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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架空(五)
这是一个动荡的年代。
一半租借,一半战争。
秦饮韵虽只是个梨园里悠哉悠哉过活的不起眼的角儿,他同父异母的哥哥,却正儿八经是个大人物。
……
这日,屋外的天空阴沉灰暗,风呼呼地贴着地面、屋檐刮过去,寒冷的气息从墙壁、门窗的缝隙处往里面钻。
看起来是要要下雨了。
秦饮韵这两天身上不太舒服,看起来像是着凉了,吃了药之后就昏天黑地裹了被子在睡觉。
白奚站在窗边扶着窗户,在把它关紧之前往院子里望了一眼。
院内的灌木树枝摇晃得厉害,沙沙作响,只有那棵枯树没有叶子可晃,只能依旧那样干巴巴地站着。
吹来一阵风,把他冻了个哆嗦。
他收回眼神赶紧关窗,想着打理好房间就能回屋睡觉去。不想窗户还没关严实,就听得屋外的呼呼风声中仿佛有人喊他。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侧耳倾听。
“小白!赶紧过来给我开门来!”
这声音听着熟悉。
白奚连忙先把窗户关了,上了锁,回头去看了眼在被子里缩成一团的秦饮韵。见他没有被吵醒,才轻手轻脚出了门,在背后把门轻轻合上了。
他裹紧外套,在逼仄的寒风中去给屋外的人开门去。
黑色的木门外头站了个人。来人不过二十多岁的光景,却穿了一身老派的西装,头上抹了发油,脸上带了个斯斯文文的金丝边儿的链条眼镜。身上穿的马甲上露出一条亮晶晶的怀表链子。
门一打开,他就低头冲着白奚露出一个老狐狸似的笑容来。
白奚想起,秦饮韵老是骂他笑起来一副不怀好意的嘚瑟模样,真是白瞎了一副好皮囊。
……
他俩初次见面的时候,白奚的个子还只在他腰间,小小的一只躲在秦饮韵身后,揪着师傅的衣角,躲开他的视线去。
而林任越只随随便便瞧了他一眼,然后兀自乐呵起来,笑嘻嘻地问秦饮韵:“怎么的,你今后不准备不唱戏了?”
秦饮韵挑眉:“怎么不唱,我不吃饭了?”
“嗨,唱不唱又有什么关系?大不了回林家来,我还养不起你?”
林任越说完又看了白奚一眼,“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小家伙?你带吗?”
秦饮韵在桌前坐了,慢慢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林任越去他旁边十分熟练地坐了,夺过那杯茶去,继续道:“你倒是有耐心。这小模样张得,啧啧啧……”
他说得像后院争宠的姨太太似的。
林任越说完喝了口热茶,放下茶杯后砸吧砸吧嘴,想了想,突然幸灾乐祸起来:“这小孩张得好,别今后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了。”
秦饮韵唇角勾起一个似是而非的弧度,“是么。”他说着看向旁边坐着看书的白奚。
白奚摇摇头,扯着他先生的衣袖,声音软糯糯地安抚他:“不会的。”
秦饮韵没回答,不过笑容真实了几分,眼里也带了笑意,用眼神示意林任越。
林任越见状便笑起来。
他长得剑眉星目,笑容却莫名有些油腻。
他说:“这孩子我看着还挺顺眼的,要不你把他让给我吧?”
秦饮韵:“……让给你做什么?”
林任越嘿嘿一笑:“我帮你养!带回家去玩。”
秦饮韵骂他:“边儿去!乱说些什么话。林家还不够你操心的吗。等你摆平了那堆乱七八糟的事儿,我还指望着回林家养老去呢。”
“噗!”林任越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
他瞪着眼睛咳嗽了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不是,你这才多大年纪,竟然就想到那么远去了?”
“怎么不想?只有你成天在外面晃荡,也不知为今后着想。”秦饮韵幽幽地说。
林任越听了这话,便收了那副不着调的样儿,叹了口气,神色阴郁道:“……谁知道明儿我还在不在呢。”
沉默了几秒,他又自己振作了精神,对秦饮韵说:“要我死了,你可要记得给我写点东西,最好发表到报纸上去。”
“我写不来那些东西。你可找别人去。”秦饮韵冷笑一声。
“别人怎么比得你?我是你哥哥,亲生的!没了我,这个家里可就只剩你一人了。”
“你在或不在又有个什么差别?整日在外面不知在干些什么勾当。”
林任越又叹一声,神情越发萧索,“你哥哥干的可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只不过名声就不那么好听了。”
“人都叫你,卖国贼。”
林任越倒也洒脱,竟然咧嘴笑了。若是他嘴里有跟雪茄叼着,可能更有那么个腔调了,“怕什么。咋们干大事儿的,计较这些?”
秦饮韵沉默了一会儿,“我听了却不好过。”
林任越好像被吓了一跳似的,不由得坐直了身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在外头惯常用些不着调的话应酬别人,自认为忽悠技巧炉火纯青,可偏偏遇到自家弟弟,就什么好听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最后他只敛了神情,笨嘴笨舌地低声地劝道:“……你别恼。”
“我恼什么?怎么都是你自己的事。”
林任越伸手抚上他的肩膀,温声细语地劝:“别生气了啊?”
“不气。只想你赶紧走。去做你那大事业去。”秦饮韵冷嘲热讽。
过了会儿,他又不情不愿地加了一句:“……可还是要把命给保住了要紧。”
“自然。都听你的。”林任越笑眯眯地这样回答。
……
此刻,林任越在阴沉沉的傍晚出现,身上下了不少功夫的行头都在夜幕的掩映下暗淡几分。只有眼镜的玻璃镜片依旧闪烁着光芒。
他问:“你家先生还好么?”
他看起来精疲力竭,只是在强撑着不露出疲态,但眼睛和气味背叛了他。他身上萦绕着浓烈的花香和朗姆酒的气息。
白奚猜测他是从某个聚会上匆匆赶来的。
“他很好。”白奚仰头观察着他,“前两天请来的医生开的药都吃了。今天睡了一天。倒是你,这么晚还赶过来。”
“……心里总觉得不放心,还是来看看的为好。”林任越苦笑一下,抹了把脸,强打起精神。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这么晚了,今天就不走了。我在这儿歇一夜,有房间么?”
“哪里来的房间。这院子里其他屋子都没法睡。不能坐车回去吗?”
“坐车……”林任越应该是喝醉了,露出颇为傻气的表情凝眉,而后恍然大悟,“哦!我走着过来的。”
这时候天更暗了些,风渐渐地有了要停的趋势。可惜风才止息,几颗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
下起雨来就真的没法走了。
于是白奚把他带到了自己房间去。
“先生睡得不好,你还是不要去他房间免得把人吵醒了。在我房间凑活一晚吧。”
林任越靠在门框上,懒洋洋地看白奚在屋里收拾床铺,“那小白你睡哪儿呢?”
他喜欢喊白奚小白,跟喊什么小猫小狗似的。总不愿意不正正经经地叫名字。
白奚把枕头拍了拍,站起身来回头看他,“我去先生房间里打个地铺吧。”
“怎么你去得他房间,我就去不得?”林任越的重点抓得奇怪,不高兴地抱着手问。
“我睡得地铺,你睡得?”白奚反问他。
于是林任越哼哼唧唧不说话了。
看他脱了鞋袜去床上安稳地躺着了,白奚才从柜子里抱了干净的被子和枕头,往旁边屋子去。
屋外这时雨已经落得很大了,雨水哗哗地连成雨幕,噼里啪啦地打在黝黑的地面上。
白奚走到院落时抬头看了看,没见着月亮,眼前只有天空和地面连成一片深沉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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