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的张盼盼

　　“哎哟，我跟你讲哦，我对门的小姑娘真的是可怜哟。”一个老奶奶在楼下老姐妹们聚会的地方对着她们说道。

　　“哦哦！”旁边的一个老太太拍拍手，小声叫道：“我知道我知道，就是那个年纪轻轻又聋又哑的那个嘛，真的是造孽哦，听说眼睛也不咋好了。”

　　“对对对，就是她呀。”老奶奶看了看旁边其他姐妹八卦的眼神，说：“不知道是不是得了什么病啊，我看她不像是天生的聋哑人，跑来我们这种老小区，估计也是不想看见那么多人，打那么多交道。”

　　“也是，听王姐这么说，是个遭罪的人，最近妇联不是要来我们小区慰问，我们到时候和人家说说这个情况，多照顾照顾。”旁边年纪轻一点的妇女喝了口保温杯里的茶水，缓缓道：“你们说的那个小姑娘我知道的，还有残疾证，听说器官衰竭也很厉害。”

　　“诶？”王奶奶有些疑惑道：“这你也晓得啊？我都不知道的耶！”

　　“害，”妇女摆摆手，说：“之前有个在那边工作的侄女，说是遇到一个年轻的小姑娘，是个聋哑人，还不知道为什么器官衰竭的厉害，现在估计就是在熬日子过活。满足年纪轻轻又是聋哑人的小姑娘那不就是你们说的那个女孩子了。”

　　“那就能帮一点是一点吧。”

　　你有些疑惑，最近的姨奶们对你额外的热情，只得避开诸位奶奶阿姨们的下楼时间，尽量不接触。

　　你被赶出来后，拿着不多的钱买了现在这个老小区的房子，虽然老小区破旧，但是现在经过你的爆改，只看里面一点也猜不到是个老小区的房子。

　　不远处还有一个大型的商超，你有一辆‘玩具’车，三门四座的，自己一个人买买东西非常方便。

　　你爬楼梯到二楼，掏出钥匙进了家门，刚把东西放下就开始抑制不住的咳嗽，不大不小的房子里，你咳得撕心裂肺却一点声音也没有。

　　最后你咳出一团血糊糊的内脏块，这才停歇。

　　瘫倒在沙发上，你双眼放空，回忆起了原来的事情。

　　大抵是人之将死，更喜欢回忆吧。

　　你是个守墓人，当年守墓的人们在墓地附近生活，逐渐形成了村落，但是地处偏僻的深山，现在世界不断的发展，年轻人都出去打工，少有人回来，老人也在随着时间回归大自然。

　　逐渐的，这个村落几乎空了。

　　你是留守儿童，从小爷爷奶奶带大的，刚上学没多久，父亲意外身亡，母亲沉默许久，在有一天拿着三分之一的赔偿款走了，听别的老人的孩子说，似乎是改嫁了。

　　靠着剩下的赔偿款，平常和爷爷奶奶去集市卖卖菜，以及政府拨的低保款，也凑合长到了成年，在大学里打点工，还和一个人谈了恋爱。

　　听你本地的舍友说，他家似乎有点黑，家大业大是个富二代。

　　后面被单方面分手，你也有心理准备，伤心了一段时间，你就安心在事业上拼搏，只想赚了钱接爷爷奶奶过去生活。

　　你刚放年假，马上就回到小山村的家里，却见到你的房间有一个地窖开着，下面还散发着烛火，你有些好奇的走了下去。

　　爷爷奶奶就在底下坐着，见你也下来了，笑眯眯的递给你一杯透明的液体。

　　“这是什么？”

　　“这是好东西。”爷爷的笑容里似乎掺杂着什么，混在飘忽的烛火里，你看不真切。

　　等你再次醒来，身旁只有一封信件，你拆开来看，只见上面写着守墓村里一代人守墓，一代人要负责供养守墓的那一代人。直到某一支没了后人，才能停止。

　　而你们家这支，是被守墓的主负责人委托过的，会受到监管与约束。

　　当年爷爷奶奶就是负责供养守墓人的人，只是现在年月久远，觉得不再可能有所谓的诅咒，就不再叫下一代去守墓，直到你父亲的死亡。

　　爷爷奶奶晓得，祖训上的话不是假话了，也不敢叫你母亲知道，只恨不得她再远一点，省的又陪一条活生生的命去。

　　没了你父亲那一代，还有你，爷爷奶奶连夜找家谱里的办法，也只找到一瓶所剩不多的清酒，一口即可让守墓人在黑暗中所见如白天一样，还会让人从此以后再也不用吃喝拉撒，也感受不到冷热。

　　爷爷奶奶怕以后死了没人给你送东西，就倒了一小酒杯给你，抱着你和你的东西将你放在了墓里。

　　你现在明白爷爷的笑容里掺杂的是什么了，却再也出不去这个墓地。

　　直到有一天，有人来了。

　　“哟，小姑娘，年纪轻轻的，手里的本事挺厉害的，我在墓地外面逛那么大一圈也没看见你打的洞，说说，你是哪条道上的？”

　　一个戴着墨镜的帅哥拿着把匕首横在你的脖子上，笑眯眯的模样，语气漫不经心的问你。

　　“我是守墓的。”在很远的县城里读书，看人眼色脸色，观察人这一套早就刻在了你的身上，靠着这个能力，你知道眼前的男人你打不过也惹不起，于是你老老实实的说道。

　　“啊~”黑瞎子看得出来你没有撒谎，就是有些好奇，“守墓还有真的在墓里守着的啊？”

　　见你点点头，又问道：“那这里没吃没喝，连烛火也没有，你怎么活？”

　　“我看得见，不用吃喝。”

　　“你是人？”黑瞎子疑惑的语气都要飙到天上了。

　　你心里翻了个白眼，把手贴在了黑瞎子拿刀的手背上。

　　“行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你一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小姑娘来守墓，我也只是来探路，但是后面呢，有一个人会带着一群人来找东西，你就躲起来，等他们拿了走了就行了。明白吧？”黑瞎子难得发发善心，提醒道。

　　“拿什么？”若是普通的金银珠宝，拿了就拿了，但是有些东西，拿走了，你就也不用活了。

　　“流火盏。”黑瞎子说道，“要是你现在就能给我，说不定还能把进程加快。”

　　“不可以！”你瞪大了眼睛，语气升高了几个调，“拿走了，我也会死的！”

　　“瞎子是通知你，不是来征求你的意见。”黑瞎子收回横在你脖子上的手，把刀插回腰间的刀鞘里。

　　“......你说你把墓地逛了一大圈，”你见这个人点点头，才继续问道：“你知不知道附近的一个村。”

　　“知道，在办丧事呢，还是村里的邻里找人帮忙办的，说什么儿子死了，孙女失踪了......”黑瞎子顿了顿，“你是那个孙女？”

　　或许是在黑暗的墓里待得心里都麻木了，你平静的点点头。

　　“他们逼着你来的？”黑瞎子猜道。

　　“不。”你摇摇头，说：“他们不送我来，我就只能死......不过也快死了。”

　　“哎呀。”黑瞎子叹了口气，“没有别的办法了？只拿一件也要你死啊？”

　　“如果你们拿别的，金银珠宝随便拿，拿其他的比较珍贵就受点伤，拿流火盏就得死。”你看着黑瞎子的墨镜，说道：“我爷爷奶奶拼命让我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墓里活着，我就要活着。”

　　“你阻止不了的。”

　　“至少努力过。”

　　“本来黑爷我说带点什么瓷器的，现在拿点珠宝也行，等他们走了，我给你祭两杯......额，你喜欢喝什么。”

　　“家里有一套茶具茶叶放在我的床头左边床柱子底下第一块到第五块高度的砖块里，那是我男朋友送的，那个龙井真的很好喝。你现在就拿过来吧。”

　　“好，等着。”

　　黑瞎子回来，不仅仅带了茶具，还带了水和烧水的东西，等你接过去转身就去拿珠宝走人。

　　“什么时候来。”

　　黑瞎子的脚步略停了会，又恢复正常，说：“三天后吧。”

　　你搬了一张茶几在主墓室，红彤彤的炭火将水壶里的水烧的冒起白烟。

　　主墓室的门，开了。

　　几道手电筒光乱晃，直到点到附近的油脂灯，将不大的主墓室照的亮堂堂的。

　　“哟，这里还有个娘们，还在这里喝茶哈哈哈哈哈。”两个小喽啰事先进来，后脚，那个黑瞎子说要来取走盏的人看见你就愣住了。

　　“滚！”吴邪把这两个小喽啰喝走，笑眯眯的走到你的面前，“可否向这位小姐讨杯茶水？”

　　你喝茶的手顿了顿，抬起头看向眼前的人，“自己倒吧。”

　　吴邪微微颤抖的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许多年前送给你的雨前龙井，不顾烫嘴的温度，一口闷了下去。

　　“虽然是陈茶了，但是也不用拿喝酒的架势喝茶吧。”你叹了口气，说道：“是拿流火盏的对吗？”

　　“瞎子和我说了。”吴邪盘腿坐在地上，低头看着手里摩挲着的杯子，“你还留着。”

　　“习惯喝龙井了，只有这套在家里。”你说：“你拿走吧。”

　　吴邪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你，小声喊道：“你疯了？！你会死的！”

　　“你不是要吗？”你小小的饮了一口茶，说道：“反正你背了那么多条人命，多我一个不多。”

　　“少你一个也不少！”吴邪知道，是黑瞎子劝她的时候说的，不过是威逼利诱几个字，只是他没有想到会是你。

　　“父亲死亡，母亲改嫁，男友分手，爷爷奶奶也死去了。”你看着吴邪，郑重的说道：“吴邪，如果是别人，我一定会反抗。我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拿走是死，反抗是死，我选择有骨气的死。但是当初你帮了我那么大的忙，就当我偿还你的恩情吧。”

　　“你疯了！”吴邪气的不行。

　　“我早就疯了，”你冷静的说道，“爷爷奶奶去世也不能使我如何悲伤。我二十三的时候就已经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直至现在。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又过了多久，但是我想你知道。”

　　“死亡，对我而言，是枷锁，也是解脱。”

　　你起身，将流火盏从怀里拿出来，递给吴邪，“原本我想我死了也不让人拿到，现在给你。”

　　“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吴邪看着眼前的流火盏许久，一滴泪水划过脸颊最后滴入盏里，他拿起盏，起身转头迈步。

　　你看着他再也没回头。

　　不知道是时间久远，诅咒随着时间和血脉稀释，逐渐失效还是爷爷奶奶给你的那杯液体，你在没守住流火盏的情况下没死。

　　只是变成了一个聋哑人，在墓地里你捡着一些死人的背包，装点钱啊，金银啊，出了这困了你不知道多少日子的地方。

　　不怕死，又怕死。说的就是你。

　　你点开手机，熟练的在医院挂了医生的号，把自己的情况和相关的问题等写在纸条上，免得医生看不懂手语又得等你打字，浪费时间。

　　这一次，你报了一个大医院。

　　医生看着你的状况，立马就要安排你住院，你也答应了，于是医院里的人经常能看见你穿着病号服到处走。

　　查房的医生天天夸你又撑过去一天，别人都以为是你年轻，所以说话多安慰，实际上你和医生都知道，你是能活一天是一天，今天睁着眼，明天睁不开眼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天真，”王胖子伸出手在吴邪面前晃了晃，“天真，你干嘛呢？我跟你讲，你今天必须去做检查，别想着跑。”

　　“不，”吴邪有些发愣，“我看见一个很久没看见的人。我去看看。”

　　他拍了拍胖子，起身去追你的身影，那边的胖子也看见了自己的女神，朝着另一边跑去。

　　“你......”吴邪的声音抖了起来，“你还活着，你你你，你现在怎么样？”说完又摆摆手，“我的意思是，你之前说你会......”

　　正好，查房的医生查到了你这间房，医生大致的看了一下，又夸夸你，再调一下药的剂量，就离开了。

　　吴邪追出去问医生关于你的情况，你躺在床上，睫毛微微的颤了颤。

　　在墓里活了许多年，又在地上活了许多年，每天跟个机器人一样，起床，散步，躺着。出来后你多了一个做饭，吃不了你就拿去给流浪的猫猫狗狗。

　　这一生，快乐的时间很短暂，在遇见吴邪之后，在进墓地之前。你想，重逢又怎样，活一天赚一天的，何苦去拖累他。

　　在他再次进来的一瞬间，你吐出了好多的血。

　　吴邪拼命的摁着铃，大喊医生，让他们把你拉去急救室。

　　你抓着吴邪的手，看着他的大眼睛里蓄满了眼泪，无力的手指在他的手心里轻轻的比画着。

　　多年不见的脸，你努力的睁大眼睛想多看看，却再也没有睁大或者是闭合的力气。

　　医生过来检查了一下，最终只能让吴邪节哀，并且办理后事。

　　吴邪这辈子遗憾有很多，后悔的事情却很少，似乎承诺了很多，实际承诺了很少。

　　最最重要的承诺他不仅仅食言了，还不告而别，甚至选择带走流火盏。

　　吴邪抓着你的手，嚎哭着，如果时间可以重来，他一定只在你的背后阻止你的命运，然后过普通人的一生，再也不要与他相遇。

　　吴邪不知道自己要是真的可以回到过去的话会不会反悔，他只知道这个真正死去的姑娘，在最后的时间里，亲手在他的手里写下五个字：

　　我喜欢你。

　　大学：

　　“我喜欢你，”吴邪将抱着的向日葵花束递给你，笑着对你说：“你可以做我的女朋友吗？”

　　“可是你从来没说过你喜欢我。”吴邪有些委屈，脑袋上隐形的小狗耳朵都耷拉了下来。

　　“没关系，我会一直在你身边让你有安全感，直至某一天，你会对我说这句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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