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和你贴贴

　　陆为屿的头顶不再有雨，他的脖间被季知夏喷出的热气，弄得痒痒的。陆为屿垂眸，看着眼下毛茸茸的脑袋，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加了几分力气。

　　手机的手电筒的光，就打在季知夏耳侧。银白色的光束，穿过季知夏鬓角的黑发，又溶进更黑的雨夜里，仿佛一切都被按下了静止键。

　　半天没等到陆为屿的回复，季知夏垂在裤边的手攥紧又松开，踮起的脚尖慢慢被积水浸湿。做足了心理建设，季知夏转头，抬眼看向陆为屿，试探着问，“不...不行吗？”

　　手电筒的光太强，直勾勾照进了季知夏眼里。
　　少年眸里反射出星星点点的碎光，比陆为屿见过的所有名贵珠宝，都要好看。

　　“没有。”陆为屿把手电筒换了个方向，又接过季知夏手中的雨伞，“走吧。”
　　季知夏点头，再次和陆为屿一起并肩走进雨夜之中。

　　只是这次，他们之间贴得很近，甚至肩膀，还时不时地碰触摩擦在一起。季知夏仍谨慎地保持着和陆为屿之间的距离，稍微察觉出一丁点的越界接触，他便马上侧开一点身。

　　陆为屿举着伞，追着季知夏的方向跑了几次。知道对方是排斥同自己发生肢体接触，他也就懒得追了，任对方保持着和他的礼貌距离，只是把伞向着对方的方向倾了倾。

　　陆为屿从小就受万众瞩目，被万众追捧。
　　也曾有爱慕者，对他玩过欲擒故纵小手段。什么碰一下再离开，什么若即若离，再或者为求标新立异，直接不搭理他，亦或者处处同他作对。陆为屿对这些手段见惯不惯，倒不觉得新鲜，更懒得追究。
　　但这次却不一样。

　　往前走了两步，陆为屿目视前方，突然开口，问季知夏，“讨厌我？”
　　“嗯？”雨声太大，季知夏没太听清，“你说什么？”
　　陆为屿又重复一遍，“很讨厌我？”

　　喜欢你都来不及，
　　又怎么会讨厌你，
　　又怎么舍得讨厌你。
　　季知夏抿嘴，摇了摇头，意识到这样陆为屿看不到，他心中轻啧一声，开口，语气不自觉拔高，“没有。”

　　陆为屿看了眼他，不置可否。

　　两人穿过校园，来到门卫处。

　　门卫大爷对陆为屿眼熟，因为经常见他泡在办公室，熬的很晚才离开。所以这会儿大爷也没多说，麻利地开了校门，给两人放行。

　　陆为屿从兜里摸出烟盒，里面还有大半包，他把烟盒放在大爷桌上，笑着冲大爷抬抬下巴。
　　大爷看了眼烟，对他嘿嘿一笑，又探头看了眼他身后的人，“呦，今个还有个伴儿？”

　　“嗯。”陆为屿拉着门，示意季知夏先出去，“有伴。”
　　“那整挺好。”大爷摆摆手，让陆为屿往出走，他来关门，“你这一天太辛苦了，确实给得给自己找个伴儿。”

　　听着两人的谈话内容，季知夏脚步微顿。
　　伴儿？
　　他现在算陆为屿的伴儿？

　　离开门卫处，陆为屿带季知夏去了学校附近一家酒店。那家酒店价格虽然高了些，但胜在干净整洁，床品和卫生用具都是一客一换，所以在学生中口碑很好。

　　-

　　酒店前台，原本还在打盹的小姐姐，看见来了客人，立马撑着坐起身，笑问，“您好，请问开什么房型？”
　　陆为屿正想转头去问季知夏的意见，却听季知夏已经率先开口，“两个单人间，谢谢。”

　　就这么迫不及待。
　　还要开两个房间。
　　就这还说不讨厌他。

　　陆为屿的指尖，轻轻敲击在大理石桌面上，对前台道，“嗯。”
　　“好的。”前台小姐姐熟练地在电脑上敲击操作，又抬起头看向二人，“请两位先生出示一下身份证。”
　　季知夏呆住，他没想过要出来住，自然也没带身份证。

　　陆为屿取出身份证，放在桌面上。见身边人迟迟没动静，他侧头扫了眼，瞧见季知夏脸上窘迫的表情时，便明白了大概。

　　前台小姐姐利索地把陆为屿的身份信息录入，又看向季知夏，“先生，请出示一下您的身份证件。”
　　季知夏咽咽口水，“请问可以提供电子版身份证吗？”
　　小姐姐坚决摇头，敬职敬业，“抱歉，不可以。”

　　无奈，季知夏转头看向陆为屿，“那...那...”
　　陆为屿“嗯？”了声。

　　季知夏急得焦头烂额，他想离开酒店，回办公室睡，但看了眼屋外的瓢泼大雨，却又望而生畏。

　　倒是前台小姐姐看出他的窘境。小姐姐眨巴眨巴眼，靠近两人，声音压得很低，“天这么晚了，外面还下这么大的雨，你们再出去也不方便。不然这样，我拿这位先生的身份证，先给你们开个标间，你们两人先凑合挤一挤？”

　　一间房？
　　季知夏舔了下唇，心思微动。
　　住一间房，他...他这不是占陆为屿便宜吗？

　　季知夏转头看向陆为屿，眼神带着求助。
　　察觉到季知夏投来的目光，陆为屿不甚在意，“我都行，你决定。要是介意，就用我身份证开间房，你上去睡，我回去。”

　　他上去睡，那陆为屿去那里睡？
　　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他也舍不得。

　　“好。”季知夏点头，强行按下不断跳跃的内心，接着去看前台小姐姐，“按您说的，辛苦开一间双床标准间。”
　　他把“双床”二字咬得极重，像是故意要说给谁听，证明什么似的。

　　“嗯嗯。”前台点头，在电脑敲击半天，露出一个苦笑，看向二人，“先生，抱歉，标准间没有了，只有大床房。”

　　大床房？
　　这就离谱。

　　季知夏微怔。
　　他今晚运气这么好么，居然能和陆为屿睡一张床？

　　陆为屿看着少年的发红的耳尖，和紧咬着的下唇，他心里的那点恶趣味，突然就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有些人，看来，今晚得被迫和讨厌的人躺一张床呢：）
　　好惨好惨。
　　惨的没眼看。

　　半天没见季知夏说话，陆为屿以为他不愿意，他转身往酒店大厅沙发处走去，看样子是要在大厅凑合一晚，把房间让给季知夏。
　　季知夏拦伸手拦住他，“你不介意吗？”

　　关我什么事儿，至始至终都是你不愿搭理我，排斥和我接触：）
　　陆为屿搞不懂季知夏的脑回路，“不会。”

　　季知夏抿了很久的唇，像是做足了心里准备，然后才对前台小姐姐点了点头。

　　前台姐姐开好了房，把房卡递到二人手上，又把身份证还给陆为屿，笑眯眯道，“先生，祝您入住愉快。”

　　这本是句行业内的客套话，前台也没指望着客人回应。
　　但那位看上去很高冷的高个先生，竟然点头开口道了声，“谢谢。”
　　前台小姐姐揉了揉眼睛，觉得可能自己是困了，听错了。

　　-

　　季知夏和陆为屿向房间走去，酒店走廊铺了很厚的地毯，踩上去并没有声音。

　　季知夏偷瞥了眼陆为屿，又迅速收回视线，抬手在胸口处轻抚了一下。
　　没出息。
　　心跳那么快，真的不会发出声音，被别人听到吗？
　　还有，他这是捡了什么狗屎运，才和陆为屿认识几天，就一起...一起钻了酒店？

　　到了房间门口，陆为屿刷卡开门。
　　房间干净整洁，和大多数快捷酒店一样。
　　只是中间那张占了屋内大半面积的圆床，看着让人眼热。

　　陆为屿去洗了个澡，等他出来时，季知夏正坐在书桌前敲电脑。
　　陆为屿擦着身上的水珠，催他，“你也洗洗早点睡吧。”

　　季知夏按着鼠标，咽了口口水，尽量保持着声线平稳道，“你先睡吧，我还要把片子导出来。”
　　说着，他顺手关了屋内的大灯，只留下桌上小小的一盏小黄灯。

　　“好，弄完你也早点睡。”陆为屿点头，没再计较，转身拉开被子，躺上床。
　　脑袋沾上枕头的一瞬，多日来加班加点赶项目的疲惫，瞬间涌上心头。没一会的功夫，他就睡着了。

　　察觉到身后传出平稳的呼吸声，季知夏放下鼠标，拆了个薄荷糖，放进嘴里，然后慢慢转身。他靠在书桌上，面对着陆为屿，双腿踩着椅上，托腮看着床上熟睡的人。

　　季知夏有一点洁癖。
　　他之所以前期强调要开双人间，一个是不想让陆为屿觉得被冒犯，其次就是他不太能接受酒店的床品。一想到那张床单上曾经躺过，无数形形色色的陌生人，他身上就泛起一阵的鸡皮疙瘩，他是不可能在这样的床上睡觉的。如果和陆为屿开一间房，他害怕被陆为屿发现他不睡觉，陆为屿觉得他矫情。

　　床上的陆为屿翻了个身，浴袍从肩头滑落半分，露出下面健康的肌肉。

　　今晚是睡不了了，但是时间不能浪费。
　　季知夏从桌上拿过手机，打开备忘录，打开画图功能，决定记录下这一刻。

　　夏季，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室外的大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就连天空也泛起可鱼肚白。
　　一点点光亮透过窗帘，悄悄洒进屋内，落在季知夏的肩头，忽明忽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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