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甜

作者:玄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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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命


      这些曾经被母后当成趣事讲给他们兄妹听过,只是大哥在权欲里蒸熏太久早就忘了吧。绵绵出生时便雪白这事也并不难探得,但凡太子知道这点也不会编出如此谣言呢?萧衍淡笑,垂下眼皮挡住眼底的冷厉。

      偷鸡不成蚀把米,原本萧重喜只是觉得有了嫡孙女高兴,现在民间满是嫡孙女为爱妻的转世的话,他还能不更多点宠爱么?

      萧律将金镶玉的镇纸砸在地上,舞阳郡主?还有封地食邑,就这么个抱在襁褓里的奶娃子居然比他的嫡长子聪郎还有面子。

      莫如春将自己缩在墙角,让太子殿下尽量不要看到他。

      不过太子鹰隼般的双眼哪里能容忍他逃脱?正是这个莫如春想的计策,不但没让父皇反感萧衍的长女,反而还恩宠有加,都还没见过呢,就这么上赶着赐封号,要是见到了那还不得宠上天?

      当真是气死他了,恨不得将姓莫的拉出来打一顿。

      “下次你要是再出这种愚蠢计策,你就给孤滚。”说罢拂袖而去。

      莫如春长舒一口气,腹诽道:老夫这计策说出来你自己可同意了的,分明是自己蠢,忘了自己娘亲的奇事,如今反倒怪他?

      但那又如何?自己一身早就系在太子身上,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

      八月,秋凉还没下来,萧衍将要再次北伐。

      乳母将绵绵抱去了厢房。萧衍躺在阿桃身旁,抚着妻子总算是丰腴了些的脸颊,歉意道:“这次不能给绵绵大办,周岁的定然补上。”

      “我哪里在意这些?来的人多难道就能保证他们都是真心祝福绵绵么?不见得吧?我也不想违心招待那些不待见我们的人。还是就真心祝福的人一起庆贺便好。”阿桃将头埋在他的肩窝。

      萧衍笑着道了一声好。这就是他的妻子,永远那么特立独行,看得又透彻。

      “东西我给你收拾好了,明日我再查一遍看短了什么不曾。”阿桃絮絮叨叨。

      “你别累着,交给文笔和宣笔还有歙砚就是。”

      阿桃瞪着眼睛撑起身子:“哪里就累了?我就动动嘴。再说了替你打理这些我是甘之如饴的,这次不能陪你去,还不能让我挑的东西陪着你么?”

      萧衍心中暖烘烘的,长臂紧紧箍着她,问她到底哪里来的这么多情话?

      “天生的!就是有一张蜜桃嘴!”阿桃得意。

      “我尝尝有多甜。”

      话音甫落,两人的唇瓣便黏到了一起,难舍难分。

      绵绵满月后次日,萧衍便随着大军出发。同行的还有裴伯玉、萧台、定远侯谢叔业等人。

      魏王府关起门来过日子,只偶尔进禁宫去给父皇看看绵绵。

      萧重喜第一次看到绵绵时就道:“这孩子确实长得像孝昭仁皇后幼时。”

      阿桃和太子萧律、太子妃荀氏同时抽了抽嘴角,绵绵这才两个月不到,陛下您是怎么看出来的啊?更何况您见过母后幼时?

      可陛下觉得自己就是看出来了啊,他的爱妻也是大眼高鼻小脸,跟绵绵一模一样。因此对绵绵十分喜欢,偶尔还会亲自抱抱。每次他一抱,这孩子不认生也不哭,还要咧着嘴露出两条檀红的牙龈。

      “瞧,绵绵冲着皇祖父笑了。”

      阿桃和太子萧律、太子妃荀氏再次抽了抽嘴角,她应该不是笑,只是咧开嘴而已。但这话他们不敢说啊。

      雷虫儿适时站出来道:“绵绵郡主这是跟自己的皇祖父亲近呢,多谢皇祖父的赏。”

      这话说得萧重喜一张老脸笑开了花,阿桃努力压住上翘的嘴角,太子夫妇则努力上扬下撇的嘴角。

      竟不知道这老不死的如此谄媚。太子腹诽。

      到得深夜,萧重喜还埋头在一堆奏疏中忙碌,雷虫儿端上来一碗参鸡汤服侍着陛下用了。

      “陛下歇了吧,夜深了,明日寅时就要起呢。”

      “朕睡不着啊,看看奏折静静心。太子近来小动作不断,实在是……”萧重喜不知道该怎么说,萧律是他钦定的太子,又占着嫡长,不争即是争了,偏生他却看不透这一点非要跟二郎作对。

      这话雷虫儿没法接,垂头站在一旁没吱声。

      萧重喜瞥了他一眼:“你个老货,以往不是最喜欢替二郎说话么?这会儿怎么不说?”

      雷虫儿一惊,噗通跪下请罪:“陛下恕罪,老奴不该妄言,但奴婢绝没有挑拨天家情分的意思。只是,老奴觉得太子有您亲自栽培自然是成才的,可魏王殿下常年不在建康……”议论天家之事都是死罪,他这是故意将重点模糊。

      果然陛下被他的话带走了,笑问:“哦?朕就把他忘了?”

      雷虫儿见陛下笑,就知道这话玩笑成分居多,胆子也大起来,嘀咕着:“是啊,太子、四皇子、五皇子都在建康承欢膝下,还有太子妃和娘娘们替他们说好话,就魏王殿下一个人在外面,老奴是心疼啊,这才多替殿下说了几句话,但绝不是信口胡言,也不敢有任何夸大。”

      萧重喜哈哈笑起来,指着雷虫儿连说了几句“老货”。雷虫儿浑不在意,表面上跟着嘿嘿笑。暗自替自己敲了一记警钟,他虽是魏王的人,但面上必须对陛下忠心不二,否则这不是替殿下办事,而是招祸。

      寝殿中只余下一盏九枝莲花灯充作夜视,陛下仰躺在龙床上,他其实很纠结——太子处理国是的能力尚可,只是暂且不够沉稳周全,目光稍短浅了些,若是承平年代或可做个守成之君。然,如今南北各自为王,洛阳尚未收复,从他极力主张不再北伐的态度就可知他是个偏安一隅的性子,当然不能说这是劣处,不过是少了些开疆拓土之心。他并无大错,自己更没有理由废太子。

      前齐祸乱的根源起点就是废帝萧眷,而他本身也不是太子,是前齐明帝因宠爱他无端废了他大哥让他上位,结果前齐的结局大家都知道,否则也轮不到他萧重喜上位。“太子”乃国之根本,无事还是不要动摇的好。毕竟谁都无法保证登上皇位之后他能一直不变。

      可次子劳苦功高,从小就聪慧善谋能隐忍又志高才大,屈就是真心可惜的。再一个,藩王功劳过大,以大郎的心胸,只怕以后容不下二郎啊。

      这些问题他早就想过,可一直没想出更好的办法来。

      作为父亲,自然是希望两个儿子相互扶持着走。

      作为皇帝,他们兄弟俩一文一武定然使大宁安定。

      二人能兄友弟恭一直到老他便再无遗憾,罢了,先就这么着吧,多想无益。

      -

      建康的事并没有影响到在前线的萧衍,他正亲率大军压过宁陈边境。

      而河阴之变后的洛阳城却是乱成一团。

      邓天穆在河阴杀了两千多人的事自然是瞒不过天下人,此事传回洛阳引得众怒,当日因留守衙署而逃过一劫的底层官员和儒生纷纷写檄文骂其是乱臣贼子,百姓更是吓得白日都不敢出门。

      导致邓天穆根本不敢贸然进洛阳,当真怕儒生和百姓狗急跳墙和他作对,毕竟他这次要来收服洛阳人心的,若是如此便有违初衷了。

      是以,他只能在洛阳城里大肆传播流言:“薛氏灭,邓氏兴”。言下之意,薛氏灭亡是天命,他杀人是应有之义,且他邓天穆天命所归,你们不要再跟未来天子作对了。

      同时让人冲进宸王侧妃桐娘和长乐王,哦不,子悠已经称帝,应该称呼北陈陛下暂住的行宫,将母子二人带到军营里控制起来。

      贺兰和马骏死在河阴之变,桐娘身边无可用之人,悲愤又无奈,只得暂时任由邓天穆摆布。

      这日,丫鬟送饭食进来,发现昨夜的饭菜都没动。

      她心中闪过不屑,都是阶下囚了,还装什么清高?她是邓氏的丫鬟,自然是看不惯这对母子占着将军的位置。

      见二人绝食也不劝,直到丫鬟将昨夜的饭菜收拾好抬脚出帐时,桐娘才冷声道:“你去告诉邓天穆,帝王迭兴,盛衰无常。如今四方瓦解,将军愤而起之,所向无前,此乃天意,非是他一人所能办到的。我带着子悠本来相投,也只是作为一个母亲想让自己的孩子活下去罢了,根本不敢妄想皇位!将军何至于逼我母子至此?”

      丫鬟大惊,呆在那儿不动。这妇人,是在骂将军么?敢说将军有今日是靠天命而非人力。

      桐娘才不管她如何想,现在她只想为她和子悠获取一线生机,要是继续这么下去,他们娘俩儿必定会被邓天穆过河拆桥。

      思及此,她复又道:“若是天命有归,将军便选个合适的时间以正尊号吧,我带着子悠禅位绝无二话,将军若是不想当这个皇帝,还想我大陈江山社稷得以保存,那就该选择做一个贤臣来辅佐子悠。”

      丫鬟听到这里忍不住嗤笑,这对母子当真是看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啊。

      “听清楚了么?记牢了么?一字一句带给邓天穆。”桐娘撂下这句话,便再也不看丫鬟。

      丫鬟哂笑一声立刻出去禀告将军。

      “她当真这么说?”邓天穆面露喜色,没想到这侧妃还有点见识嘛。

      丫鬟点头,笃定道:“婢子一个字都没记错。”传话是丫鬟的基本素养,这都不行,那她索性别做了。

      邓天穆挥挥手让丫鬟下去,心中自然是动了念头的。

      左右副将也听懂了桐娘的话,以为还要费一番心力,哪知人家竟然自愿禅位给将军,那可真是大好事,便纷纷劝说邓天穆立刻自立为帝。

      “将军,‘薛氏亡,邓氏兴’,您可是天命所在啊。”

      “就是,将军,那个胡太后真是把朝堂搞得乌烟瘴气。”

      “可不是,藩王也不是好人,个个贪赃枉法。”

      “将军,您为帝,我等忠诚相随,绝无二心。”最后众人齐声道。

      邓天穆摸摸短须,哈哈笑起来,那笑声中说不出的自得与张狂。

      就在左右众人都沉浸在一股自我营造的喜悦氛围中时,邓青皱着眉,走出来沉声道:“将军,您这次是高举起义大旗,志在惩奸除逆,然而现在大功还未立,定州、相州、五镇等依然在反叛暴乱,而您此时就有这等想法,正可谓祸患而不见得是福啊。”

      大帐中登时落针可闻,众人却不敢反驳邓青,因为其深得将军信任,只好拿眼睛去瞧邓天穆。

      邓天穆拧着眉收了笑盯着邓青许久,如深潭的眼眸波澜不兴。是啊,大陈境内到处都在政权割据,他现在自立为王不就跟那些人一样了么?而且他当时可是扯着为大陈肃清叛逆的大旗才来的,现在他才到洛阳就称帝,世人会怎么看他?说不定马上就会有薛氏藩王集结起来攻打他。

      可这么好的机会呢,薛子悠是个娃娃,桐娘亲口承认愿意禅位,难道就要放过这个天赐良机么?

      邓天穆阴沉着脸大步跨出大帐。

      半夜,永宁寺的主持大师被“请”到了帐中。邓天穆请大师为他和薛子悠算一卦。

      大师道了一声佛偈,便开始摆弄起手边的东西,半晌,他悠悠道:“此子是天命所归之人。”说着指向案上第二份生辰八字,“天生龙命,不可逆。”

      永宁寺大师被好好送回了出去,大师理了理袈裟,回身看了一眼门口站着丫鬟的营帐,长叹一口气:殿下啊殿下,老衲能为您做的,也就如此而已。

      转头,快步回了洛阳城。

      文帝时期大兴佛教,在洛阳城里大肆修建佛寺,而永宁寺便是第一批皇家寺庙,主持大师和文帝、宸王都是莫逆之交。子悠出生后宸王曾亲自到永宁寺请他为儿子祈福。是以方才在大帐中,他一眼便认出第二份未署名的生辰八字是薛子悠的。

      若说永宁寺主持七个字打消了邓天穆欲称帝的大半冲动,那么接二连三的浇筑金人失败则让他彻底放弃了这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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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各位,今天哮喘发作很难受,所以拖到了现在。明天还是会按时更新的,么么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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