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听暮溪声

　　“哟，小朋友，好久不见啊~”
　　“请问您是？”暮溪声疑惑地打量他。
　　耳钉，锡纸烫，外套溜了一半，嘴角带着伤痕，痞里痞气。
　　他对不良少年一向没有多大好感，皱眉抿唇，一脸戒备盯着这人。
　　“唉，别紧张。咱们两年前不玩得挺好的，忘啦?”
　　林汀笑着说。
　　“不认识。”暮溪声冷声回答，转头就走。
　　“真见过!你五年级的时候!”
　　暮溪声停下脚步，回头又扫他一眼，认认真真地想了一想......
　　不认识。
　　“您可能认错人了，我不记得我认识您。”
　　他说完便又扭头向前走。
　　“你是暮溪声，对吧~”林汀冲着他的背叫道。
　　他滞了下，站在原地，懵了。
　　“我...我是。”
　　“就说嘛~”林汀赶紧跑到他身边。
　　“你是谁？”暮溪声盯着他，后撤一步，保持距离。
　　“我是你林哥哥啊。”
　　“嗯?林哥哥......真的假的？”
　　“喏，这是我学生证。”他抽出证件卡，亮给暮溪声看。
　　暮溪声瞧到姓名那一栏清清楚楚写着“林汀”两字。
　　“嗯?”他瞪大眼睛，伸头仔细辨认了一下眼前人。
　　越看越相像。
　　虽然风格和气质完全变了，但脸还是老样子，渐渐地和记忆重合。
　　他想起之前林汀的种种恶绩，眯了下眼，冷笑一声，咬牙切齿道：“林汀呀?您回来干啥？”
　　“想你了，你想我了嘛~”
　　“哈哈哈哈哈滚犊子!鬼都不愿想你。”
　　“你就不能意思意思说一句'想我了'吗?这性格咋越变越不可爱了...小时候多好玩......”
　　“亲，这边建议您直接穿越哦。”暮溪声没好气地说。
　　“一点都不乖...”
　　“乖你妹乖!”
　　暮溪声活动活动拳头，拔高音量说：
　　“我小时候没少让你逗啊!你tm还敢回来?”
　　“别动粗嘛~”林汀笑着按下暮溪声的手。
　　“我怕你打不过我，宝贝~”
　　“宝贝你大爷!”暮溪声狠狠瞪他一眼，深呼吸，收回拳头。
　　不是怕打不过，是怕打出人命。
　　暮溪声冷静下来，睨着他问：
　　“你这两年发生了什么？这是入社会了?”
　　“没没没，我就换个风格~”
　　“不良少年风?省省吧你。”
　　“反正我现在挺快乐的。”
　　“那你乐着去吧，别来烦我!”
　　“别这么绝情嘛~”林汀轻轻拽了下暮溪声的衣摆。
　　“滚滚滚滚滚!”暮溪声满脸写着无情，拉开林汀的手就跑。
　　“我明天再来找你啊~”
　　“烦死了，滚犊子!”
　　......
　　林汀微笑着盯着暮溪声狂奔的背影。
　　这孩子，还是长这么好看啊~
　　他把外套往上扯了扯。
　　可惜这性格不咋地讨喜。
　　唉...小时候多好玩啊...
　　...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两年前，林汀回乡时，在街上见到五年级的他。
　　长相偏小，可可爱爱，白白净净，坐在台阶上吃冰淇淋。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爱的小孩子，目光移不开了，紧紧粘着人家。
　　暮溪声被盯得心里发毛，撇了他几眼，快速吃完冰淇淋，站起来离开。
　　林汀马上跟上。
　　暮溪声加快步伐，林汀也加快步伐，直追到了一栋别墅门口。
　　“你......不要过来!”暮溪声攥紧衣角，冲这个不明人物喊道:“我可以报警的!”
　　林汀连忙摆手解释:“别怕小弟弟，我只是想和你一起玩而已。”
　　“啥?”
　　“我可以和你玩吗?”林汀人畜无害地笑了笑。
　　“你是谁?”
　　“林汀。是一名初中生!”
　　“...”暮溪声不语。
　　见小弟弟似乎有所犹豫和防备，林汀一顿卖惨，哭爹喊娘。
　　说到最后自己都有点感动。
　　终于获得了暮溪声的怜悯。
　　“哥哥真的好可怜啊，我可以陪哥哥玩的!哥哥不要伤心了。”
　　“嘿嘿......谢谢弟弟，我以后常来找你!”
　　“嗯。”
　　于是乎，一来二往，林汀和小暮溪声便渐渐熟络了，林汀好玩的本性也慢慢显露。
　　逗可爱弟弟成了他找乐子的最大途径。
　　每次逗到暮溪声手足无措，一脸懵逼，将泣未泣，他都会毫不留情地哈哈大笑。
　　小暮溪声没被他少整，以至于暮溪声长大点儿后，一想起林汀就气得牙痒痒......
　　林汀初一后半学期开始，学业忙了，就没怎么回过这儿。
　　两年了，他已经初三毕业了，终于有时间回来玩一玩。
　　看看故乡的纯纯蓝天，摸摸自己嘴角的咬痕，他苦涩地勾勾嘴角，感叹这世道变化万千，不可捉摸。
　　初二时，母亲为了救人去世，整个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父亲颓废了，把自己关在书房，不去公司，浑浑噩噩，醉酒度日，脾气暴躁。
　　家里的保姆都怕了他。
　　林汀劝过好多次，无果。
　　甚至一天，他喝得酩酊大醉，失手打了来送饭的林汀。
　　被打后，林汀的委屈一下子涌出，本来妈妈去世对他来说就是一个沉痛的打击，现在，爸爸又成了这样...
　　他在卧室蹲了一下午，愈发无助郁闷。
　　晚上，他出门散心，偷溜去了酒吧。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更是彻彻底底改变了他的生活以及性格。
　　他一进酒吧，还来不及喝上一口酒，就被药晕了。
　　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他的大脑一片混乱，视线也不清明，但可以确认这不是他的卧室。
　　林汀想下床，手突然摸到一个柔软温热的东西，吓得一哆嗦。
　　回过神来，马上操起枕头，准备防备。
　　一看，是个女人!!
　　再看看自己...
　　衣服不翼而飞。
　　昨晚的记忆片段闪现，他觉得脑海中有根弦一瞬间崩断了
　　他......被一个女人性侵了。
　　他瞪大眼睛坐在床沿，下巴埋进膝盖间，手用力环抱扣掐胳膊，紧紧抱住颤抖的自己，剧烈的疼痛感让他清楚这不是梦。
　　女人动了俩下，林汀的身体肌肉猛得僵硬紧绷。
　　他回头惊慌地瞪着她。
　　确认没醒后，飞速从屋角翻出衣服，穿好，狂奔逃离...
　　战战栗栗地给爸爸送完饭，林汀冲入房间，甩上门，心脏狂跳，几乎要炸开。
　　他觉得呼吸困难，用力深呼吸，仍逃不过那种窒息感的折磨。
　　“啊啊啊啊啊啊!”
　　林汀拼命咬唇，一拳冲在白墙上，印刻点点血迹。
　　他皱皱眉，拍掉手上的墙灰，凝视着不断流出的鲜血，叹口气，顺着墙沿缓缓瘫坐，蜷起肩膀。
　　眼框湿润了，他抬头，屏住呼吸，妄想止住泪，可又怎能拦得住满身的绝望？
　　他情难自禁地嚎啕大哭!
　　不仅为自己，也为爸爸，更为妈妈。
　　原来这就是祸不单行吗?
　　林汀哭得头晕目眩，四肢发软。
　　短短几天里，他失去了太多太多......
　　一时间，他彷徨了。
　　他才15岁，接下来该怎么走？
　　无从得知，摸爬滚打。
　　后来，他结交了几个社会青年，走上了一条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路。
　　可以理解为，他堕落了，几乎成了混子。
　　这段时间里，他经历了很多人情冷暖，体验了多次生死交际。
　　生活逼着他改变，他不得不逆风而行。
　　一年后，也就是现在，他渐渐成了这副模样。
　　说得好听点，这叫做“浪子”......
　　林汀点起一根烟，看着烟雾飘散向四方，轻轻吹口气，苦涩地笑了笑。
　　若是有机会，他也不想像现在这般迷茫。
　　......
　　“欸欸欸，不想伤心事了!”
　　林汀甩甩脑袋，拉着行李箱搁街上悠来荡去，努力想着好事。
　　有什么值得我骄傲的呢?
　　哦对!老子有钱啊~
　　虽然爸他已经好久没去过公司了，但属下给力啊!收入还是高的。
　　唉，我也只剩钱了...
　　不!还有我的帅气和才华~
　　哈哈哈。
　　哈哈...
　　笑不出来了。
　　好无聊!
　　林汀叹口气。
　　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还是先找个地方睡一晚，赶明找暮弟弟玩去~
　　去哪呢?
　　老房子?
　　算了，爷爷奶奶都去城里了，回老房子干吗?又没人在。
　　可不可以住暮溪声家里啊?
　　呃，那小暮暮可能会把我杀了。
　　......还是去酒店睡吧。
　　进了房，打开空调，行李箱放好，外套一扔，往床上一跳...
　　爽啊~
　　林汀在床上滚来滚去，快要睡着时，微信视频电话响了。
　　是他处了三天的新女友。
　　他清清嗓子，整理整理发型 ，接通。
　　“喂，秋秋宝贝，还没睡呢？想我没~”
　　“想了~”屏幕上女孩撩起头发，笑着，娇滴滴地说:“汀汀，你最近回老家了吗?可不可以早点回来陪陪我呀~”
　　“当然可以啦宝贝，你今天可真美!”
　　林汀的声音超好听，撩得女孩羞了半边脸，她扭了扭身子，娇羞道声:“讨厌~”
　　“嘿嘿......秋秋，你今天真的超好看的，这眼妆太绝了!你真是一个宝藏女孩，我每一次见到你都能收获不一样的惊艳。”
　　“就你嘴甜!”女孩认真看了看自己的妆容，笑了笑说:“眼光不错啊，我化了好久呢。”
　　“特别美!”林汀打了个哈欠，压低声线说:“宝贝不早了，我要睡了。你也早点睡，黑眼圈太浓的话，我可要心疼了。”
　　“好。”
　　“晚安秋秋~”
　　林汀笑着做了个飞吻的动作。
　　“好...好，我睡了!”
　　视频通话结束。
　　林汀收起笑容，伸了个懒腰，给手机充上电，洗了洗浴缸，开始泡澡。
　　他一边玩泡泡，一边想他的现女友。
　　这个秋秋长的还不错，不知道能和她处多久。
　　应该还是一个月。
　　先玩玩吧，过一阵再找理由和她和平分手。
　　反正现在自己谈恋爱纯属为了贴合“不良”的人设，从来没有动过真心。
　　每个月换女友似乎已经成了习惯。
　　也得亏有钱有颜，身边不乏女孩子的爱慕，不然也经不起自己这样频繁地换女朋友......
　　林汀忽然有点负罪感，他自言自语道:“我会不会太渣了。”
　　仔细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无错。
　　“我还是个小孩，本来就没有能力许诺女孩一生，那就不应该耽误女孩们的前程，早点分了也是对她们好嘛~”
　　一番自我洗白后，他不禁为自己的天才思维拍拍手。
　　“反正已经成了这副样子，我也没法改变过去与现状，只能接着做个坏人。”
　　林汀连打几个哈欠，看看时间，已经凌晨了。
　　“不想了不想了，睡觉觉......”
　　他翻了个身蜷起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眼皮缓缓合拢，很快酣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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