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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饼人小饼干
  周碰碰喜欢奶奶家的一个相当重要的原因,就是在这里,他可以随意释放自己的“懒惰“。
  比起杨蕙仪女士的“精心教导“,显然,乡下奶奶的溺爱让他更加自在。吃饭以后不用自己刷碗,衣服弄脏了不用自己丢进洗衣机,也不用每天锻炼,更没人盯着他做永远也写不完的习题册。“放纵“,是周碰碰对于乡下老家的定义。
  夜深了,周碰碰又蹑手蹑脚地打开饼干罐子。
  “今天吃哪一块好呢?“
  周碰碰像是盯着满桌珍馐不知从何下口的皇帝。终于,他看中了一块长了棕色小芽的姜饼人饼干。
  “哈哈,这块饼干简直就和隔壁二豆子一模一样!“
  二豆子是奶奶邻居家的小孩,比周碰碰小三岁,脑袋又大又圆,人人都说一看这个头就是聪明相。不过周碰碰可不觉得他聪明,他还没上学,在周碰碰眼里就是个鼻涕也擦不干净的小屁孩罢了。
  “我倒要看看,这个\'二豆子\'饼干能把我变成什么!“
  周碰碰把姜饼人饼干一口塞进嘴里,咔嚓咔嚓嚼了几下,霎时一阵棕色的烟雾遮住了他的视线……
  “啊!哎呦!我的脚怎么这么疼啊!“
  棕色烟雾消散时,周碰碰使劲儿揉了揉眼睛,才看清目前的境遇。
  这地方倒是有山有水,不过,山是垃圾山,水是臭污水。
  “别动,是不是扎破脚了?“
  周碰碰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他回头一看,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大,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男孩。
  “你也是去应聘\'国王助理\'的吧?来垃圾国怎么能不全身包好呢?不用说脚下土地上乱七八糟的垃圾,就是这臭哄哄的味道,闻上三天也保管你生病!“
  小男孩从背包里掏出一双打着补丁的破布靴子,又找出一根满是漏洞的薄围巾围在周碰碰脸上。
  “这都是我从家拿来的,你别嫌弃,等到了皇宫就好了,至少地上干净,不会割破脚。“
  “谢谢你,我叫周碰碰。“
  周碰碰是真感激这个小男孩,他穿越过来的时候是光着脚的,哪里会想到这次自己的样子一点没变,倒是来了一个又脏又臭的地方。
  “不客气,我叫罗克!“
  叫罗克的小男孩热络地牵着周碰碰的手,一路上扯东扯西,周碰碰才总算明白了现在的处境。原来,垃圾国在很久以前叫做“乐葡国“,乐葡国土地肥沃、物产丰富,百姓安居乐业,国王受人爱戴,大家都过着安逸又幸福的日子。可是在三十年前,国王患上了一种叫做“懒癌“的病。这种病并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严重影响,只是会让人越来越懒,一开始,国王只是懒得开会,后来,国王连政务也懒得处理了,再后来,邻国发动了战争,国王倒是不觉得战败丢人,只是他懒得投降,就这样一直拖,竟然把邻国的部队拖得撤回老家了。不过,这个国家的子民们也寒了心,一个并不在乎自己国家好坏的国王显然不是一位值得追随的国王,于是大家纷纷迁居别国。没了臣民,这个国家也就荒废了,施工无法进行,城市没人维护,机器停止运作……似乎是一夜之间,这里变成了一座空城。除了极少数极其贫寒以及身体抱恙无法迁离的家庭之外,留下的也就是管道里的老鼠和蟑螂了。最后,国王只能守着这满地狼藉,继续躺在自己懒窝里,过着懒惰又舒服的日子。
  而这次招聘助理,是因为原来的国王助理也不得不离开了,虽然他与国王相处了数十年,不过在这样污糟的环境下,他的身体也出现了许多问题。帮忙招聘一位新助理,是他对国王最后的忠诚。
  “我想,我应该会入选的,我身强力壮,会做很多事情!等我入选了,就有钱带罗力叔叔去看病了!“
  罗克自信满满,他知道现在还留在这个国家的,几乎都是老弱病残,而像他这样既健康又年轻的小孩非常少见。
  可周碰碰心里却非常不是滋味,明明是同样的年纪,他可以在学校里念书,他可以吃热腾腾的饭菜,他可以在家人怀里撒娇,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可罗克却挑起了生活的重担,他没法念书,这里早就没有学校了。他也没吃过好吃的食物,哪里还有餐厅营业呢?他更无法在家人怀里撒娇,如果当初不是罗力叔叔在垃圾堆里捡到他,他恐怕都活不到今天。
  “罗力叔叔对我真的很好,虽然他少了半条腿,可他给了我一个家。所以,无论如何,我一定不会放弃他!“
  周碰碰捏了捏罗克脏脏的小手,暗暗决定一定要帮他当上新的国王助理!
  大概是走了一天一夜,周碰碰和罗克终于来到了皇宫门口。由于无人打理,宫门上早就爬满了爬山虎和各种攀缘植物。两个小孩只能拽着藤条,踩着粗一点的枝干翻过宫墙,不过,他们找遍了整个皇宫,也没找到哪怕一个人影。
  “有人吗?我们来应聘国王助理!“
  周碰碰和罗克大喊着。
  走廊尽头一座木门缓缓打开,走近了隐约还能看出上面曾涂过金漆。周碰碰拉着罗克走了进去,一位精瘦的老年男人躺在床上。
  “您是现任国王助理吗?我们来应聘。“周碰碰问。
  “我是国王,我的助理由于病情严重,已经启程去女儿家了。“国王虚弱地说。
  “国王陛下!我的朋友罗克想来应聘您的助理!他虽然年纪小,却非常能干……“
  “就他吧,我懒得应聘其他人了。我也懒得给你们发工资,隔壁房间还有几箱金币,你们自己看着拿吧。“
  国王躺在床上,除了嘴吧一动不动。
  “咕噜噜!咕噜噜!“国王的肚子响了几声。
  “好久没吃饭了,你们去帮我做点饭。“国王命令道。周碰碰猜到了,国王一定是自己懒的做饭,才一直饿着。
  “是,陛下。“罗克不知道从哪里学来了一个仆人的礼,只是他人小,又没有正式训练过,看起来有些滑稽。
  “咱们做些什么?“周碰碰看着厨房里还算新鲜的食材问道。
  “有肉,有蔬菜,有面粉,咱们做一碗面条吧!“罗克已经洗干净手,踩着凳子在桌板上有模有样地揉起面来了。周碰碰不会做饭,没法帮罗克打下手,他四处转了转,在厨房后面发现了几只花猪,一片菜地和一片麦田。
  “罗克,我想,咱们得自己种菜,自己养猪了!“周碰碰捏着鼻子穿过猪圈又回到厨房。
  “还可以养猪!真是太棒了!“罗克对皇宫生活非常满意。
  周碰碰暗暗惊讶罗克的心态,他并不知道,罗克之前的日子可比现在苦多了。
  “那我去给蔬菜浇点水,给猪喂点吃的!“周碰碰说。
  “你别忙了,那些事情你也不会做,你知道每只猪每天吃多少饲料吗?还是你知道不同的青菜多久浇一次水?我这碗面快做好了,等下你帮我给国王送过去,还是由我来浇水、喂猪吧!“罗克腼腆地笑了笑,他熟练地把揉好的面团抻成面条,扔进沸水锅里,用筷子搅了搅,再丢进去几根青菜,几片腌肉。
  周碰碰小心翼翼地端着这一大碗面来到国王床前。
  “怎么样?好吃吗?“
  周碰碰也有些馋了,前几天他一直吃的是罗克从家带的硬烧饼,闻着这碗热腾腾的面条,自己也有些馋。
  “不好吃,比我老助理的厨艺可差太多了!“
  国王才吃了一口,就嫌弃地让周碰碰把剩下的面条拿去倒掉。周碰碰突然有些生气,他并没有罗克这么严格的阶级观念,毕竟在他的世界里每个人都是平等的,没有谁有义务去伺候别人。罗克辛辛苦苦做了一碗面,又去浇菜喂猪,自己都没来得及吃口热乎乎的饭,此刻却要被这个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干的国王挑三拣四,周碰碰皱起了眉头。
  “我想,国王先生,有些话我不得不说。“周碰碰抱起面条碗,“是因为您身为国王的失职才导致国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所以像罗克这样的孩子才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没有接受教育的机会,更没有成为一位优秀厨师的资格。您什么都不做,还要对别人的劳动成果挑三拣四,就因为您是国王吗?“
  国王有些震惊,从没有人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讲过话,更没有人对他讲过这些话,因为这些事情而埋怨过他。不过我们的国王陛下可是患了“懒癌“啊!即便他有些生气,也懒得反驳周碰碰一个字,只是对他翻了个白眼。
  “从今天开始,咱们自己做自己的食物,如果您懒得动弹,那就在床上饿着吧!“周碰碰扬起下巴,抱着面条碗回到厨房去了。
  “是我做的不好吃吗?我再给国王陛下做一碗吧!“
  罗克刚喂完猪回来,就看见周碰碰瘪着嘴,委屈巴巴地捧着那碗几乎没动过的面条。
  周碰碰拿来一双筷子,这碗放了腌肉和青菜的面条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也鲜香味美,吃了这么多天干巴烧饼的周碰碰大口吃了起来,又看到旁边饿着肚子,手和脸还脏兮兮的罗克,终于没忍住,放声大哭。
  “为什么让我来这个地方!呜呜呜……我想回家了,我想奶奶!为什么最辛苦的罗克要饿着肚子干活,国王却什么也不用做!为什么这个世界这么不公平!“
  在这个目前只出现了三个人的世界,小男孩周碰碰第一次发出了“打工人“的哀嚎。
  罗克手足无措地安抚着周碰碰,他不知道他习以为常的世界在单纯的周碰碰看来是这样不合理,即便周碰碰原本的那个世界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只是他还没有经历过那些不公平罢了。
  “碰碰,别哭了,我再做一碗面条给国王端过去好吗?你别哭了!“罗克帮周碰碰擦着脸上的泪水,手忙脚乱地在厨房桌台上揉面团。
  “罗克,咱们再做一碗面条,但是不给国王吃!“周碰碰打开水龙头,冲洗起了青菜,“再做一碗,你吃,而且,你要端到国王床边上吃,馋死他!“
  周碰碰发泄出了自己的情绪,满是坏点子的脑瓜这次终于派上了用场。
  “什么?我可不敢!“罗克从没想过要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
  “你就听我的吧!国王不能永远这样懒下去!把他的懒病治好,对他,对你,对这个世界都好!“周碰碰嘲罗克眨了眨眼。
  没一会儿,又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面条做好了,周碰碰端着之前那碗面条,罗克端着刚做好的面条一起推开了国王卧室的门。
  “真香啊!吸溜吸溜!罗克你的手艺可真好!“周碰碰故意夸张地大声吃着面条,罗克想把面条给国王,却被周碰碰挡住。
  “罗克,你自己吃,从此以后,咱们想吃东西只能自己做,不能吃别人的!“周碰碰特意把面条往国王跟前凑了凑,却忘记了自己这碗面条也是罗克做的。
  “呃,国王陛下对不起,我要开始吃饭了。“罗克看着周碰碰只觉得好笑,他不知道这样做国王陛下会不会真的好起来,但是他想试试看。
  “放肆!来人啊!把这两个小孩给我抓起来!“国王又气又饿,不停用胳膊拍打着软床。
  “你喊啊!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抓我们的,这个皇宫里早就没人啦!快点放弃吧大叔!“周碰碰故意要激怒国王,此刻,他连“国王陛下“也不愿意继续称呼了。
  就这样,周碰碰和罗克变着花样地做好吃的,罗克没见过那些美食,周碰碰就给他描述味道和样子,不得不说罗克真是个厨艺小天才,做出的食物总是与周碰碰记忆中的味道差不太多。红烧肉啊、糖醋鱼啊、红薯千层糕、毛巾蛋糕卷……周碰碰负责寻找食材,罗克负责制作,然后两个人一起坐在国王陛下的床边胡吃海喝,把国王的胡子都气得翘起来了。
  又过了三天,国王陛下终于忍不住饥饿的肚子和这么多天的美食轰炸,他从躺了近三十年的床上坐了起来,然后穿上已经结了蜘蛛网的拖鞋,扶着墙来到了厨房,自己煮了一碗面吃。
  这可是个巨大的进步!暗中观察的周碰碰和罗克捂着嘴偷笑,计划成功了!
  接下来,周碰碰又以更多的美食威胁和诱惑国王,比如想吃糖醋排骨就要自己拖地、想吃椒盐虾仁就必须处理一摞奏章,想吃黄油桃酥就得自己去种麦子、浇菜地……不然,这些好吃的就都会滑进周碰碰和罗克的喉咙里!
  太久没吃美食的国王陛下只能听从周碰碰的指示,谁让这些食物的做法他压根儿就没见过呢?何况罗克确实厨艺了得,顿顿都做得香喷喷,又鲜又美。
  没过多久,国王陛下把整座皇宫都打扫干净了,他还把宫殿最顶端那面破旧的旗帜扯下来,换了一面新的旗帜上去。
  “咦?怎么有了一份新的奏章?“这天,国王陛下在处理从前的奏章时居然发现了一本新奏章!
  “因为我们对外面说国王陛下的懒病治好了,现在,大家都想回到自己的故乡来。“周碰碰调皮地向国王眨了眨眼。
  国王陛下诧异地向窗外看去,不远处的城镇上陆陆续续出现了一些居民,他们自愿打扫着街道,清理着堆积多年的垃圾。
  国王回头时,只有罗克一个人孤零零地捧着一碗豆花站在他身后。
  “周碰碰呢?“国王问。
  “周碰碰……是谁?“罗克有些疑惑。
  “是啊,周碰碰,是谁?“国王也挠了挠头。
  又一阵褐色烟雾把周碰碰带回了乡下奶奶家,天微微亮,周碰碰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啊!终于回来了!好想出去做点事情啊!“
  周碰碰打开窗户,跑到院子里,在逐渐亮起来的天空下,他学着奶奶的样子“哒哒哒“剁起了鸡食。
  “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啦!“
  安静的小村庄里不知哪个大嗓门喊了一声,周碰碰赶紧放下菜刀,嘿嘿笑着,跑回屋里躲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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