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小公主被迫渎神[重生]

　　“他逃了……”
　　九瑞在锁妖塔前抬头仰望。

　　私逃，按照天界律例，是足以让土地神被诛杀的重罪。

　　天帝出现在九瑞身后，神情不悦地盯着塔上被破坏的地方。
　　“以他的神力，被关百年也不会有生命之忧。即便届时会去凡世走一遭，回来还是能做土地神，他竟然选择叛逃？”

　　锁妖塔上还残留着大量土地神的神力，他大概是用身体自爆神力的方式炸开了墙壁。这般极端的做法，恐怕他此时体内剩下的神力还不到一成。

　　九瑞转身，脚底踩过地上破碎的土石，与天帝擦肩而过。
　　“叛逃？他从未做过伤害天界的事。”

　　天帝拉住他的肩膀：“土地神的心智已经被妖族迷惑了。神妖大战的历史不能重演。去将他抓回来！你去！”

　　九瑞强硬地将天帝的手拿开，丝毫不给他留情面。
　　“别碰我。特别是你。”

　　**

　　东海上风平浪静，在遥远的海面有有一处海岛，四周被雾气环绕着。

　　说是一座岛，其实是一只老态龙钟的巨型海龟，大多时候它都在沉睡。上千年的缓慢移动让它的龟壳变成了一座拥有山丘水泽的岛屿，也变成了生命的乐园。

　　月亮升起来的时候，虞薇薇赤脚走在沙滩上。她觉得月亮离自己好远，怎么走都走不过去。

　　她离开蝙蝠洞那天，手腕上的红珊瑚手串不可思议地发出嗡嗡声。那是表哥送给她的珍贵手串。正当她弄不清状况的时候，有个美丽不可方物的女子出现在她面前，头上戴着尊贵的王冠。

　　“我的孩子。”泪水从女人漂亮的眼睛里滚落，化作洁白的珍珠。
　　她手中攥着与虞薇薇一样的红珊瑚手串。

　　那是虞薇薇第一次见到别的人鱼。

　　人鱼女帝——虞姬。

　　她的母亲。

　　人鱼们都说她与虞姬长得很像，特别是那双如含海波的眼睛。

　　她几乎是在懵懂的状态下被虞姬带到大海的。世人难寻的人鱼岛，她踏了上来。

　　……

　　海浪拍湿了虞薇薇的脚，她将搁浅的小鱼一条一条地捧回海里，又跟沙子中探头看她的小蟹妖打了招呼。

　　“好惬意的小岛。”虞薇薇深吸一口气在沙滩上躺下来，将头枕在交叉脑后的双手上。

　　这里看起来很安全。在广阔无垠的大海中，岛屿随着海龟的缓慢游动不停变换着位置，周围又被人鱼族凝起的妖雾围住，平常人很难找到这里。

　　秋天的晚风本应清爽，但虞薇薇看着天空觉得心里憋得慌。她试着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但不管她做什么，都觉得心中空落落的。

　　她原本想在血族结束妖力修行后去找九瑞的，可她找不到通往天界的路。恰好在那时母亲虞姬出现了，她觉得住在人鱼岛也许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

　　一颗金色的流星划破天空，拖着长长的光尾。

　　“真好看。”虞薇薇感叹着，眼睛却越睁越大。她腾地站起身来，看着流星落入妖雾之外的海里。

　　鱼尾一振，虞薇薇跳入海中找陨落的流星了。

　　不一会儿，她从海里拖出来个人，一身伤痕不知死活。

　　“喂——”虞薇薇将那人放在沙滩上，拨过他的脸，惊讶地提高了音调。
　　“土地神大人？！”

　　如果不是认出了他的脸，她甚至察觉不出这是位神明。他身上的神明气息很微弱。

　　“又被海神大人打了吗？”她小心翼翼地查看着土地神的身体，发现他身体各处被粗大的金钉穿透，每一处伤口都惨不忍睹。

　　土地神咳出了几口海水，努力用手摘到旁边的一朵小野花。
　　“呵……美丽的小公主，好巧……”
　　他将花插在虞薇薇头上，带着伤痕的脸上露出优雅的笑容。

　　远处传来急切的脚步声，有人朝这里来了。在岛上呆了些日子，虞薇薇发现人鱼族不喜欢神族，甚至到了极度厌恶的地步。

　　不能让人发现土地神在这里。

　　蹙眉想了一瞬，虞薇薇拿出苏澈给她的避尘珠，“进到这里面。”

　　虞姬急切地寻来，充满惊恐的眼神在看到虞薇薇时舒缓下来。
　　“薇薇……薇薇……”她不停念着。

　　只要有什么事发生在虞薇薇身边，虞姬就会出现这种不安，连虞薇薇不小心摔倒这种小事都能让她落下泪来。

　　“我不能再承受失去你的痛苦了。”她摸着虞薇薇的脸，“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你有没有受伤？即便人鱼岛被防护得很好，偶尔还是会有鲨鱼游过来……你自己在这里不安全，跟我回宫殿吧。”

　　“可我整个白天都在宫殿里。”虞薇薇有些泄气。

　　“多陪陪我，好吗？”虞姬又一次重复着这句常说的话。

　　虞薇薇看着一只小螃蟹旋转着身体藏入沙中，最终点点头，跟虞姬回去了。

　　远处漫山遍野的小雏菊随风飘荡，像在挥手跟她告别。

　　**

　　人鱼宫殿很漂亮，里面到处都是悬空的瀑布。虞姬跟虞薇薇吃了夜宵，又亲自为她拆了发髻将长发梳顺，最后才打着哈欠送虞薇薇回房歇息。

　　虽然虞姬总需要她陪，但在人鱼岛的日子让虞薇薇想起了之前在苏府的安逸。每天有很多时间能把自己打扮漂亮，有很多朋友能一起玩耍。

　　“真的不考虑搬去我殿里同住吗？你小时候总是赖在我房里不肯离开呢。”虞姬离开的时候又回头问。

　　虽然很喜欢作为母亲的虞姬，但同住的话……虞姬殿里隔三差五的会有男人出现，虞薇薇觉得不太方便。

　　不想直接说出让虞姬失望的话，虞薇薇抿嘴笑笑，“让我再想想！”

　　回到自己屋里的虞薇薇仰面摊在床上。
　　软软的像云朵的床舒服极了，她躺在上面就不想起来了。

　　虞姬说这个房间就是她小时候住过的，桌子上还放着她曾戴过的小小公主王冠——珍珠与贝壳制作的漂亮王冠。

　　一切都看起来很好。这里很好，这里是她的家，连月神都说过让她找到人鱼岛然后好好地在这里生活。

　　月神……

　　不知道土地神知不知道月神的消息？

　　惦记着月神的消息，虞薇薇翻身起来，取了些食物进到避尘珠中。从苏澈离开后她就没有再进过这里了，时隔这么长时间再来她心中还是会涌起一种被抛弃感。

　　她在避尘珠中最华贵的房间里找到了土地神，他正在睡觉。

　　“避尘珠竟然在你手上，我还以为在玉面狐那里，特地去讨要过呢。”土地神睁开蓝色的眼睛，“那个要命的女人差点将我推倒……”

　　“土地神大人要洁身自好，要不海神大人又要生气了。”虞薇薇劝他。

　　土地神发笑，但虞薇薇不懂他为什么笑。

　　半晌，他问：“你为何没跟在月神身边？”

　　虞薇薇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在听到月神名号的瞬间瞳仁剧烈地收缩着。
　　“他——别来无恙吧？”她的声音细如蚊呐。

　　“哦？”土地神敛起笑意。
　　他不笑的时候带着让人看不透的深沉，虞薇薇第一次注意到他有这种表情。

　　“那位神明很好。”他盯着虞薇薇的眼睛，“他知道你在这座美丽的人鱼岛上吗？”

　　虞薇薇摇头：“他不知道。我离开他很久了。他真的……一切都好吗？”
　　分离很久了，久到连月亮都圆了又缺，缺了又圆。

　　土地神沉思了一瞬：“对，他很好，无情的人似乎总是过得很好。不过我不太好……小公主的眼中只能看到月神啊……”

　　他优雅地抬起被蚀骨钉贯穿的手，“哪怕小公主能给我一点点关注，我也感激不尽。”

　　“哎呀！”虞薇薇好像从自我的情绪中突然醒过来，“我给你带了药！我母亲怕我磕碰，非要让我天天带着药瓶，说是人鱼族最好的外伤药。这……我先帮你把这些钉子拔出来？”

　　她伸出去的手被土地神拦住了，“这不是你能拔出来的……哈哈……你竟然叫它们是钉子……”

　　蚀骨钉已经跟土地神的血肉粘结在了一起。

　　“能帮我吗？你确定想帮我吗？”他淡蓝的眼中透着诚恳，或者说是迫切。

　　虞薇薇瞪着单纯的眼睛：“发生什么事了？我帮你！你告诉我该如何帮你？”

　　土地神的神情中不觉添了些柔和：“你可是弱小的妖啊……为何答应得毫无犹豫？！”他垂目沉默了片刻，然后抬头撩开虞薇薇耳边的发丝，对她附耳轻语了几句。

　　末了，他伸手摸着虞薇薇垂顺的长发：“你从来都是那么讨人喜欢。月神很喜欢你吧？”

　　喜欢吗？不知道……

　　但月神濒死的时候，她扔下了他。

　　**

　　第二天的天气有些闷热，岛上的小人鱼们都躲到椰子树下乘凉了。她们拿着收集来的贝壳一个一个地敲开，将壳中的蚌肉剖出吃掉，然后用这些贝壳串成好看的项链。

　　人鱼既喜欢吃蚌肉，又喜欢海蚌充满光泽的贝壳。

　　虞薇薇抱着一颗椰子坐在树下，正试图在上面弄个小孔方便自己喝椰子水。有小人鱼开心地举着一个刚得到的贝壳给她看：“蚌妖的贝壳就是比普通贝壳美！”

　　藏在贝壳里的蚌妖有时会被人鱼发现，对人鱼来讲妖力低微到可以忽略不计的蚌妖与普通海蚌没什么区别。

　　虞薇薇摆摆手没理她，换了个方向背朝做项链的小人鱼们坐在。她在凡世生活了很长时间，她总觉得能幻做人形、能说话的蚌妖与人族很像，轻易将她们杀死很残忍。

　　椰子怎么也打不开，虞薇薇最后用妖力将它切成了两半，结果椰子水流了一地，她一口都没喝上。嘴里的干涩让她开始烦躁。

　　要帮土地神的话她必须离开人鱼岛。

　　而虞姬千叮咛万嘱咐她不要出人鱼岛。

　　美丽的人鱼自古是被觊觎的对象，被猎杀、被圈养、被剥夺珍贵的鳞片与眼泪。

　　她还记得刚进岛时虞姬拥抱着她——“外面的世界处处都是危险，你在母亲的羽翼下安心待在人鱼岛就好。永远、永远不要再离开！”

　　永远。

　　“永远”这个词让虞薇薇有些敏感。在虞薇薇嫁给墨少丞之前，苏澈曾几次在酒后忧伤地抱着虞薇薇，嘴里一直说着“永远”——“真希望可以永远守护着你……我的妹妹……”

　　“妹妹？”虞薇薇嘴里回想着苏澈的话，不觉愣了一下，忽然起身往人鱼宫殿跑去。

　　**

　　椰子树下串贝壳项链的小人鱼们目送虞薇薇离开，叽叽喳喳地讨论起她们这位人见人爱的小公主来。

　　“幸亏找到了小公主，要不女帝大人不知道要郁郁寡欢到什么时候……她总是自责当年弄丢了唯一的孩子。”

　　未觉醒的人鱼与凡人无异。当年人鱼小公主失踪时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妖力薄弱又常年隐居大海中的人鱼族完全无从下手寻找她。

　　“还记得有人闯入人鱼岛那天吗？女帝手中攥着条手串在哭，说也许很快就能找到失去的孩子了。”

　　“什么手串？”

　　“红珊瑚手串，那个不知怎么找到人鱼岛的白衣男子送给女帝的。那天我亲眼看见女帝愤怒地扇了他好几巴掌，他的嘴角都流血了。女帝原本要杀他的，说他不配活在这个世上，但最后还是放他走了。”

　　与苏澈送给虞薇薇同样的红珊瑚手串，虞姬床头的暗格中也有一条。两条手串的珠子来自同一支活珊瑚，相互之间有着感应与牵绊。虞姬能在茫茫凡世找到虞薇薇，全靠手串的指引。

　　一只淡蓝发色的人鱼经过这里，将一只蚌妖的壳掰开，樱唇轻轻吸吮，柔软的蚌肉被吸入她口中。

　　“手串……就是虞薇薇手腕上那条吗？”
　　蓝发人鱼如碎玉般的皓齿咀嚼着蚌肉。

　　**

　　虞薇薇来到人鱼宫殿时虞姬在窗边看外面的天空，直到虞薇薇喊她母亲她才回过神来。

　　“哦，我有条新裙子要送给你。”虞姬拿起一件鲛纱裙在虞薇薇身上比划着，“有个漂亮的女儿就是好，想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

　　虞薇薇问道：“母亲，人鱼都是女子吗？”
　　她老早就好奇这个问题，因为整个人鱼岛只有女子，她从未见过男性人鱼。唤她“妹妹”的苏澈，真的是她的表哥吗？

　　“嗯，人鱼都是女子。”虞姬又拿出几条项链在虞薇薇颈前比划着，“人鱼繁衍后代不需要男人，男人只是我们享乐的工具。”

　　虞薇薇的睫毛轻轻颤动着。

　　表哥果然不是人鱼族……因为跟她没有半点血缘关系，所以能轻易将她一次又一次地抛下吧？下次见面的时候，她还能喊他表哥吗？

　　从窗口吹进一股闷热的风，虞薇薇的裙角随风轻动着。

　　虞姬再一次看往窗外，眼角含着担忧。
　　“天气奇怪得很。”

　　常年与大海为伴，人鱼很擅长观测天气。

　　在凡世长大的虞薇薇并不觉得天色有什么异常，只是沉闷了些。她握了握手心：“母亲，我能出一趟人鱼岛吗？”

　　不管怎么想她都需要出岛，这里能帮土地神的人只有她。

　　“什么？”虞姬似乎很惊讶听到的话。
　　她在短暂的迟疑后重新拿起刚才那条鲛纱裙，“袖子、袖子上的花边还得改改……得更漂亮的花边才能将我的女儿衬托得更美。还有这些项链，要不再添些珍珠吧？我这里有很多珍惜的珠子呢……”

　　她不给虞薇薇插话的机会，一直嘀嘀咕咕说着无关紧要的话，神色却越来越沉重。

　　虞薇薇抓住了虞姬的手，那双手有些冰冷。
　　“母亲，我很快就回来。回来的时候我给你带凡世最好吃的糕点！甜甜的那种，特别好吃！”

　　虞姬往后畏缩了一下，她躲开虞薇薇的眼睛沉默不语。

　　虞薇薇想了想：“要不我给母亲带鱼糕回来吧？用小木棍串起来在水里煮着，吃起来又鲜又香。”

　　“鱼糕是什么？”虞姬敛目轻声问，“把小鱼切碎了做成的糕点吗？”
　　“可我怎么能让你为了鱼糕出岛冒险呢？你可是我唯一的孩子，我得永远保护你才对！”

　　身为人鱼岛的女帝，虞姬非特殊情况不便离岛，很难寸步不离地保护虞薇薇到凡世。

　　“让我出去嘛！让我出岛！出岛出岛出岛！”虞薇薇顶着一张撒娇的脸使劲摇虞姬的胳膊。
　　“母亲不让我出岛我今天就不吃饭！明天也不吃！”

　　虞姬惊慌：“怎么能不吃饭？你瘦得脸上连点肉都没有了！”

　　话语中有了妥协的味道。

　　虞薇薇抢着说：“那就放我出岛~”
　　她啵的一下亲在虞姬脸颊上，笑靥如花：“母亲大人最好了！”

　　虞姬扶着额头沉思了很久，终于深深叹了口气，转身取回一个袋子塞到虞薇薇手里。“拿着这个乾坤袋，路上用。一天时间够吗？我放心不下……你越快回来越好！”

　　虞薇薇翻看着那个袋子，发现跟捕妖人用的袋子相似，看起来不大却能装很多东西。

　　梳子、胭脂、项链、发钗、香膏……她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看，不觉兴奋起来：“这个乾坤袋真好用！以后出门我能将喜欢的胭脂水粉珠宝首饰都带上了！”

　　虞姬疑问：“我们是不是应该在里面再装点吃的？”
　　她与虞薇薇一样在凡世也没有什么生存经验，对打扮漂亮倒是很在行。

　　**

　　有海鸟扑腾着飞进屋里，撞翻了虞姬镶满贝壳的梳妆铜镜。她急急奔向窗边往外看。

　　天空中低飞的海鸟多了起来，它们看起来躁动不安。

　　“是暴风雨吗？”虞姬低声道。

　　对人鱼族而言，暴风雨比她们的天敌鲨鱼更可怕。

　　“呜——”
　　有古老生物的低吼声从地底下传来，人鱼岛忽然晃动起来，宫殿的穹顶簌簌落土。托起整个人鱼岛的巨龟睁开眼睛，强健如柱的四肢缓慢游动，上面附着的藤壶和水藻纷纷剥落。

　　它是只诞生于开天辟地时的上古妖龟，似乎从那时起就与人鱼族相伴。说起来，人鱼族也是天地间最古老的妖族之一。

　　“难道……”虞姬诧异，“海中巨浪？”

　　比山还高，能将一切都吞噬的海中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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