黎栀很久才缓过来。

　　*

　　两人去了一家潮汕牛肉火锅店。

　　第一锅烫熟的肉，桑宁全舀给她：“不过话说回来，听说男生检查也很尴尬，想不到谢少爷那种人居然会主动去。”

　　黎栀好奇起来：“怎么尴尬？”

　　“咳咳……”桑宁一脸认真地看她，“你确定要我说？”

　　黎栀眨巴了一下眼睛，求知欲快要满溢出来。

　　桑宁入社会早，又在那种鱼龙混杂的公司，乱七八糟的东西懂很多。在她面前，黎栀觉得自己就像个傻白甜。

　　桑宁朝她竖了个大拇指，一边往锅里下丸子，一边说：“就是医生会看看啦，摸摸啦，你懂的。”

　　黎栀：“……”她突然想起那次意外，那种奇特的触感，两只手仿佛都烧了起来。

　　“还有……”

　　黎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还有什么？”

　　“不说了，大白天不适合说这个。”桑宁啧啧舌，“晚点再告诉你。”

　　黎栀努努嘴：“最讨厌说话说一半了。”

　　桑宁舀起烫好的丸子，晃了晃漏勺：“你吃不吃？”

　　“……”香味太勾人，黎栀没出息地妥协了。

　　她也不是那么执着地想知道，注意力被美味吸引，很快便把这件事忘到九霄云外。

　　逛了一下午街，晚上两人在小吃街吃的饭。

　　卤猪蹄，烤冷面，羊肉串，炒酸奶……想吃的全都吃了一遍。

　　跟谢南忱去过那么多高档餐厅，黎栀最喜欢的还是小吃街，可以花很少的钱吃很多种东西，经济实惠，又有烟火气。

　　雾城这些年发展得快，极注重市容建设，以前遍地都是的路边摊被城管规范了起来。新城区几乎见不到路边摊，小吃街全都集中在商圈和学校这种地方，也都有划定范围。
　　家附近恰恰没有，自从大四停课，也没机会去学校吃了。

　　桑宁工作也忙，这种机会实在难得。

　　到家后，黎栀一边揉着快胀破的肚皮，一边想着把婚检结果给谢南忱发过去。

　　然而她没找到那张报告单，问桑宁，果然是落她车上了。

　　黎栀：【那你拍张照给我吧~】
　　桑宁：【行。】

　　桑宁给她发过来一段视频，黎栀看也没看先保存了，桑宁：【喏，你想知道的东西[奸笑.jpg]】

　　黎栀：【啥？】
　　她点开那条视频，突然看见被放大的器官，和匪夷所思的声音，瞬间闹了个大红脸。
　　【桑宁！！！】

　　桑宁这才发过来报告单的照片：【嘿嘿……】
　　【找了个比较美型的，没吓到你吧？】

　　黎栀：【……】
　　【洗洗睡吧你。】
　　她需要冷静冷静。

　　拿冰水敷了敷脸颊，深呼吸，试图把脑子里魔鬼般的画面和声音驱逐出去。
　　等终于缓解了些，她点开谢南忱的聊天框，选择照片。

　　她手机很旧了，还是高中毕业妈妈送的礼物，触屏不灵敏，机子也卡，她习惯性多戳了两下，点击发送。

　　几秒后，谢南忱发过来一个：【？】

　　黎栀用力敲了几下屏幕：【我的婚检报告。】

　　谢南忱：【嗯。】
　　【那是什么？】

　　黎栀突然感觉到哪里不对。
　　等看清楚自己到底给他发了什么，脑子里一阵嗡嗡作响，血气上涌，几乎昏厥。

　　想撤回，可不争气的手机卡得她想死的心都有了，等它终于不卡的时候，已经没有撤回选项。
　　超时了。

　　黎栀真的想哭，语无伦次，手指发抖：【对不起对不起！】
　　【我发错了，我不是发给你的。】
　　【不是，我不是想发这个……】

　　似乎怎么解释都不对，手机被她捏得汗涔涔：【这是别人发给我的，我不小心点错了。】

　　对面似乎能感受到她思维的混乱，一直等她发完最后一句解释，才回过来：【没关系。】
　　【人之常情。】

　　黎栀看着屏幕上淡定如常的语气，无语凝噎。

　　神tm人之常情。
　　她可真是冤到姥姥家了……

　　过了一会儿，谢南忱又发过来：【有时间吗？】

　　黎栀抬抬眼皮：【现在？】

　　谢先生：【嗯，睡了没？】

　　黎栀：【没……】
　　这才想起，他似乎是今天的航班从G市回来。
　　可她想死的心还没死：【今天可以不见你吗？】

　　谢先生：【不可以，有事。】

　　黎栀：【可怜.jpg】

　　谢先生：【大概十分钟，到你家门口。】

　　对方没给她一丁点拒绝的机会。
　　黎栀抱着手机怔了很久，哀嚎一声跑进洗手间，用凉水把脸浇了许多遍才冷静下来。

　　望着镜子里脸色绯红的女孩，她咬紧牙关，暗自鼓劲。

　　见就见，有什么好怕的？
　　成年人，对待这种事情要淡定一点。
　　没错，淡定一点。

　　做好心理建设后，黎栀把沾满小吃街油烟味的衣服脱下来，从衣柜拿了条干净的白裙子。
　　好巧不巧，居然是第一次去见他穿的那条。

　　头发也有点味道，还有点油，她又喷了些喷雾揉开。油烟味没了，散发出浅淡的植物香味，发根也变得蓬松干燥。

　　裙子太素，脸上没妆，她涂了个唇釉提提气色。

　　听见院外传来熟悉的喇叭声，黎栀才下楼。

　　劳斯莱斯停在院门口。

　　别墅区灯光暗，只有花坛边贴地的一排欧式小灯，灯光也是暖色的，似乎只为了烘托氛围，把绿植衬得更好看些，并没想照亮什么东西。
　　车大灯就显得格外突兀，让那一片恍如白昼。

　　谢南忱站在光里，缓缓地朝她看过来。

　　一身白衣黑裤，除了手腕上的沉香串，和腰间素黑的皮带，没有任何多余装饰。
　　似乎因为长途跋涉，他有些倦懒地倚在车边，领口扣子也松了两颗，露出白皙的肌肤和清瘦分明的颈部轮廓。

　　看见她的时候，他有意无意地挺了挺背脊，依稀还勾了下唇角，手从车窗伸进驾驶座，拿出一个牛皮文件袋。

　　黎栀深吸了一口气，不停地在脑子里默念失忆。

　　直到男人抬了抬手，文件袋在眼前晃了晃，她才回神。

　　黎栀慢吞吞接过文件袋，仰头看他一眼。似乎盛了点星月的光泽，男人漆黑的眸带着几分潋滟，像有波纹映在她心里，浅浅地漾开。

　　谢南忱下巴点了点，示意她打开。

　　黎栀把线绕开，拿出一个A4纸大小的红皮本子，封面上的字令她一瞬间目瞪口呆——
　　中华人民共和国不动产权证书。

　　黎栀微颤着手指继续翻开，里面地址很熟悉。
　　是那次她喝醉了酒，他带她回去的地址。

　　权利人那栏除了谢南忱，还有她。

　　“祖宅在薛芳若手上，她不可能加你名字。”谢南忱勾了勾唇，“委屈你，只能要这个小的了。”

　　这还算小？
　　看着397.32平米的建筑面积，黎栀不自觉咽了口口水：“我开玩笑的。”

　　他应该知道自己之前都是假装，为什么还要加她名字？
　　黎栀不理解，又有些躁动和混乱，拿在手里的房产证像个烫手山芋，弄得她一颗心七上八下。

　　“是我们谢家的事情无端将你扯了进来，往后你嫁给我，可能还会有更复杂的情况要面对，给你这些，就当是我提前补偿。”谢南忱神色认真地望着她，“家里车多，就不买新的了，你随便挑几辆。”

　　黎栀忙不迭摇头：“不用，我很少开车……”

　　谢南忱不容拒绝：“开不开是你的事。”

　　“……哦。”黎栀点点头，把房本捏了捏，“那谢谢你了。”

　　“不客气。”

　　“那……我……”进去了？

　　黎栀还没说完，忽然见他摁了一下车钥匙，后备箱门缓缓升起来。

　　车灯把地面照亮，空气里飘来一阵芬芳。

　　谢南忱轻轻搭着她肩膀，将她带到那片光里。

　　一瞬间，视野被灿烂而耀眼的红色所占据，新鲜玫瑰的香气扑鼻而来，花香中夹杂着清新的草香，太过浓烈地侵袭了大脑，整个人像陷入一场迷幻的梦里。
　　面前男人的样子，他的嗓音也似真似幻。

　　紧接着，他指尖亮起一簇晶莹，是切割完美的一大颗粉钻，和那天她在拍卖手册上看见的一模一样。

　　黎栀震惊地瞪大眼睛，只见他单膝跪地，将这一簇晶莹的光举起来，满目深邃的星河也虔诚地投射进她眼底。

　　“黎栀，嫁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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