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拂面明媚如初

　　【苏翼自白】一晃三年，我也有十八岁了。师妹也褪去了孩童的青涩，渐渐地有了小姑娘的模样。而我却越来越习惯她的陪伴，越来越贪念她银铃般的笑声，越来越喜欢看她明媚而又温暖的双眼。学艺三年，师妹呆在医谷学艺实际上也不过就是一年半的时间，然而她却进步神速，不仅记下了许多的药草名和药性，还善于活学活用，做出一些出奇不意的小东西。十八岁本该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但于我而言，却是死水一潭，因为我的这半张丑陋的脸一直提醒着我过往的一切，那种被一群野兽撕咬的恐惧，无尽黑暗和绝望所织成的大网一直笼罩着我，使我不再寄望于美好的未来。我忧郁，我自卑，我更觉得此生或许注定孤独一人。所以今天，我所谓的十八岁生辰，我拒绝了师傅为我操办的好意，只想独自一人吹吹夜幕下的冷风。
　　“师兄”，师妹一蹦三跳地一路从远处跑来“今日是你的生辰，我有东西要送你”，她一脸慧黠地对我说，眼中闪现的是深深地关切和温馨。
　　“不必了，年年今日于我并没有什么不同。”
　　“可我觉得师兄需要它”，师妹一手拽着我的手臂，一手拿着匣子，“看看嘛，这可是我为你准备了好久的。”说着她打开匣子，露出了一些瓶瓶罐罐的东西“这些都是我用一些活血化瘀的药草加上珍珠粉等研制而成，对愈合旧伤痕有奇效”。
　　“你看我把它们分成梅、兰、竹、菊四个色系。梅用的是蔷薇花入药，可去瘀生肌；兰用的是白沉香入药，可消肿止痛；竹用的是通泉草入药，可消炎解毒；菊用的是金银花入药，可抗菌消炎。我把它们综合药理，制成膏状，既可愈伤，也可作彩妆，用它们来涂抹师兄脸上的伤再好不过。”(仅因作者喜欢中草药文化，本小说选取一些药名和药理，不可参考尝试，属于艺术手法)
　　春风拂面不及一句关切，千言万语不及一片真意。师妹有心了。我默默地看着她。
　　“师兄，我的丹青向来不错，我为你画上这些可好，你看你是想画梅，还是竹，或者其他？”
　　“都好”只要是师妹画的。

　　“师傅，师傅”，“你看师兄脸上，这样可好？”我献宝地向师傅展示。
　　“这是？玥儿，你师兄最讨厌别人碰他的脸了，你这是干嘛？”
　　“师傅，无妨，这彩妆有愈合之效，是师妹的一番好意。”
　　苏莘看看了苏翼的脸色，不错，而且眼中也有了暖意，也就不再多言。如此青梅竹马甚好，没想到小徒弟倒是把大徒儿给改造得有点人间烟火气了。

　　医谷四季分明，春有蒲公英花田撑着一把把的小圆伞，细细绒绒的花随风飘散，带着希望，挠在我的心田；夏有莲叶田田带着一丝丝的清爽和满池的清涟仙子，悠悠然泛舟于上，倾听着师妹欢快的笑声；秋有菊花朵朵个个姿态婀娜，加上枸杞一泡明目清心，淡淡的菊香带着无形的忧愁；冬有腊梅伴随着暗香幽幽和我的思念，在漫天雪花纷飞中静静等待，等着她的归来。每年的春季和夏季我总是满心欢喜，而到了秋季和冬季我又喜欢独自发呆，只是因为心中有所牵挂。我苏翼惦记的那个人还没有回来，而她今年已到了豆蔻年华。我已随着她的归来和归去患得患失了多年，而今年更是平添了一丝焦虑，生怕她被父母挽留在家，更怕她即将议亲。

　　我苏翼惦记的那个人还没有回来，而她今年已到了豆蔻年华。我已随着她的归来和归去患得患失了多年，而今年更是平添了一丝焦虑，生怕她被父母挽留在家，更怕她即将议亲。“师傅，师妹自去岁立秋归家至今，似乎比往年还晚归，可是有什么变故？”我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纪老弟来信，多留她几日。”师傅不在意地回道。
　　没有师妹的医谷少了许多生气，加上今年她又迟迟不归，导致我也心不在焉起来。采药的时候想到她，制药的时候想到她，写药方的时候还是想到她。我想我或许已情根深种，难以自拔了吧。这天夜里，我梦到了过去。那个被拐卖的孩子，那个被刻意培养成唱曲善琴柔媚有余刚性不足的少年的我，我苦苦地支撑着，煎熬着，却没有人来解救我，直到我刚烈地划伤了脸，带着一身伤逃了出来，被云游行医的师傅所救。师傅替我赎了身，收我为徒，为了规划了人生，却始终治不了我心上的伤，我郁郁寡欢了几年，直到师妹的到来。
　　我想留在她身边，却又自怜身世，觉得配不上她。或许是师傅有意让我淡忘，所以也从不提起我的过往，师妹也不知道我的过去，我既害怕师妹知道了嫌弃我疏离我，又希望她能够了解我的身世彻底的接受我。这种矛盾的心理时时折磨着我。
　　终于梦里，我梦到了师妹长大了，变得更娉婷更温柔，而我只能看着她穿着嫁衣离我越来越远，我呐喊着，试图用手拉住她，可是怎么也拉不回她，梦里的她终究不属于我，我的心再一次像撕碎的棉花，丝丝缕缕再难拼接。泪流满面地从梦中醒来，我摸着自己的心呆坐了好久好久。
　　又过了几天，丫鬟紫菀奉清玥之命前来医谷送年货，原来清玥今年晚归，还是没有忘记在开春的时候送来点东西孝敬师傅 ，比如师傅苏莘最爱的庐州佳酿“月光醉”，四季常穿的衣物，还有冬季腌制好的腊肉咸菜，以及一些不常见的中药材。当然师兄也有东西可收，清玥给苏翼准备的是上好布料的常服四季各三套，笔墨纸砚一套，还有新制的敷脸药膏和祛湿药膏各三瓶。看到这些东西苏翼很是爱护，珍而重之地收了起来。 清玥还命紫苑多呆几日，替自己在医谷照顾苏莘和苏翼师徒二人，直到她回来。
　　紫菀也是个一根筋的孩子，小姐怎么说她就怎么做，所以有时候会看到她像小尾巴一样随苏莘或苏翼跟进跟出。日子多了，紫苑自然就感受到了苏翼的心情。她看着苏翼整天不是默默地制药，就是迎风落泪、走神发呆或者吹笛赏月，也不多言也不多语，感觉人在，心却不在。她想之前听说苏公子身世坎坷，又不好意思多问，苏公子这种沉闷的性格也就只有小姐才有办法让他展颜一笑了。如果小姐在这里就好了，算了，平时我还是注意点多照顾他吧。
　　有时候太过于关注一个人的一举一动，很容易同理心泛滥，更何况紫菀还是一个小姑娘，她虽然痴长清玥三岁，但是还是一团孩子气，对人对事都热情劲十足。由于对苏翼的观感太好，觉得他性格也好、才华也高，就是眉宇间郁郁之气重了点，所以紫菀总是忍不住想为他多做一些事，让他开心一点，渐渐地紫菀对苏翼的心态完全变了，她会欣赏他的所有优点，觉得他制药时是优雅的，迎风而立时是孤独的，对酒当歌时是脆弱的。或许紫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对苏翼的关注也太多了。总之，情愫是在朝夕相处中滋生的，日久生情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苏翼刚开始还不习惯紫菀的跟前跟后，做什么事都有人看着的感觉总归不怎么舒服。不过熟悉了之后发现紫菀就是单纯地想照顾他关心他之后，没有那么排斥了。至少对她的出现已经从最初的别扭到习惯，再到坦然了。眨眼就过了三个月，清玥回医谷了，听到消息的苏翼立马放下手中的事务，到门口迎接清玥。看到清玥的那一刹那，苏翼的表情是愉悦放松的，嘴角自然地弯起一定的弧度，与平时的状态截然不同，仿佛一汪死水被一个石子激起了一片涟漪。紫菀看着这样的他，心想，果然他对小姐是不同的，只有小姐能走进他的心里。或许，我的任务完成了，现在他不需要我的陪伴了，紫菀略带黯然地走开了。
　　“师妹，好久不见，在家过得可好？”千言万语都化成了这么一句话。
　　“挺好的，这小半年，师兄和师傅都还好吧？”清玥微笑地看着苏翼。
　　“嗯，都挺好的。”苏翼回应到。“师妹，一路旅途劳顿也累了，见过师傅后早点歇息吧。”
　　“好的，师兄，那我去见师傅了，明天见。”清玥欢快地回道。
　　清玥一回来，苏翼也好像找到了主心骨，活得又生动了起来，笑容也多了，孤独的感觉也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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