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度轮椅

　　一隔十年，再次见到老班，程佑没有重逢的喜悦，心底隐隐有些悲伤。
　　“她在哪？”
　　“她？谁？”推了推眼镜，老班看着眼前这个身姿挺拔却神色低沉的孩子，这也是十年后，他见到的第二个孩子。一别经年，岁月无情啊！
　　“我……看见，她那天最后见的人是你，你说呢？”谁能想到一场梦，将过去那么种种一一展现在眼前。
　　一人告别，一人送别。
　　“哦，你说那坏丫头啊？走了！”想过谁会是第一个问起，谁知道会是十年后才有人找？
　　“地址？”不是没有去找过，而是查无此人。
　　“给，原以为会在三十年后才有人提起，还好，提前了二十年，你若是再晚一天，便只能明年去见她了！”说着，从一旁的抽屉柜底层抽出一本书，拿出里面的信封。一看，就知道被珍重保存，没有一丝褶皱。但却放在办公室里，一看就是时刻等人来取。
　　程佑接过信封，打开，里面空白纸上写着一个花店的地址。疑惑的看向老班，“这是？”
　　“那丫头给我的，答案就在那里，你去吧！”说着挥挥手，便不再说什么。
　　程佑沉默片刻，对着老班鞠躬，便转身离开。
　　时钟滴答滴答，在又一次下课铃响起，耳边传来吵闹声，“老班，当初你可允诺我了，会答应我一件事，可不能食言而肥啊！”站在身边的青春少女娇俏可人，可小嘴却跟个大喇叭似得，在这磨了有半个钟头了。
　　被念叨的没有脾气的老班，无可奈何的敲了少女一个脑瓜崩，“你这坏丫头，为了这件事可是一年前就打我主意了吧？”
　　“哪有，是你说的我可以让咱们班在运动会得第一就答应我一个条件的。此为智者谋略，阳谋之策。答应吧，答应吧，老班。”
　　“行行行，别摇了，快散架了，答应你了还不成，你答应我的也要做到才是。”说道最后，神情有些庄重。
　　“OK。”回到简而有力。
　　回忆到此，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丫头，你食言了”
　　当程佑到达花店，走在门口却有些踌躇，被店员看到，走过来问，“先生，你好，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
　　“你好，请问这是你们这边的地址吗？”说着，将纸展现在店员面前，并没有递过去的意思。
　　“稍等，”店员凑近看了一眼，“是的，先生。”
　　“那……是送哪里的？”走到了这一步，心中的紧张更甚。
　　“您是？”店员确认身份，顾客的隐私还是要考虑的。
　　“……朋友。”止步于朋友。
　　“这是白色线，我这边需要查询一下，您稍等。”只要不是仇家，倒是可以说的。在电脑上查了会儿，在卡片上写了几个字。“先生，这是2011年四月份在这边签订的，约定每年五月一号和十月十号去这个地址送花。”递过来一张卡片。
　　程佑接过卡片，低头一看，“墓地？”这地址……
　　“是的，白色线是本店专为祭祀设置的，您不知道她……”说着便停下来，眼神中有些不可言喻。
　　“祭祀，墓地，她……走了……原来，老班说的是这个意思……”程佑颓然的立在那里，嘴里呢喃不止。早在十年前，她便筹划着离别，安排后事，就连花都提前给自己备好了。难怪，什么三十年之约，你要的便是被遗忘吧？
　　“先生，先生？”看此人神色有些疯魔，店员不得不出声打断。
　　“啊？”程佑抬头看着店员，“您……”没什么吧？到底是没有问出来。
　　“请帮我打包一束花，就她预订送的花。”到底是不便外漏情绪，程佑只想尽可能快的赶到她身边。
　　拿着花，程佑一步一步的走到卡片上的地址，站立。
　　下午的墓园安静，静谧。眼前的墓碑上没有照片，没有名讳……
　　只刻了：天涯各处，何处归途。
　　三十年后，你食言了。
　　可现在，你早到了！
　　十年前，你狠心的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的信息。十年后，你连名字都没有留下来。
　　要不是那场梦，没有看到你去找老班，没有在梦醒的第一时刻去问老班，没有追根究底的找下去……便是三十年后再想起，便也是模糊了岁月，消失的容颜。
　　你看，这世间，还真是经不起一点考验，便是我自己，也已经把你忘的差不多了……
　　要不是那场梦……
　　心中嫉恨多久，便默念多久。在夜幕彻底暗下，程佑慢慢蹲下，将手中的花放下。
　　“丫头，我找到你了。”而你却走了，徒留我一人在这人世间。久站引来的身体酸痛，在蹲了一小会儿便有些支撑不住了，程佑索性直接坐下。看着墓碑上的几个字，不语。
　　等到坐的疲乏的时候，程佑站了起来，“丫头，我先回家了，过几天再来看你。”
　　离开的身影，缓慢而挺直。
　　来的时候，身上的那股子悲伤怎么也掩盖不了。可走的时候，似乎浑身轻松了一样。
　　二十年后，十月十日，高三三班同学会：天涯各处，何处归途。
　　看着那一张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再多的攀比计较，到最后都化为感慨。当年的我们来风华正茂，而今，五十而知天命，便是感慨这重要的三十年，只愿，余生无憾矣！
　　坐在角落里的程佑，到底是没有看到老班的到来。他和她，终究是失约了。两个背地里约定的人，谁也没有履行自己的承诺。只有他还记得他们，也只有他知道这三十年的约定背后的原因。
　　程佑心底的痛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消减，但却终究不能释怀。也罢，也许到见到你了，便也没有好挂念的了，程佑想着。
　　你看，大家都在，你却食言了。
　　我想过，三十年之后我们一起出现的场景，是我牵着你的手走进来，还是我抱着咱们的小孙女一起遛弯走到这。
　　可是，现在的我只能坐在角落里，听着大家的聊天，从他们的字里行间找出关于你的信息。
　　丫头，我想你了。
　　但我还得坚持活着，我怕现在去见你，你这丫头会揪我耳朵。也怕，你这丫头因为我想你而离世让你难过。
　　你这个坏丫头，这都几十年了，还是这么坏……可我想你的坏。
　　坏丫头，到死都不肯说
　　……
　　算了，跟你争什么……
　　“我爱你”
　　“丫头，爱你到五十岁，便是我们约定重逢的日子了！”
　　五十岁之后，等我见到你……
　　说爱你！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