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少爷爱哭又爱闹

　　说是去办私事，但是地点选在公司，方玙估计着还是跟集团有关的事情，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带他一起。
　　方慕白把车停在地下车库，等方玙下了车，便带着他走到员工电梯前等电梯。方玙更觉得奇怪了，公司有总裁的专属电梯，倒不是说只给方慕白一个人用，但一般都是总裁办和秘书处的人才会用，方慕白为什么要乘坐普通员工电梯呢？
　　进了电梯，方慕白按下了三楼按键。
　　接下来，方慕白就带着他从三、四、五、六楼的普通员工办公室、经理办公室，到七楼八楼的人事部、营销部，九楼的会议大厅、会计部，一直到十一楼的餐厅、休息室，十三楼的健身房，都参观了一遍，一边走一边对他讲解各个部门的职责、重要职位、未来发展等等，方玙来公司的次数不算少，但是其实对公司的运营却并不了解，毕竟他还是个刚高中毕业的未成年人，方慕白也没有特意让他接触过这些。虽然一直知道以后集团的事情会落在他肩上，但是他一直对这个概念不是很清楚。
　　两人一路上来，见到的员工都恭恭敬敬起身向他们问好。
　　最后，两人来到十八楼的总裁办事处，经过秘书处，秘书处的秘书们也向他们问好，刘秘书跟过来，带着他们走向方慕白的办公室，嘴里说道：“王律师已经在会客厅等了。”
　　方慕白点点头回答：“让他直接来我办公室吧，另外，让助理上茶水，再来一杯……”转头看向方玙，“你喝什么？”
　　“酸奶吧。”方玙下意识答道，心里想着方慕白带他来见律师做什么？……不会是移除法律关系吧？
　　方玙心里咯噔一下，跟着方慕白进了办公室，方慕白拉着他坐到沙发上，见他脸上有些惊讶有有些悲痛的神色，不禁问道：“你在想什么？”
　　“你带我来干什么？”方玙反问道。
　　方慕白正想说什么，这时候敲门声响起，两人看去，便看见了穿着一身深蓝色西装的王律师。
　　三人互相打过招呼，王律师便切入正题，从文件夹里拿出一份装订好的材料给他。材料还挺厚，和杂志厚度差不多，方玙心想：“断绝父子关系要签这么厚的合同吗？”却不知道他无意识中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王律师错愕地看向方慕白，却见方慕白似乎是气笑了，摇摇头，似乎方玙是在打趣说玩笑话，王律师便没有往心里去，只当是父子间闹矛盾了。
　　助理把茶水和酸奶端上来，又离开了，走之前很贴心地关上了门。
　　方玙看清标题就吓傻了：财产转让及继承协议。
　　方慕白和王律师也没有打扰他，只是一边喝茶一边在旁边耐心等他看完。
　　回过神来，方玙一页一页翻过去，里面清清楚楚列出了方慕白所拥有的所有财产：集团股份、名下子公司、其他公司投资、股票、银行存款还有包括他们现在所居住的市区别墅、他爷爷所居住的郊区别墅和其他一些方玙去过或是根本就不知道的房子。而协议中写道，在他十八岁时，方慕白会把两栋别墅和百分之二十的集团股份转入方玙名下，待方玙有能力接手集团，再将百分之二十转给他，而其他的所有财产，待方慕白七十岁后全部自动归方玙所有，协议中还特意指出，如果方慕白不幸发生意外，所有财产指定由方玙全数继承。
　　方玙这下真的吓傻了。
　　而方慕白还在一旁补充道：“当然，你知道，你爷爷只有我这么个儿子，将来他的财产到我手里，我会再补充进去的。”
　　方玙慢慢抬头看向方慕白：“你疯啦？”
　　方慕白把酸奶递给他，等他接下才开口：“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现在满脑子都想着要跟我断绝父子关系？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这些东西不给你难道全部捐给慈善机构？抱歉，我可没你想象中那么无私伟大。”
　　“不是，你！”方玙看了看一旁的王律师，欲言又止。
　　王律师很有眼色地起身：“不好意思，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忙，要不这样吧，方玙你先好好看看这份协议，这份协议是方总亲自起草的，我后期做了些专业上的修改，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和方总沟通，或者和我联系，咱们先把这份协议弄明白，也好过你懵懵懂懂地就签字了。”说完，王律师起身欠了欠身道别，示意方慕白不必送了，方慕白起身坚持送他到门口，便叫助理去送一下他，自己关上门回到沙发上。
　　“据我所知，你妈两个月前也在找律师清算她的财产，下个月她回来应该会告诉你，她那边的资产大部分在国外，想必你看了更头疼，所以先看看这份协议，有个心理缓冲吧。”方慕白说这话的语气就像是在说“你先吃了饭再去睡觉吧”这样平常的事情一样。
　　他一直知道方家资产很多，也知道他家三代单传这些东西迟早要给“他”，可是一来，身边虽然世家子弟不少，却从来没听说过在哪个家庭在父母还这么年轻的时候就来谈财产继承的，二来，方慕白明明都已经知道自己不是他亲生的了——关键是他还找到了亲生儿子。
　　听昨天对夫妇的意思，亲子鉴定是早就做过的，可是为什么方慕白还要把财产给他，而且还是这么急着给他呢？
　　方玙正在百思不得其解，就听方慕白缓缓开口，声音更加低沉了一些：“当年姜琦怀你……怀孕的时候，我才刚十八岁，她才十七岁，我们都很慌，不知道该怎么办，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要这个孩子比较好。”
　　方玙第一次听他讲这些事情，他只知道自己出生的时候父母还在上学，却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也没人跟他说过。
　　“可能我比较心狠，姜琦不行，一开始是胎位不正不能打，到后来情况好转，姜琦却舍不得了。”
　　“她背着我回国把孩子生下来，我当时很生气，连夜坐飞机赶回去，你知道我回国干嘛吗？”方慕白看向方玙，方玙摇摇头，心想，难道不是回国看姜琦和孩子吗？
　　方慕白笑了笑，笑声里却着一丝冷意：“我想着姜琦真的是傻透了，太心软了，我们当时都是世界顶尖大学的学生，未来有无限的可能，姜琦这个蠢女人要毁了自己的前途还非要拉着我陪她一起往坑里跳。”
　　方玙感觉到一股冷意，他从来没见过方慕白对他露出过这种表情。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方慕白继续道：“我当时就想着，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让那个孩子，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是咬牙切齿的。
　　方玙身子抖了一下，随即平静下来，他觉得可笑，因为——他试着把自己代入方慕白当时的境地，他发现自己第一反应，竟然和方慕白的想法如出一辙——看来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多年相处下来，他不知不觉中竟然也和方慕白有几分相似之处。思及此，他竟然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难过。
　　“那你为什么没弄死他？”他觉得，无论是没有被抱错，自己一开始就被那对夫妇抱走，还是被护士抱错后直接被方慕白弄死，都比走到现在这一步要好。
　　“我们当时都是第一次为人父母，两边家里人都觉得未婚先孕很丢脸，甚至没多少人来，什么事情都是我在办，我们都没有特意去确定，等到护士把你抱来的时候，也没去怀疑，就认定你就是我们的孩子。”方慕白伸手比划了一下，“你那个时候小小的，一点点，很轻，一看就是营养不良的样子，五官挤在一起，特别丑，我想着那时候姜琦一个人回国生小孩，没人照顾，很辛苦，营养跟不上很正常。我抱着你的时候，有一瞬间确实是魔怔了，伸手要掐死你。”
　　听到“特别丑”的时候，方玙咬了咬牙，似乎想反驳，但是听到后面，他呼吸一滞，仿佛感觉下一秒方慕白就会后悔当初，然后上前来补上当年的遗憾把他掐死一样。
　　方慕白看了他一眼，笑了起来：“你很聪明，真的，那个时候你伸出手就搭在我手背上，你的手软软的，滑滑的，一双眼睛也眯着，看着我，姜琦还在一旁轻声哄你，说‘宝宝，这是爸爸’……我突然就下不去手了。”当姜琦提到“爸爸”两个字，他突然感觉肩上重了很多，仿佛有什么东西压在上面，很多年以后，他才明白那是“责任”。
　　方玙愣愣地说不出话来，仿佛很难想象那个画面。十八岁，和他现在差不多的年纪。
　　方慕白向方玙的位置靠近了些，几乎是紧紧挨着，他伸手搂住方玙的肩膀，继续道：“财产的事情，我很早就开始准备了。一个月前那一家三口通过当年医院的院长找上我的时候，我……我不信，但是那个孩子……”
　　提到那个男孩，方玙的身子抖了一下，方慕白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抚：“他说他过得并不好，自从那对夫妇知道他不是亲生的，就到处托关系找人打听，想找到自己的亲生儿子，当时他临近高考，夫妇两却几乎不怎么管他了，满心只想找自己的孩子。后来，六月底的时候，他们找到我，那个孩子求我去和他做个鉴定，求了很久，几乎每天都堵在我公司，那对夫妇还威胁我，如果我不肯，便要直接去找你。我心里不相信，但是怕他们来找你，我想要早点让他们死心，所以……”所以就去做了，只是没想到结果却让他猝不及防。
　　方玙此时听他讲这些，才知道其中缘由，果然是对方……
　　“鉴定结果出来，那对夫妇做得很过火，直接寄到了我办公室，当时你安叔叔也在场，我们这才想到去查你的高考体检报告。”
　　“那……”方玙的声音又戴上了哽咽，“你为什么还要把这些……”
　　方慕白伸手抓住了方玙搭在沙发上的手，细细地摩挲他的掌心，声音越发显得低沉，却很有力：“你是我的孩子，不是因为DNA，是因为当年你抓着我的手，阻止了我的杀念，给了我要当父亲的想法，是因为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这么多年的感情。”
　　“我甚至在想，如果当年不是你，如果是那个孩子，也许他根本给不了我这样的感觉，也许……我真的会下手……”
　　“所以这些东西，等我百年以后，只会属于你，也只能属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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