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一先生总想给我花钱

　　“之晓妈妈同我交流过许多次，我也从她那儿知道了你们家的情况。你作为哥哥关心兄弟的情况我能理解，只是，学校是个小社会，很多时候不是把事情闹大才是最佳的处理方式。”
　　桌上放着一个白色瓷杯，杯子里飘着几朵泡开的菊花茶，还冒着热气。
　　闻之岚搁在膝盖上的手轻轻捏成拳，冷静且克制的反驳。

　　“我没有要闹大，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事情经过。”
　　“顾女士没有跟你说明吗？其实有点误会在里面。”班主任有些惊讶的靠到椅背上，门口路过一个人的时候她还抬头看了一眼。

　　“这个年纪的孩子，又皮又新奇。今天跟这个关系好，明天又跟那个闹情绪多了去了。我都问了，那个陈启尧脾气急了点，没个注意就给之晓弄得磕地上去了。我已经批评教育过，他也知道错了写了保证书，咱们啊都消消火。”
　　闻之岚听得差点没笑出声。
　　保证书，这屁大点孩子懂啥叫保证书？

　　“老师，我可以看监控吗？”闻之岚舒出一口气，固执的捏着拳，“我知道您教育了他，可是我觉得我弟弟还需要一个道歉。”
　　说到这里，他把裤兜里揣着的门诊病例本拿出来放到桌上。
　　“我昨晚带我弟去了趟医院，这是医生做的检查，这可以证明闻之晓这伤不是一个简单的玩闹。我知道您想要处理好事情，但是……对不起，我作为受害方的家属，对这个处理结果非常不满意。”

　　在又一次的沉默中，闻之岚注意到班主任应该是放弃了用拖延的说好话方式来让把这事翻篇。
　　待到一个老师进了办公室，这份令闻之岚感到压抑的沉默才散去一些。

　　“调监控我做不了主，要请示一下学校才行。”
　　“可以，我愿意等。”闻之岚压低了声音，“麻烦老师了。”

　　闻之岚是准备带着闻大雷或者顾梅一起来学校查看监控的，让他们亲眼看看闻之晓遭受了什么。
　　奈何班主任表示请示后再同他联系，所以闻之岚只有先离开。
　　他在学校里逛了一圈，没忍住去了保卫室，打听到了闻之晓被欺负的那个枇杷树附近。
　　好不容易找到地方，顾梅就打电话过来了。

　　“之岚啊，你去找班主任说那些干嘛。”顾梅一开口就是责怪，“妈不是说了这事就别提了吗？你昨晚去医院检查了也没什么大碍，咱们，咱们这次就算了吧。”
　　闻之岚火气一下就来了，但还是隐忍着拒绝。

　　“凭什么算了？你们是不是不止一次算了？梦梦说他们老欺负晓晓，你们是不是收钱了，把小孩送出去给人欺负？”
　　“之岚你说啥呢！妈能做那事吗？”
　　“那不然呢！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我前脚刚走，你这边电话就打过来了。那个班主任都答应了我查监控，怎么我一走就给你做思想工作了？她什么意思？她是不乐意给我看吧！那行，我这就报/警，我把事闹大，我看他们让不让我看。”
　　顾梅在那边急得慌了神，一边安抚闻之岚一边劝他先回家。
　　“我不回去，今天不给我个交代我就躺他们大门去。”

　　顾梅说不过闻之岚，在电话那边反复叹气，最后还是说出了她最担心的事。
　　其实很简单，也就是那几个孩子都是有一定家庭背景的。
　　事情发生顾梅就去了学校，闹着要双方家长处理，结果那个陈启尧的父亲是某个街道所长，官职不说多大，威胁起人来还一戳一个准，还把她做的生意及家里情况打听了一番。
　　班主任拉着人谈了一下午，顾梅到底是哭着忍着带闻之晓回去了。

　　“小岚啊，妈跟你爸就这点本事，那超市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妈没办法啊……”顾梅在电话那头哭，声音里是从未表现出来过的疲惫，“我也想告诉校长，也想报/警啊，我跟你爸都想过，这事私了对边都不认，这委屈可不就只能我们受了吗？”
　　闻之岚心口被一股气压着，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呼吸之间，空气里全都是沉重。

　　凭什么，他们凭什么。
　　闻之岚有些丧气。
　　这种事本来也不是想象中的容易，他无权无势，就算这次成功让对方道了歉，可能也要承担一定的后果和压力。
　　要是自己赚钱再厉害些就好了。

　　挂电话前，顾梅还劝着闻之岚赶紧回家，她说这事她们都认了。
　　咬着指甲，闻之岚还在想着可以怎么做。
　　他搜了很多，无非是检举闹大。只是，确实要担心会不会被报复。

　　闻之岚在小学门口吃了午饭，纠结无果只好转了两圈回家去。
　　他在网站和微博上都表明自己要请假几天处理事情，然后趁着下午的时间玩了灯下的另两条难度颇高的结局线，准备录完了就上传视频。
　　他落下很多了，虽然暂时不直播，可是任务还是要完成的。

　　等到录好视频，闻之岚摸着钥匙出门去了顾梅的小超市。
　　到那儿的时候正好看到她弯身将一箱箱饮料从门口搬进店里。
　　顾梅费力的抬起来，曲起一条膝盖顶住箱子维持重心，再双手稳定住了一顿一赶的往里走。
　　她外面罩着一件花外衫，是穿了好多年的。因为现在要自己搬货，所以总要套上这外衫。

　　而另一个合伙的徐阿姨……
　　她正在跟隔壁水果店的老板说笑甚欢，手里还拿了俩水蜜桃。

　　顾梅刚把一箱饮料送进小超市里堆放好，一抬起来就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以为是来客人了正准备招呼，就见自家儿子抱着货面无表情的放到了那堆货旁。
　　“你坐那儿歇着，这些我来搬。”
　　“收拾完这些就可以回去了。你咋这会儿来了？”
　　闻之岚沉默的搬着货，不愿意回答。
　　他本来是想过来再商量闻之晓受伤那事的，可如今，他还怎么开口啊。

　　如果自己再有钱一些是不是会不一样呢？如果自己当初直播没有那么划水是不是又不一样了？
　　但是这些假设有什么意义呢？父母跟他不一样，会更担心出事，会更愿意安稳。
　　他呢？他更希望闻之晓可以跟他哭跟他闹跟他喊疼，而不是反过来安慰他。

　　真让人无奈啊。闻之岚在心里苦笑。

　　“就这些了吗？你们不是请了个人嘛，怎么你一个人在搬货？”
　　“他们俩不乐意再请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唉，来了做了没两天就把人又放了。”顾梅收拾着衣服，拿上包，“你徐阿姨那性子，谁争得过她。”
　　后边等到跟徐阿姨交接完，顾梅才跟闻之岚一道回去。

　　天气热起来之后，白昼的时间被拉长。这个点正是高峰期，无数的小孩在吵闹声里自俩人身边飞跑而过。

　　“我那几天去安市参加活动了，网站给我的待遇还不错，这次工资发了挺多。”闻之岚侧身避开一个尖叫着跑过去的小学生，挠着头开口，“我已经签了更好的平台了，他们对我很关照，而且我也在认真工作了。”
　　“我知道你们不了解我的工作性质，但这确实是我喜欢的方式，我也获得了一定的认可吧。”
　　“妈，你不用那么辛苦的。”闻之岚有些不好意思，半张脸被五点的阳光照亮，把那一片黄棕色的伤口处都照得反光。
　　“徐阿姨我就不说她了，大师傅还是很可靠的，你们有时候不要总是迁就徐阿姨，这样很不好。”
　　“梦梦和晓晓开始念书了，他们也在长大，你跟爸对孩子的关注非常重要呢。”

　　闻之岚轻声的碎碎念着家里的人，盯着道路上的石板地，强迫症一样的跨着长腿慢慢的一步一步踩过去。
　　他真的很久没有跟家里人这样聊天过了，没有争执，没有怒火，有些感叹和温馨。

　　“你知道晓晓多乖吗？他还让医生看看我的伤口哈哈，他都不哭的，膝盖肿那么大。我眼睛旁边划了口子看医生的时候都还差点哭了呢。”闻之岚皱了皱鼻子，想到那个时候就笑出了声，“晓晓真的很乖，妈，你真该多看看。”

　　话匣子一开，那些酸涩欣慰的情绪就倾泻了出来。
　　闻之岚转头看向只到自己肩的顾梅，对方也被他话里的回忆感染，面上带着笑，正温柔的看着说个不停的他。

　　顾梅见闻之岚看了过来，脸上笑意加深，眼角因为笑而压出岁月的细纹。
　　“我们小岚，也长大了啊。”
　　她好像也在感叹，仰着头，手里抓着挎包，手指上还戴着个黄金款式的戒指。

　　蓦地，闻之岚鼻头一酸，连忙收回视线避开了来。

　　“妈总在想，你们仨能长大过上好日子，那我就满足了。我今天接到之晓班主任电话，唉，我……我都不知道该咋说。你还是个孩子，妈真怕你得罪了人也受欺负了。”
　　“那个欺负之晓的娃，他家里那情况咱们对付不了，咱只能躲着。我跟你爸还商量着给之晓转学。只是之晓啊，他说他不想转，他啥也不怕。你说，你说我听着该多难受啊。”

　　是啊，闻之晓那孩子，啥时候变成这样了呢？
　　自己的父母又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呢？
　　而他，这样的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加上马上就要期末考了，如果这事不在这几天处理，再去学校就是俩月后了。
　　要是能把那家长也处理了就好了呢。

　　而当天晚上，消失多日的童其弋终于出现，第一时间给闻之岚打了电话。
　　“阿岚，我明天就回域海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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