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亲妈回来了[八零]

　　出乎意料之外，下午的生意竟然比上午还好了！

　　王书瑶几乎忙不过来了，干脆不再针对每个人做设计，只让指定几张样品名片上的样式，最多是根据信息调整一下位置。

　　不过，下午终于有人问起这个君子兰协会的事情。

　　“老板，你这名片上写的这个品鉴交流会，看起来很正式啊？”

　　“当然正式了，”王书瑶按捺住紧张的心跳，尽量装着自然地介绍，“咱们这君子兰是多大的产业啊，有个专门的交流协会，也是正常的。”

　　“是讨论怎么养花的？”

　　王书瑶看了一眼，是那天跟在傅庭松背后的人，她心跳更快了，放平语气解释道：“不是，咱们来买花难道真的是图养殖？还是拿回家里放着？”

　　“刚刚来定做名片的这几位老板可都是上海过来的，还能大老远捧着几盆花回家？不就是看准了咱们这个君子兰的升值潜力嘛……我可听说，前段时间有个广州来的大佬赚了五万多，现在已经回家开厂子去了。”

　　这话一说出来，大家纷纷赞同。

　　谁还真的爱这君子兰爱到成千上万买盆花了？难道报纸上说的一辆名车换名花的是真的爱花人？别逗了，大家看中的是这东西将来更值钱！

　　计划经济刚刚放开一个口子，神州大地上出现了一部分先富起来的个体户，这钱难道真的就放在银行里？这君子兰市场的出现，就是满足了大家迫不及待想要钱生钱的心理。

　　“那你这品鉴会是做什么的？”

　　听见傅庭松的声音，王书瑶心里一抖，她低下头佯装打开那本华丽的登记簿，上面已经登记了几个名字。

　　“这位先生，这品鉴会可不是我的，”她笑道，“大家都是在这君子兰市场相遇的，天南海北到处都有，哪还有比这更好的联络时机了？”

　　她伸出春葱似的手指，指着登记簿上的名字：“这位先生，家里头有点门路，能拿到议价的钢筋……”

　　这句话一出来，周围就静了静。

　　“这位老板是广州来的，开了个家具厂。还有这几位，还有内蒙的、新疆的……”

　　看着周围几个人的眼光像是要把这本登记簿吃了似的，王书瑶一转手把本子合上了：“办公室还有一本，不过我有点记不住了……”

　　其实上午根本没人提出来要加入这个协会，这些联系方式，是王书瑶自己抄上去的。

　　她笑道：“咱们也不是什么商会，要缴会费啊有什么条款，不过就是借着大家都在这同一块池塘里捞过鱼吃的交情，互相留个联系方式，将来协会也好居中牵线罢了。”

　　这个时代，装个固定电话没有五千块钱下不来，交了钱还要排队几个月甚至半年才能交得上。大哥大更是要等到八十年代末才出现。

　　整个社会最缺的是什么？就是信息。也正因为如此，整个八九十年代屡屡有骗子得手，骗完一个地方去下一个地方，同一个手法骗全国——因为消息压根散播不出去。

　　傅庭松身后的王璨有点心动。

　　不光是他心动，周围一圈人都心动了！

　　本来觉得这名片定制有些贵、还在观望的，现在也纷纷挤了进去。不光要定制名片，更重要的是，要在那个联络簿上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

　　傅庭松三人一下子被从那张小桌子旁边挤开，王璨贴在傅庭松耳边问：“傅哥，你眼光好，你说说这是真的还是假的？我要不要也去加入一下？”

　　“假的。”

　　傅庭松微眯起眼睛看着人群中的王书瑶。

　　他对漂亮女孩子没兴趣，不代表他认不出记不住。明明前天才见过她空手站在这市场里头。

　　“假的？”王璨有点不敢置信，“她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这么多人呢，不怕出事儿吗？”

　　“这协会有大用处是真的，但她说的她是理事，还有什么家里还有一大本子联系方式，这些肯定是假的。”

　　傅庭松扭头瞥了王璨一眼：“你前天才吼过她别挡路，现在这么快就忘了？当时她还两手空空在这站着呢，这么快搞出来一个什么协会，你说真的假的？”

　　王璨忍不住咂舌：“这也……太大胆了……”

　　“这年头，只要胆子大的就能赚飞。不过，胆子这么大的女孩子，我倒真是第一次看见。”

　　“还漂亮，”王璨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王书瑶，“都说那李小佛的圈子最漂亮，我看她可比那圈子漂亮得多。”

　　圈子是北京的黑话，多半指的是出来混的不正经女孩。

　　傅庭松给了他一脚：“别拿人家跟圈子比。”

　　王璨揉了揉被踢的地方，忍不住试探道：“您看上了……？”

　　他跟着傅少出来是家里头的意思，也是自己拼命抢来的差事。

　　傅家只有傅少这么一根独苗苗，可是他们王家最不缺的就是人。他跟出来既是下属又是保镖，关键时刻还得兼任个生活秘书。牢牢抱住这根大腿，回去才有好果子吃。

　　傅家着急傅庭松的婚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是真的在外面看上个女孩子，他可得回去报个信。说不定就能得着什么好处。

　　“哟，皇帝不急你这太监倒是挺急的啊？着急回去跟老佛爷讨赏？”傅庭松又要踢他，王璨眼疾手快躲开一脚，“我看上的是她胆子大，能合作。你觉得好看就自己追去。”

　　王璨有点失望，又有点雀跃，他往王书瑶那边看了两眼。这样胆子大又漂亮的姑娘，哪怕是没什么家世背景，他也有点不敢想。

　　“我真的能追？”

　　王璨已经开始做白日梦了，这么胆子大，娶回到他家那个小庙里头，说不定能把他的几个兄弟都打压下去……

　　“对，不过人家能不能看得上你就不一定了。你猜猜她这一天能挣多少钱？”

　　一直没说话的刀疤脸凑过来说了个数：“今天一天打底二百。”

　　“二百？”

　　王璨大吃一惊，他跟着傅少这么跑，一个月也就赚个五六百而已……

　　刀疤脸凑到傅庭松跟前：“傅少，这女孩子确实不错。”

　　傅庭松没接这句：“去，给我定三盒名片，要深蓝色底色加烫金的那种，也加入她这个协会看看。”

　　这种底色深蓝的名片，是王书瑶这个名片定制的小摊上最昂贵的一种了，她赚得也最多，一盒能赚二十块。

　　“傅庭松，哪个庭？”

　　“譬如芝兰玉树，欲使其生于庭阶耳的庭。”

　　王书瑶抬头看了一眼王璨，忍住没去看后面的傅庭松。

　　当年她救活的那个干干巴巴的孩子，如今过得应该不错。出门能带手下，还能定做这最贵的名片。

　　不过，现在正是最忙的时候，这点复杂的心情很快就被赚钱的雀跃所取代。

　　直到下午花市关停，她整个下午一共定出去四十六盒名片。其中有五盒是加价二十块的至尊烫金版。

　　她有点不敢置信地重数了一遍，一个下午她竟然就赚了四百一十块？

　　也就是说，一天下来，她赚了七百块钱！

　　而且，今天看下来，很多人都对这个协会很感兴趣。接下来几天，或许还能够维持住今天下午的热度。

　　她有点晕乎乎地去送还了桌椅，又去印刷厂下了单子。

　　“这么多？”

　　李师傅有点小吃惊。

　　一开始，他还以为这个漂亮小姑娘跟宋要武耍朋友，这才把他找过去。

　　没想到，这还真是个大客户啊。

　　“李师傅，您提提精神，辛苦辛苦，”王书瑶手下隐蔽地把一盒软包凤凰烟塞进李师傅的口袋里，“我知道这名片都是手工印刷的，您辛苦辛苦，明天赶赶工，尽量别时间太长。”

　　“我也不白让您辛苦，一盒名片给您提……提五毛，您看怎么样？”

　　一盒名片提五毛。

　　李师傅算了算，他自己排版，找学徒做那些机械的活计。一天最多应该能做个四十盒左右，那么一天就是二十块钱。

　　二十块钱！他的工资可才四十七块，这还是因为工龄足够长。

　　“行！”

　　李师傅看穿了王书瑶的担心，又主动保证：“你放心，咱厂子就我一个能做这名片的排版，机器也就那么一台。有别人找上门来……那咱就只能说不好意思了，对不？”

　　王书瑶放下心来。

　　她这生意没有什么技术门槛，说穿了不过就是一个好点子罢了，要学她可再容易不过了。有李师傅的这份保证，多了不敢说，至少一个月之内她的生意是稳的。

　　按照今天的趋势来看，就算开头的这几天高峰期过去，这一个月赚个一万块钱也没什么难度。

　　毕竟，现在的君子兰市场，可是全国现金流动速度最快的地方。说这个地方聚集了全国最有野心的投机商人这话，可一点也不假。而且每天都有新人过来，各地的个体户，口袋里揣着钱，坐飞机坐火车赶到这里，把钱换成君子兰。

　　可惜，就算是赚到一万块钱，也不够她在这市场里头赌一把的。

　　被热情的李师傅送出了印刷厂，王书瑶看看天色，准备去前头二桥胡同。陈家就住在这胡同的最里头。

　　陈家现在只有两口人，一个眼睛看不清的老奶奶，和一个偷鸡摸狗的小孙子陈二狗。

　　当年她附身在陈二狗身上，跟着他进了监狱，又附在狱警身上离开了监狱。她只知道陈二狗是被人做了局进去的，却不知道他到底出没出来。

　　只可惜，陈二狗进去的第二个星期，就听说他眼睛有问题的奶奶去世了。老人家半夜起夜一不小心跌倒，家里没人，过了几天才有邻居发现陈老太太人没了。

　　她沿着记忆中的道路走过去，轻轻地敲了敲门。

　　“谁啊？”

　　“陈二狗？我找你有事，”听着里面安静下来，王书瑶赶紧补上一句，“是酒哥告诉我的。”

　　酒哥是教会陈二狗偷鸡摸狗的人，后来得病死了。陈二狗是个非常念旧的人，被陷害进监狱也是因为有人打了酒哥的旗号骗他。

　　门吱嘎一声开了，一个皮肤白皙眼眶很深的大男孩走了出来。他狐疑地看了看王书瑶，带上门出来。

　　“出去说，别让我奶奶听见。”

　　两人绕到了胡同后面一个没人的柴禾堆后面，陈二狗蹲在地上，示意王书瑶也蹲下来：“说吧，你怎么认识的酒哥？”

　　王书瑶捡着记忆里陈二狗回忆过的跟酒哥的事情说出来了，倒没说自己怎么认识的对方。

　　几件极私密的事情都对上了，陈二狗卸下了防备，眼圈有点红。

　　酒哥对他来说，说一句如兄如父也不过分。

　　“你说吧，酒哥能跟你说这么多事，肯定也是很信任你了。有啥事你就说，我能办的肯定给你办了。”

　　王书瑶想了想：“第一件事，就是如果有个叫文哥的人拿了酒哥的东西找你办事，你别信。他跟酒哥以前是对头。”

　　二狗点点头。

　　王书瑶放下心来，只要二狗不去相信那个文哥的事儿，接下来陈奶奶就不会因为无人照顾而病死家中了吧？

　　她想了想自己的事情该怎么说。

　　“我有个小时候感情特别好的舅妈，她现在去世了。我舅舅娶了个新舅妈，把她家平反发还的东西都占住了，还对她的两个闺女不好。”

　　“我想让你帮我做个局，把那些古董骗回来，我将来还给我两个表妹。”

　　“做个局……”陈二狗猛抽了一口烟，“你想要啥样的局？你那个舅妈多大了？”

　　这些事情，王书瑶已经提前想好了。

　　“我已经想好了，”她简单跟二狗说了说自己的安排，“她现在在废品收购站上班，是个副主任，老主任马上就要退休了，她要跟另外一个副主任竞争上岗，刘丽英跟她关系很差。”

　　“接下来我会尽量让她手里拿不到钱，然后推动刘丽英当上这个主任，然后你假扮个有点能耐的能帮忙调动工作的人，去接触她。”

　　“她手里没钱，能动的就只有我之前那个舅妈的那些古董。”

　　陈二狗抽完手上这根烟，没说话，把手上的这根烟慢慢在地上按灭。

　　“你能保证到时候会把那些古董都给你两个表妹吗？”

　　王书瑶愣了一下，笑道：“你放心，到时候这古董弄出来，我会找个地方寄存，再告诉我表妹以后去拿。”

　　她像是以前没认识过这个人一样看着二狗。

　　这样的人，以后走歪路、进监狱，是真的可惜了。

　　“等这件事做完，我准备做点小生意，到时候你跟我一起？”

　　陈二狗不置可否。

　　他也不想偷鸡摸狗。可他是黑户，是当年从贵州知青点偷偷跑回来的，别说找工作了，找个饭店当个后厨洗菜工都没人要他。

　　不偷鸡摸狗怎么办？他奶奶不光是眼睛不好，每个月看病吃药也是一大笔钱。

　　可是到底要不要跟着对方一起干，他也不能光凭对方认识酒哥这件事就一起。

　　“等这件事过去了再说，我也会自己先打听打听那人。你把她情况跟我介绍一下吧。”

　　“叫赵心莲，家里以前是前屯村的，去过北京串联两年。你随便打听打听就知道了，她的事儿很多人都知道。”

　　陈二狗重复了两句，表示自己记下来了。

　　王书瑶这才把手里拎的东西递给他：“给你奶奶的，补补身子。”

　　他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罐麦乳精。

　　陈二狗有点诧异地看着王书瑶，给他送这么贵重的礼？

　　“以前酒哥说过，你奶奶不容易，眼睛看不清，还一身病。”

　　他沉默了一下，过了半晌才继续问道：“酒哥还说什么了？”

　　这话自然是王书瑶根据以前知道的事情编的，她看着这小孩低头的样子，心里有点可怜他。

　　这孩子今年就十八岁了，皮肤白得很，长得也俊。这样的生活都没磨灭掉他的良知，要是搁在个好人家，指不定家里头多稀罕。

　　“酒哥还说，你是个好孩子，有机会还是要往好道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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