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甜

　　“我决定了！”阿桃一拍床板，坐起来，“我决定在我们走之前一定要干一件大事，我也要断一断他北陈的根基，让他们的百姓乱上一乱。”

　　萧衍来了兴趣，也坐起来：“断什么？怎么断？”

　　“我还没想好，你跟我干么？”阿桃抬了抬下巴，那表情像极了街上的混混头子在招收小弟。

　　萧衍失笑：“舍命陪君子。”

　　他一直觉得自己妻子身上有一种“匪气”，以前是藏得深，但只要离了建康，那股子匪气就“噌”地冒出来，他喜欢极了！

　　阿桃顿时扬起笑容，伸手摸着郎君细滑的脸颊，大方道：“奖赏你……今晚三次吧。”

　　萧衍：“……”

　　这到底是奖赏谁？好像他比较累吧？

　　“不要？”阿桃挑眉。

　　回答他的是具体行动。

　　-

　　自从薛祥叛乱伏诛朝中已经无人能与胡国丈抗衡。

　　胡国丈心中却十分不安，因为他在陛下面前多次抹黑宸王薛元勰，陛下都不听信。由此可见，陛下虽然暂时疏远宸王，但只要时机一到，还是会立即启用他的。

　　若薛元勰这人是薛夕、薛成、薛祥之流倒罢了，但他不是，身怀才华很有能力，处事更滑不留手，做事也干净利落，竟没有半点黑料。

　　偏偏府中只有一个侧妃，临近产期，不出门不作妖。

　　胡国丈无法，只得静待时机。

　　适时，陈懿给他提了一条建言。

　　“没有证据可以做些手脚，扳倒景王的名单不就如此么？”陈懿淡笑道。

　　第一份朝臣的名单，是他在景王府当清客时，找到各位大臣与薛祥的往来书信，模仿的笔迹。

　　第二份自然是真实的奴仆名单。

　　“难就难在，薛元勰等闲不出门。且府中管得跟铁桶一般，无法安插人手进去。”

　　“那就在外面盯着，以陛下的名义。”

　　陈懿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份奏折。

　　胡国丈仔细翻看之后，脑子里思绪纷繁，旋即猛然起身笑道：“你当初问我要各就藩藩王的背景，便是做这个用？”他扬扬手里的蓝皮奏折。

　　陈懿笑着点点头。

　　“哈哈哈，那么早就开始部署，你果然有大才。”胡国丈对眼前的人欣赏之情溢于言表。

　　陈懿笑道不敢当，眼神却是满满的自信。

　　胡国丈就喜欢这样的年轻人，当即赏了他不少好东西。

　　陈懿告退后，胡国丈便进了宫。

　　向陛下建言，派遣羽林军及虎贲军守卫宗室藩王的府邸，用以监视。

　　“陛下想想看，我朝对宗室藩王甚是宽厚，以至于藩王们个个有权有兵有钱，连就藩的亦不例外。哎，老臣是不想薛夕、薛祥之事再重演。毕竟他们都是陛下的亲叔叔，老臣明白陛下心中必定难过。”

　　最后这句话算是说到了陛下薛恪的心里去。

　　北陈历任皇帝都重用藩王，因此皇子和皇叔之间的关系极好，前两次若不是证据确凿，自己也不会杀他们。

　　若是派羽林军去监视，还能起到一个震慑藩王的作用，让他们野心冒头的时候及时醒悟，这样便能保住其性命。不仅是自己这一朝，往后自己的儿孙亦能保全者甚众。

　　薛恪觉得外祖父提的这个建言十分好，当即同意了。

　　这时，胡国丈拿出一本奏折，正是抄录的陈懿为他撰写的那份。

　　“陛下可以瞧瞧，看这样安排是否妥当。”

　　薛恪接过奏折看了半晌，心中不停盘算：方珍方中父子统领羽林军和虎贲军，而此二人又只听命于自己。藩王中若是有异动、贪赃枉法的，自己都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这样不仅可以扼制藩王造反，还能打压藩王的一些纨绔劣根，例如强占民田民地民宅等。

　　薛恪越看越心花怒放，觉得这样安排简直是妙极！

　　次日，这道奏折便通过，陛下和胡国丈积极投入选拔羽林军、虎贲军编成监察队。

　　上位者自然高兴，只是其中的弊端，还不如阿桃一个女郎看得清楚。

　　前一日夜晚，萧衍写好这本奏折后便拿给阿桃瞧。

　　“哈，萧衍啊萧衍，你可真是一肚子坏水！”她用合上的奏折拍了拍他的胸口。

　　“哦？何以见得？我觉得派人监视藩王的政令非常好，如此一来，谁还敢造反？定然先被抄家。”

　　阿桃嗤笑：“对于陛下来讲自然是好的，这不啻于集权到了陛下一个人身上，看起来功在一时，却弊在千秋。”

　　对上萧衍的鼓励的眼神，阿桃续道：“你看，这些派出去监视藩王的羽林军及虎贲军只听命于陛下，权力就凌驾于其他衙门和官员之上，却无人可监督羽林军与虎贲军。换了我，买通不了领军将军方珍和直阁将军方中，我还不能买通一个或几个羽林军和虎贲军么？如此一来，冤假错案少不了，收受贿赂、谗言献媚也少不了。更可怕的是，陛下以后的消息来源都是这些耳目，若耳目有异心又该如何？”

　　萧衍心中一阵发烫，怎么会有如此了解他的女郎？

　　他这次来的最终目的是引起北陈内乱、消耗北陈国力，哪怕是这次任务失败，他也要给北陈的朝廷埋下一个雷。

　　正如薛元勰所做的那样，这个雷一年两年可能不会炸，那十年、二十年呢？总有起效的一日，他就算是看不到那一日，他的儿孙还能看到。

　　到那时，大宁就有了统一天下的机会。

　　这是阿桃第二次深切感到身边这个郎君想要收复洛阳、长安之心。上回还是他首次对她表达心中所想之事。

　　为此，他可以穷尽心血。

　　阿桃登时觉得鼻酸，握住他的手道：“我们努努力，如你上次所言，争取五年，五年后，我们在洛阳开一家绸缎铺子。”

　　萧衍心中有一团火在燃烧，用力拥住了无论何时何地都与他并肩作战的女郎。

　　-

　　翌日，陈懿去胡国丈府上，子婳对着胡国丈赏下来的金银锭子哈哈大笑，活像没见过这么多钱的乡下女郎。

　　只有她自己知道，定然是那条监视藩王的计策胡国丈觉得十分满意，这才赏了东西下来。

　　子婳将几匹细布赏给青青荷叶等人，绸缎送了元若棋和雪娘，自己和陈懿也分别留了一匹。

　　剩下的金银自然是不能放在宅子里的。

　　“青青、荷叶、荷田，洛阳城里哪家钱庄的信誉最好？”

　　“女郎是要存这些银子金子么？”荷叶问。

　　子婳点点头。

　　青青道：“婢子没进王，呃，府里之前，听街坊说都是存在汇鑫钱庄的。”

　　荷叶和荷田也点头：“我们出门采买时，好像也是瞧见汇鑫钱庄的人最多。”

　　她们都是贫苦出身，银子见得少，一些铜板自然就在自家屋子里挖个坑埋上了事，还方便取用。

　　“女郎，汇鑫钱庄各地都有分号，马头城就有一家。”贵儿道，“之前胡夫人和我们老爷的东西都是存在汇鑫钱庄的。”

　　这样啊，子婳若有所思地笑笑：“贵儿、康树，你们来，出去打听打听汇鑫钱庄，各方面都要打听清楚。”

　　贵儿和康树虽不知女郎要干嘛，但还是老老实实出去打听。既然是各方面都要知道，那就把能打听到的都打听回来。

　　这边子婳敲响了隔壁李婆子的门。

　　李婆子笑着开了门，假意寒暄了几句就把她拉进了屋子。

　　瞬间收起笑容，肃然道：“可是有要做？”

　　子婳笑道：“李婆婆放心，没什么事，我就是过来找你聊聊的。”

　　李婆子肃然的表情有些裂开。

　　子婳开门见山：“是这样的，今日国丈爷赏了些东西下来，我想跟李婆婆打听一下汇鑫钱庄。你知道，我没什么见识，怕这么多好东西存错了地方打了水漂。”

　　李婆子明了，却就是似笑非笑看着面前的女郎。

　　子婳开窍地拿出一锭银子放到李婆子手上：“这么长时间，多谢李婆婆仗义相助。我们家也没什么好孝敬你的，拿去买点自己喜欢吃的糕点果子罢。”

　　李婆子掂了掂手上的银子，不错，五两呢，小娘皮还算大方。

　　“存在汇鑫钱庄是个不错的选择，洛阳城稍微有些积蓄的人家，银钱都是存在汇鑫的。”

　　“可我们家郎君迟早要回马头城的，或者万一国丈爷安排我们去外地呢？钱怎么办？能存多久？”

　　李婆子白了她一眼：“汇鑫钱庄是连锁号，大陈稍微大些的城里都有分号的。只要数额足够，凭票就可异地取出。”

　　子婳夸张地“哦”了一声，连夸李婆子懂得多。李婆子自得的脸上明摆着不屑。

　　又胡乱聊了一阵，子婳才告辞回来。

　　晚上贵儿和康树回来，二人把打听到的消息一一上报给子婳。

　　次日一早，子婳吩咐康树带着一百两银子到了洛阳汇鑫钱庄的本部。

　　康树奇了：“女郎怎么径直就往这里走了？”好像以前来过很多次一样。

　　子婳笑笑，为了画舆图，洛阳城的大小街道她哪里都走遍了。

　　汇鑫钱庄是一座三层楼高的下楼，硕大的旗帜上书写着“汇鑫钱庄”四个字。据贵儿打听到的，说是钱庄老板找了侍中王显大人亲自题写的。

　　既然能找朝廷三品大员题写名称，这就说明，王显起码在汇鑫钱庄是有占股的。

　　那跟王显交好、政治立场一样的官员，在这汇鑫钱庄可能都有可能占股。否则，这种钱庄是做不大的。

　　子婳垂下眼，进了钱庄大厅。

　　大厅前面是一块空地，专门供客人排队等候的。

　　然后是一排铁门窗，将内外分割开。一些铺员就在铁窗口露出脸来，有点像牢房。

　　每隔三尺，铁窗口下面就有一张椅子，还放着纸笔，应该是需要填写什么。

　　时辰尚早，客人不多，只有两三个人坐在铁窗口的椅子那儿办事。

　　穿着细布衣裳的铺员忙过来招呼：“女郎是存号还是取号？”

　　子婳笑道：“存。”

　　“好叫女郎知晓，咱们汇鑫钱庄是一百两银子起存的。”铺员笑容不变地提醒。

　　毕竟眼前的少女也只穿了一件普通绸缎衣裳而已，倒是通身的气派和姿仪，瞧着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一等丫鬟的模样。

　　子婳点点头。

　　铺员眼神一亮，忙躬身伸手道：“好嘞，您这边请。”

　　将子婳和康树领到空着的铁窗口下。

　　坐在铁窗口里面的铺员这才露出真面目，伸出个脑袋冲着子婳笑笑：“请问女郎是存银钱还是物品？”

　　“还能存物品么？”

　　“自然，只是物品不能异地取货，需要您自己凭票到这里来取。”

　　“原来如此。我是外地来的，还不知晓呢，小哥莫怪，帮主家办事，可不敢马虎。”子婳不好意思笑笑。

　　这笑容险些晃花了铺员的眼，忙道：“是是是，女郎尽管问。”

　　子婳笑道：“那存的物品有要求么？”

　　“有的，不能易腐烂的，不能易燃的，也不能是有毒的，活的也不行。”

　　“那不要求必须贵重吧？”

　　“自然，您就是存一张白纸都没问题。”

　　“挺有意思的，不过我今日是来存银子的。”说着招了招手，康树忙递上一包银子。

　　铺员称量过后记录道：“刚好一百两。您把这两张字据填写一下吧。您识字吧？”不会铺员可以帮忙代笔。

　　子婳点点头，拿起小案台上的笔沾了墨便写。

　　铺员查看无误后，子婳按了手印，铺员也在单据上盖了钱庄的防伪印章。

　　“这一张您收好，到时候凭票取钱，只要是汇鑫钱庄都认。但请好好保管，我们只认票不认人。”铺员将一张递给子婳，另一张则放进柜台下面去。

　　这还是子婳第一次存钱，感觉很是新奇，不过更有意思的是这个钱庄。

　　铁窗口里面原来还有一些屋子，刚刚铺员将银子拿走，就转身打开门，将银子放到背后的屋子里。

　　她瞧见里面都是一些木架子，上面除了放着银子还有一些金条，不过数量不多。

　　那么，那些屋子应该就是存放银钱物品的一个转存点，他们应该还有一个库房专门保管存放客人的银钱和物品。

　　子婳抬头看看汇鑫钱庄气派的三层楼建筑，那些值钱的东西会放在楼上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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