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榫卯机甲师

　　紧赶慢赶，出去用了十几分钟，回来不到五分钟。

　　别墅里的佣人正指挥着一排排机器人从餐厅出来，这就要去给主人汇报可以开始用餐。

　　祈天驾着破军从打开的落地大窗户直接冲了进去。

　　佣人僵立当场。

　　“不好意思，新手上路，请多关照。”

　　祈天降下车窗，很有礼貌地朝佣人赔了个不是。她自己先从车上下来，然后绕过去把薛兆京扶下来。

　　她个子小，薛兆京又软得像面条一样，一个劲儿往下滑溜，搞得她怪吃力的。

　　石化的佣人这才发现主人健康状态堪忧，连忙接过来，呼叫家庭医生。

　　薛兆京的家庭医生是一个完全虚拟的云端AI，不需要载体，能联上星网的地方就能调用。

　　佣人按下薛兆京手表上的紧急呼救按键。

　　薛兆京想起什么，一惊，伸手要拦却没拦住，光幕里出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姐姐？

　　这位姐姐烈焰红唇，身材火辣，白大褂穿在她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妙来……

　　祈天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人，一动不动盯着看，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薛兆京已经死了。

　　什么叫尴尬到质壁分离？他的灵魂飘过天空，只留下一排：社死社死社死社死社死……

　　医生姐姐正要从光幕里走出来，看到祈天突然顿住脚步，思考了一下，ta的第1503号主人薛兆京有个不为人知的癖好，虽然他对他自己自定义出来的形象十分满意，但是他似乎很不喜欢与别人分享这个事实。

　　医生姐姐踩着高跟鞋，身姿袅娜地走回光幕里。

　　祈天只看到一堆数据流刷过，刚才的漂亮姐姐就不见了，走出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小孩。

　　小孩走到石化的薛兆京面前，双眼发出射线，将薛兆京里外扫描了一遍，得出结论：

　　“诊断完毕。诊断结果如下：

　　主诉：晕车。
　　体格检查：除肾上腺素分泌过多，导致骨骼肌暂时酸软无力外，其他无异常。
　　初步诊断：惊吓过度。
　　建议处理：多喝热水。

　　以上，如有其他不适症状，请及时就医。”

　　“……”

　　他不要面子的吗？

　　薛兆京现在是负负得正，双重社死之下，他突然又活了过来！

　　薛兆京一脚踢散了小医同学的虚影，假装无事发生。

　　“讳疾忌医不可行，如有其他不适症状，请及时就医，竭诚为您服务……”

　　小医同学在完全消失前，十分敬业地把话说完了。

　　爱岗敬业是一种美德，祈天十分欣赏小医同学的“宁死不屈”的做法，并对薛兆京不尊重医生的行为表示谴责：“他只是如实描述你的病情。”

　　“如实个屁！”薛兆京恼羞成怒，苍白发青的脸色因为生气和羞窘，气血上涌，看起来反而好些了。

　　其实薛兆京家学涵养不错的，不是经常爆粗口的人。可是在祈天面前接二连三的丢面，让他无地自容。

　　虽然他总在心里吐槽祈天是个乡巴佬，但他心里知道祈天很强，也知道自己资质一般……还有许多不务正业的爱好。可他就是不想在祈天面前表现得太一无是处，显得他这个人……不配跟她交朋友。

　　可眼前铁证如山，爆完粗口薛兆京也说不出其他反驳的话。他挣扎着站起来，端出主人的架势，问佣人：“可以开始用餐了吗？”

　　佣人回：“是的，主人。”

　　这个话题转移得很成功。

　　祈天眼睛一亮，可以开始吃业务饭了吗？

　　薛兆京准备的食物十分丰盛。山珍海味，酡肥辛甘，绿蔬红肉，应有尽有。

　　这些食物都用精致的小盘盛着，被佣人摆了个好看的造型，放在祈天面前的餐桌上。

　　嗯，只摆在祈天一个人的面前。

　　长桌对面的薛兆京，因为晕（惊）车（吓），胃口不佳，吃不了东西，只让佣人在他面前摆了一杯热水。

　　祈天没想到，她第一次吃业务饭，就遇到如此盛情的主顾，竟然把全部的食物都让给她！

　　而且这些食物看起来都十分美味，香味已经钻进她的鼻孔，开始勾引她的舌头了。

　　祈天没有经验，这种情况，她是要走程序，还是直接吃？

　　祈天看过旧世界的风物志，各地用餐习俗很是不同。有的地方讲究谦让，客人不能全盘接受主人家的好意，吃饭都得留一口在碗里；有的地方则提倡热情，客人就得全盘接受主人家的好意，吃饭必须吃得干干净净，以示尊重。

　　原主在联盟打了一年黑工，并没有什么社交，祈天不知道这里的用餐礼仪如何。

　　但她知道一点业务饭的规矩——总之就是聊！没有话题也要找话题硬聊。

　　感情都是聊出来的。

　　祈天摩拳擦掌，她看着桌上的绿蔬红肉，终于找到一个可以聊的话题。

　　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就没看到过真实的植物。薛兆京园子里的花草，还有食堂四楼的鲜花，虽然很仿真，甚至有香味，但凑近看还是虚拟的。

　　这是祈天第一次在这里见到植物。

　　或许应该说是植物的“尸体”。

　　毕竟都被装在餐盘里了。

　　祈天夹起一片莴苣，问薛兆京：“植物在联盟很稀有吗？”

　　不得不说祈天相当有吃业务饭的天分，这个话题起得好，马屁拍得很到位。

　　薛兆京在心里赏她一句还算识货，嘚瑟道：“还行吧，也就是一般人吃不起的程度。”

　　“那一般人吃什么？”祈天随意接话，夹菜速度在悄无声息地提升。

　　“这么跟你说吧，植物生长会吸收生命源质。生命源质呢，一种不可再生资源。现在全联盟都处于资源紧张状态，生命源质要优先用于种植芸草，只有少部分被私人买下的生产基地还能种植蔬菜。其他地方一律不许植物生长。”

　　“芸草？”祈天筷子顿了顿。

　　“一种荧绿色的植物，粘合液的主要原材料就是它。你不知道？”

　　“唔，不知道。”这个蘑菇味道不错，祈天决定再来一个。

　　薛兆京奇怪道：“你不是学这个的吗？”

　　还有机甲师不知道粘合液成分的？

　　事实上祈天还没上过专业课，这是第一次听说芸草。原主的记忆里也没有这部分知识。

　　但是这个质疑涉及到她的专家形象，就算对方是大客户，也不能退让。

　　祈天输人不输阵，她反驳道：“你一个机甲单兵还晕车呢。”

　　哪壶不开提哪壶，薛兆京没好气道：“我开的是重型甲，又不追求速度。”

　　“速度才是一切攻击和防御的基础。”祈天一本正经地说出自己的理念。

　　“关防御什么事？对攻击还算勉强有点帮助，但我们重甲追求的是坚不可摧……去去去，吃你的，道不同，懒得跟你说。”　薛兆京突然不耐烦起来。

　　虽他追求的是坚不可摧的力量，但他有自知之明。他开的重甲哪里坚不可摧了……资质不佳一直是他的隐痛。

　　薛兆京猛灌一口水，试图消解这股烦闷。

　　也算是谨遵医嘱，多喝热水了。

　　祈天不以为然，丝毫没察觉到这位主顾的不悦，她边吃边聊下去：“闪避才是百分百的绝对防御。”

　　薛兆京不想话题一直往这边引，他反问祈天：“芸草是蔷薇亚科的植物，你们蔷薇星以前不是盛产吗？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祈天一愣，问：“它还有其它名字吗？”

　　“没听说过。”薛兆京意兴阑珊。他家境殷实，去过不少星球，从来没听说过芸草还有别的名字。

　　“那确实没印象，”祈天回顾了一遍原主的记忆，确实没有，她也不纠结。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薛兆京接话，嗯……业务饭不能把天聊死，祈天转转眼睛，把话题绕回去，“你还没说，一般人吃什么。”

　　她在联盟大学食堂吃的免费餐是压缩饼干，偶尔加餐的时候能喝到一点营养液。据她了解，联盟大学军校生的待遇应该算是上民了，不知道这里的平民和下民吃什么。

　　“一般人？品质次一点的饼干吧，听说最惨的是吃快过期的饼干。”薛兆京家里没有军人，按阶级应该是平民，但他们家从来没穷过，基本市面上有卖的他们都吃得起。

　　所以其实薛兆京对平民的生活了解得也很有限，反正知道他们吃不起蔬菜就是了。

　　祈天停下筷子，若有所思，她脑子里闪过她在黑网吧见过的那群下民，还有被孤立的贺支川。

　　估计，要比薛兆京说的惨一点吧。

　　祈天不太能理解人类这种阶级划分的意义何在。她是一个木匠，她的世界里没有阶级。她创造了它们，也维护着它们。她的角色既是创造者，也是服务者，她认为她与它们之间的关系是平等的。

　　她擅长创造和维修，所以她就负责创造和维修。而它们擅长生产和工作，所以它们就负责生产和工作。

　　她看到书上描述，旧世界的人们根据权利、财富、知识，甚至基因、血统、年龄和性别，将人划分成三六九等。

　　她问无忧，人类不是一直很渴望自由吗？那为什么要创造这么多的不平等？

　　生而不平等，谈何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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