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甜

作者:玄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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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死



      崔二爷笑笑,拿出两盒子棋子,坐在揖香亭,左手执白,右手执黑开始下棋。

      秦沧领着禁军到卫国公府的时候,偌大的国公府里没有人,连个下人都没有。

      到园子里,花树繁茂,园景雅致,周围透出入秋的冷意。抬眼看天,乌云蔽日,黑云压城,这里好似一个死宅。

      转过假山,就见身穿官袍的崔二爷在亭子里下棋——四周黯淡无光,他一人着绯色官袍在其间,鲜亮得灼目,静谧得诡异。

      秦沧皱了皱眉,挥手让禁军散开去搜查罪犯,他则来到亭子里,坐在崔二爷对面。

      崔二爷就似不知道对面有个人,头都没抬,继续下棋。

      这样淡然——当大片棋子被围时,他蹙眉思考;当收捡棋子时,他嘴角含笑。可这分明是生死关头啊。

      若问秦沧生平最讨厌什么?那自然是世家子这一套。

      这些人根本没有经历过贫穷,只会鄙视他们寒门不会琴棋书画,不风雅,他娘的你去过几日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就会明白,生存需求都满足不了的时候,什么精神需求都是云烟。

      秦沧经历过那些,而今,他靠自己走到了现在的地步,可在面对崔二爷这种正统的世家子时,他还是会自惭形秽,忽的就想起那些饥饿、肮脏的画面。

      他就不怕么?不怕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么?怎么能如此镇定呢?

      前不久的谢照也是如此,连喝毒药都喝得那么风仪无双。

      思及此,秦沧沉着脸,抬手用刀柄搅乱了棋局,棋子啪啪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崔二爷有些无奈:“秦大人慌什么?他们不是还在搜么?老夫手谈一局刚刚好。”

      秦沧狞笑:“崔大人可别下棋了,想想一会儿怎么跟陛下交代吧。”

      崔二爷抿了一口茶,嗯,到底是秋日了,茶放在外面一会儿就凉了。

      “这个不劳秦大人操心。”说罢,开始闭目养神,不再多言。

      秦沧被无视了个彻底,现在他一句话就能影响陛下,可这些世家子竟然完全不怕他。

      相比之下,盛怒的他就像个傻瓜蛋,最直接的暴露了性格中的怕死、怯弱。

      秦沧暴怒,抽出刀砍向石桌,石桌分成两半,棋子全部掉落。

      崔二爷别说闪开,就是眉头都没皱一下,也没睁开眼睛。

      秦沧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无能为力又强烈不甘。双眼赤红着等待着崔家的下场。

      禁军搜了整整一个时辰,才把卫国公府里里外外都搜查了两遍,可是真的没人。

      “任何地方都没有人?”秦沧牙齿都要咬碎了。

      “回大人,没,没有人。”禁军头子吞了吞口水,刀敕脾气大,可别砍了他啊。

      “好了秦大人,一起去跟陛下复命吧。”

      就在秦沧想再搜一次时,崔二爷出声道。

      秦沧笑了,英俊的脸上说不出的狰狞:“来人,给崔大人绑起来。进宫。”

      绳子勒得很紧,崔二爷绯色官袍都出现了褶子,官帽也掉了,在禁军的推搡下,头发掉了几缕下来,形容终于露出有几分狼狈。

      可他的表情依然是淡淡的,秦沧陡然明白,他不怕,他不怕死。

      含凉殿,萧眷阴沉地坐在龙椅上。

      “崔良辰,朕问你,崔瑾、崔美景、李老太君等人去哪里了?”

      “回陛下,今晨臣已经将他们送走。”

      “送去哪里?”

      “臣不知,只叫出城,剩下的听主子的。”

      “从哪个门走的?”

      “每个城门各出去两辆车,都是青帷马车。”

      崔二爷的有问必答倒是让萧眷舒心了点,立刻使眼色叫人去找。

      接着,崔二爷便被处死。

      雷虫儿上次已经触了霉头,这次不敢再开口求情,见他被拖出去心中一片黯然。站在一旁的秦沧攥着手神色莫辨,他果然不怕,被拖走时,还整了整衣冠。

      没多久,刘明来报,各处城门外三十里处都发现了青帷马车,上面的人不知所踪。

      萧眷气得又将东西摔碎,利君忙道:“陛下,现在当务之急是张家。等张家死绝了再跟崔家算账也不迟啊。”

      极是。好在大将军胡松已经前去点兵了。

      就在此时,眼线来报,方才有陌生人去了江陵王萧荣府上。

      萧眷一听,露出疯狂的面孔,磨牙道:“好得很,朕非弄死张家不可。”

      江陵王萧荣是张太贵妃的儿子,也是张泰的外孙。

      此时张泰造反打到建康,萧眷第一个要关注的自然是萧荣,于是一早就派了刀敕去盯。这果然发现要造反的迹象。

      就在他要派人去弄死萧荣时,萧荣自己来了禁宫求见陛下。

      一身月白色锦袍的萧荣瘦了不少,毕竟母亲被陛下杀死,外公又造反,他很心累。

      “臣拜见陛下,此番求见陛下是因为逆犯张泰派人到我王府,想让臣里应外合造反。可臣是萧家人,如何会背叛陛下?遂将使者带来请罪。”

      说罢便跪了下去。

      利君点点头——外面那个被绑的人,确实是刀敕看到前不久进江陵王府的人。

      从时间上算,江陵王应该是知道了此人来历,便将其带到禁宫请罪了,应该没有诈。

      萧眷的脸色这才好看了点,起身,走到一名刀敕身边,抽出刀,扔在萧荣面前。

      萧荣丝毫没有迟疑,捡起刀便捅死了张泰的使者。

      那使者圆睁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然后僵硬地倒在了大殿光亮的地板上。

      热血染了萧荣的月白锦袍一身,萧眷看得很爽快,哈哈大笑起来。

      “罢了,你是朕兄弟,从小跟朕一起玩,你外家的事,罪不及你,回去吧。”

      “臣谢陛下,陛下英明。”说着湿了眼角,很是感慨地跪拜下去。

      萧荣这番表情大大取悦了萧眷,对他又多了几分信任。萧荣退下之后,他便吩咐刀敕,不用再盯着江陵王府。

      就是这个带着陛下信任的江陵王,出了宫门上了自家马车后,飞快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待马车驶到一个偏僻的小巷子时,确定无人盯梢,他跳下马车,悄悄策马出城。

      萧眷接到消息时已来不及追赶,就此,萧荣与张泰的人马在京口汇合。

      气得半死的陛下随即下令,处死江陵王府上下,一个都不放过。并扬言要搞死萧荣才罢休。

      两日后,张泰率军围了建康城,大将军胡松镇守朱雀门,闭门不出。

      围城已经十数日,萧眷内心很是焦虑,连利君都安抚不了。

      同样,张泰军中也很着急,张泰一直不下令攻城是怎么回事?难道要等到其他郡勤王救兵来么?

      其实张泰的心思很简单,一开始不攻城是他们远道而来,兵疲马惫。

      可是这一休息吧,就想着,做了一辈子臣下,一时激愤给反了,真到了帝都城下,反而在心态上有些露怯。

      “主公,不能再等了,您攻城,成了咱们就拥立江陵王登基。”

      幕僚们纷纷劝他。

      “好。”思来想去张泰终于下定决心攻城。

      开拔出击,张泰率军在朱雀桥上与胡松死战,第一次两军各有死伤。

      第二日,胡松率先发难,张泰大败,只得退回营地,收拢残兵。

      第三日,张泰得到消息,胡松派出一小路骑兵去了京口,把萧荣给抓住了。

      这手直接让张泰军心瞬间不稳,胡松看准时机出兵,再次大败张泰。

      张泰围建康城十七日,造反计划破灭,随即自尽。

      被抓回来的萧荣就惨了。

      萧眷命人取来帷帐,再叫人来支起帷帐,把萧荣推进帷帐里。

      由于是晚上,帷帐比较厚,类似个小帐篷,里面一片漆黑。

      萧眷再命人绕着帷帐边跑边敲拔,萧荣以为陛下用什么新武器来对付他,堂堂江陵王被自己的想象力吓得在帷帐中抱头尖叫,四处乱撞,甚至失禁。

      只得叫喊着求陛下饶命。

      “饶命?萧荣,你背叛朕逃出去的时候,建康城被围的时候,朕就是你现在的样子。你还敢叫朕饶命?哈哈哈哈……”

      笑完之后,阴鸷地叫刀敕:“四面都给朕射箭。”

      羽箭刺破厚厚的帷帐,没多会儿,里面便没了声儿。秦沧将变成刺猬的江陵王拖了出来。

      萧眷厌恶道:“丑死了,原封不动挂去城墙头,让那些心怀异志之人瞧瞧造反的下场。”

      -

      这边张泰叛乱才解决,边塞就来了消息,北陈趁着南齐收拾叛军的时候,进攻义阳。

      寿阳离北陈境内的涡阳很近,为解义阳之难,崔三郎带兵快速围攻涡阳。

      这件事传到建康,萧眷气得不行,他娘的崔家人运气忒好了些。

      为了国家安稳,暂时放过崔家吧,来日方长。

      萧衍的雍州兵,也到了益州,在外屯兵不动。

      此时已经入秋,但益州依旧热得不行,这湿热程度比建康更甚。

      萧衍和表弟尉迟德换上短褐,正要出门,就见一个稍矮的男子走过来,穿着短褐,腰身后背厚实,露出的皮肤晒得黝黑,两条眉毛粗黑,喉咙处微微凸起。

      正是阿桃。

      “你去哪儿?”

      “跟你一起去查探地形。”阿桃笑起来,露出一排贝齿。

      她打听过,萧衍有个习惯就是单骑查探地理环境,不是没有舆图,而是当时的舆图比较简陋,除了大山大川,其余的细微地形根本看不出来,而地理环境对排兵布阵来说十分重要。

      虽然军里有斥候,但萧衍更相信自己,当初夺回四郡,也是他亲自去探查地形后,做的部署。

      这次当然也不例外,虽说农民起义军实力比不上正规军,但他没有轻敌的习惯,而且都到了新的地方,不走一走看一看,岂不可惜?

      “胡闹。等我回来。”说胡闹的时候还算威严,但说到后面四个字的时候,语气中带了一丝他自己都没擦觉到的温柔。

      “我不。你忘了,我可有大本事的。而且我的骑术箭术你还不放心?”阿桃梗着脖子道。

      萧衍心软了,看着她早就装扮好,且这些日子行军那么苦那么累,她一句抱怨都没有,还跟大家一起吃喝玩笑。

      除了嗓音有些清细,让人觉得有些娘娘腔之外,没人看出她是女郎。

      并且,她那过目不忘,观察入微的本事,用在军事、舆图上,确实很合适。

      拒绝的话说不出口,萧衍在尉迟德震惊的目光中翻身上马。

      阿桃也赶紧上了自己的余晖马儿,跟了上去。

      蜀郡的地形说难探也难,说不难探也不难探。毕竟山多,高处一看就能看个大概,但是山太多了,好些地方都被山给挡住了。

      不过没关系,自己看到的,加上舆图,足够。

      三人爬山过树林,经过三日,当地是个什么气候、大概地形算是基本摸到了。

      晚间下起了大雨,三人快速找到一个山洞躲雨,大雨不停,很是阴冷。

      尉迟德去打了两只兔子、两只野鸡回来烤。

      这自然少不了阿桃带的香料。

      不过,今日阿桃又拿出一个新瓶子,倒出几粒看着黑黑的小圆粒,就跟米粒一般大小。

      “这是什么?”尉迟德问。

      “今日在山里遇到一户人家,说这叫花椒,是当地的一种香料,他们家家户户都吃。”说着拿手把小圆颗粒在指间碾碎,洒在兔子和野鸡上,瞬间芳香四溢。

      洞中三人均咽了咽口水。

      兔肉烤好,萧衍照例用匕首斩下兔腿递给阿桃。

      尉迟德扁扁嘴,自己在一边啃烧鸡。

      他并不知道阿桃是女郎,只以为她是崔家幼子,被家中送到军队里镀金的,所以萧衍才如此照顾她。

      “这香料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我刚吃了不少,觉得嘴里麻麻的。”阿桃顿时来了兴趣。

      萧衍点点头,没说话没只管吃。

      三人饱餐一顿,觉得全身暖暖的。尉迟德突然觉得带着阿桃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虽然是关系户,但路上省事,还会弄好吃的。

      于是,消除成见的尉迟德开始和阿桃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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