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配死在永乐十年

　　红枫镇因为有码头方便集散货物，省里为数不多的书院之一也在此处，算是云阳第一大镇。

　　榕叶镇没有红枫镇大，拢共只三条主街道，但是要说繁华，榕叶镇比起红枫镇也不遑多让，因为此地几乎家家户户都重视农桑，盛产云锦。

　　镇上有不少锦布庄，四海往来的布商让这个小镇商业更加发达，充满活力。

　　王保选择过来这边卖刺绣，不仅是因为清水村离榕叶镇更近，布庄更多也是一个重要原因，毕竟榕叶镇人流更大，很多红枫镇的人也会过来挑选布匹。

　　陈婠混在赶集的人流中将榕叶镇逛了个遍，最后站在了燕子街的秦氏布庄门前，她也不着急进去，先在对门口观察了片刻才迈步进去。

　　秦氏布庄在榕叶镇算是比较大的布庄了，不仅铺面上堆满了各色锦缎，墙上也按照颜色织纹的不同挂着好几批缎子。

　　里面大多是宽衣长袍着长筒袜浅面鞋的男客，听他们口音陈婠就知道这些人是外地过来进货的商人，为数不多也有几名女客，陈婠知道她们不是来挑料子的，是来卖布的。

　　即使云阳盛产丝绸云锦，其中又以榕叶镇为最，但榕叶镇的普通百姓却根本穿不起这些，他们是自家织了布拿来庄子上售卖，卖的钱再拿点去换粗麻布，剩下的钱还要补贴家用。

　　掌柜的招呼完一批又一批商客，见一俏丽女子还在店里打转，看女子身姿亭亭，只斜挎了个姜黄色布包，既不像商客家属，也不像来卖布的村民。

　　他走了过来，两手一拱，“姑娘看着好生面生，敢问你是否是有东西过来寄卖？”

　　陈婠心下诧异不已，“掌柜的，你怎么知道我是过来寄卖东西的？”

　　掌柜的捋了捋胡须，笑而不语，他虽不过中年，到底打小跟着父亲行商，如今已经干了快三十年了，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她一身碧色窄袖上衣配茜色褶裙，虽是身姿窈窕气质温婉，但布料是寻常棉布，裙边两寸绣花倒是精致，掌柜的是行家，只一眼便分析出她家境寻常，绣工不错。

　　大周有律令，商户不得着绫罗绸缎，但他们会在布料上下大功夫，即使是寻常的棉麻衣物，也会翻出花儿来，像这姑娘这装束，绝不可能是商户的家眷。

　　而寻常百姓是断断不会来买他们店里这些锦缎的，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她是来寄卖绣品的。

　　陈婠看掌柜的神情，只一想也明白了，她“噗嗤”一声笑了，低头将挎包里的手绢拿了出来。

　　“掌柜的，你看我这些绣帕价值几何？”

　　掌柜接过，看都没看，本以为眼前女子气质不似寻常，能拿出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出来，没想到只是手帕，他转身就要去招待别人，声音不自觉冷了下来。

　　“这丝帕不过寻常，绣了花样能多出些价，但也不多，通价五十文。”

　　跟王氏说的价倒是差不多，可是陈婠觉得太便宜了，她提脚跟在掌柜身后，“掌柜的你仔细看看这绣花，针脚细密结实，绣得更是栩栩如生，是花了不少功夫的。”

　　“我当然知道花了不少功夫，就是知道大家不容易我才收的这些帕子，但是我也尽力了，这帕子绣得再精致价给高了我卖不出去也是堆在手里。”

　　掌柜的走到了柜台后，拿出算盘扒拉着，“普通帕子二十文一张，绣花能到二十五，丝帕四十一张，绣花给到五十，满街都是这个价，其实我们都更爱收普通帕子，顶多再绣个小的，都是普通老百姓，这丝帕呀，不好卖！”

　　掌柜的虽然是为了压价，但是也确实说的实话，这丝帕普通老百姓用不上，就连陈婠自己也是用的普通棉帕，她记得姚氏是有两条丝帕的，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平日是不会用的，只有外出吃酒才拿出来用用。

　　来之前她就将这行情摸了一个遍，确实是这个价，但是陈婠看过，没有一个绣得有她手中的这个精致，而且若真如掌柜的说卖不出去，他干嘛打算盘也拿着帕子不放手？难不成真放库房里落灰？

　　她不信。

　　“姑娘，真差不多了，秦掌柜心肠好，咱们绣的都是拿到他这儿来的，价钱给得也公道的。”旁边有妇人帮腔。

　　见陈婠还是不说话，掌柜余光瞥见大门口又来人了，他赶紧将帕子放在了柜台上，“姑娘，我还有事儿，你先考虑考虑，若是不满意也可先去别家看看，我老秦开门做生意，随时欢迎姑娘再来。”

　　掌柜的说完就赶紧朝门口迎上去了，陈婠顺着他的身影看过去，只见一顶软轿堪堪停在布庄门口，轿帘被一壮妇轻手轻脚的拉开，一妖妖娆娆的美人被她搀扶着走了下来。

　　女子一袭云锦月华裙，行动间腰肢款款，环佩叮当，香气宜人。

　　侧耳似乎听见掌柜叫她如意姑娘，陈婠大为震惊，要是她没记错，陈鄞有一次去清江看了花魁比赛，回来念叨了好久的“如意如意”，差点没被她爹把腿给打折。

　　那女子主仆二人一进来，整个大堂都亮堂了几分，布庄里男客纷纷巴望着，女客倒是不约而同的闪避开来议论声声。

　　“前些日子我在你这里买的那一批料子，院儿里姐妹们甚是喜欢，特意给裁了几身衣裳，这次顺道过来，秦掌柜你眼光好，再给我挑几匹，我好给她们带回去。”

　　秦掌柜一听这话，喜得嘴角都快要合不拢了，他赶紧示意小二将最好最贵的几板摆了出来，美滋滋的给介绍着。

　　如意靠扶在柜台旁，漫不经心地选着料子，陈婠的目光落在她腰间系着的粉白丝帕上，伴随着腰肢轻移缓动，丝帕上兰花若隐若现，若她没看错，那很可能跟她手中的帕子一样是出自王氏之手。

　　那边很快就选好布匹准备结账，陈婠侧首问旁边，“这如意是哪家小姐？出手可真是大方呢。”

　　旁边的妇人满脸不屑，就差直接朝人吐唾沫星子了，不过终是忍了忍低着嗓子阴阳怪气，“呸，小姐？她算什么小姐，不过是万春楼的骚浪蹄子罢了。”

　　果然，陈婠垂眸，心中有了计较。

　　榕叶镇来往商客都是四方云集过来的，背井离乡的，万春楼就成了他们的温柔乡跟销金窟，清江上曾经办过几次花魁比赛，就是这些人主导的，有一年陈鄞还偷偷去瞧过，回来跟她吹了大半天那花魁如意。

　　那边主仆二人挑好，小厮进来准备搬上车，掌柜的跟小二也忙活着帮忙，软轿很快就再次启程了。

　　掌柜的进门，一看陈婠还在，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朝她拱手，“姑娘可想好了？”

　　刚刚如意姑娘特意悄悄问了他丝帕的事情，他搪塞着没给回应，那边催得紧又加了价，他想着若是小姑娘抬价，他多给几文也行，反正他赚得更多，还能勾着这么个大客户。

　　“我想好了，掌柜给的确实是市价，可是这是我母亲耗费许多心血之物，点灯熬油的，都还不够熬坏了眼睛的药钱，如此我还不如回去劝她不要吃这苦，这帕子就留着做个纪念吧。”

　　陈婠说完作势就往门口走。

　　“等等。”掌柜的叫住了她，若不是刚刚如意问了起来，他定是就这么让陈婠走了，可是现在嘛。

　　他靠近了些，压低声音道：“姑娘，这样吧，想着你们确实不容易，我给你再加十文，就当是你辛苦跑这一趟，老大哥给你买口茶汤，你看如何？”

　　陈婠垂眸，掌柜的这一喊让她更加确定这些丝帕是有市场的，而买主，就是刚刚那女子，看她出手阔绰，只怕这里面差价不少。

　　她回头，声音泠泠，“一百文，每条丝帕。”

　　一百文？掌柜的心想这是敲竹杠来着的吧，就是绣的金线也不是这个价啊？

　　可是刚刚被她瞧见了如意，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留意到那帕子，若不是因为这层，这大买主还来不来他这布庄就不知道了。

　　楼里姑娘的帕子，那是贴身之物，消耗得快，如意过来买帕子是无论如何也要带几匹布的，像今日这般直接搬了半马车也是有的，而且她们见的人多，大老板也不少，随便提几句他这布庄，就要比其他家生意好上许多。

　　他看中的不是卖丝帕的那点差价，他看中的是整个布庄的生意，所以当陈婠提出这个价，他犹豫了。

　　一百文就一百文吧，只要还卖给他，如意就还会时不时过来，这点子钱又算个什么？

　　掌柜咬牙，“成交。”

　　陈婠将挎包中的丝帕都拿了出来，一共有十条，每条一百文，那就有一两银子了！除去成本，也还会剩下个六七成吧！这可把她开心坏了，不过面上却不显。

　　秦掌柜收了帕子跟她套近乎，说会尽量帮她把帕子卖出去，让她下次有了帕子还来，陈婠杏眼微弯笑着表示一定，随手将碎银子揣进钱袋就离开了布庄。

　　她现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跟太子隔空同居那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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