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在碰瓷名士

　　第二天一大早，沈钰被乔安唤醒。

　　用青盐水漱了口，又用热水洗了脸，感到神经清醒了，发出一声喟叹。
　　出门到底下去，张择文等人已经在底下了，白守安看着面色如常，就是周身轻快些许。

　　许慎看到沈钰下来了，吩咐店家上早点。
　　早点还是家常的那几样，鸡蛋饼、腌咸菜、小米粥。
　　吃的差不多了，许慎就让人收拾行装，再给店家二两银子，让把客房续上，这次上去应该会呆几天，带的人不多，剩下的人还是在此等候。

　　许慎领着众人向前走去。

　　鲤山，并不是指一座小山，而是指这一片三五座小山。
　　山并不高，路上的植物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花了两个时辰登上了第一座山。

　　许慎站在山峰上向沈钰等人介绍：“左边那座种了很多银杏，秋天的时候满座山都是金黄色。右边反而树很少，草木旺盛，小时候去庄子上玩就在那里。中间的最奇怪，下方是人家，越往上树类越多，到了快山顶的时候，”
　　许慎指着那座山，沈钰能明显看到那座山山顶仿佛被竖着削下去一块。
　　“那里有个池塘，天然的，里面游荡着各色利于。那里风景极美。”

　　白守安向那里眺望：“鲤山的名就取自那里吗？”
　　许慎说道：“这么说也可以。我从记事起就听着鲤山鲤山的叫着，县志上也是这个名。不过现在的县志是我父亲修的，我小时候问过父亲身边的李大，他一直跟在父亲身边，修县志的事他也知道一些。”
　　“他家在那座山脚下，他说那座山原叫李家山，简略就叫李山，李氏宗族在那座山脚下定居。后来修县志的时候，父亲嫌李山没有文化，不能宣传出去，就根据那里的鲤鱼，取名为鲤山，也方便乡亲交流。现在所有的记载都是鲤山了。”

　　“原来是这样。”沈钰笑着说道，“我还以为最开始就是那样的。”

　　张择文问道：“那知道是什么原因让那里形成池塘吗？”

　　许慎摇摇头，“我小时候曾经也很好奇，和父亲商量要来考察，后来父亲比较忙，母亲一心督促着我读书，也就没有什么时间去探究本源了。”

　　“那现在正好有空，不若去看看？”沈钰问道。

　　许慎目光放空好像在追忆，白守安和张泽文兴致勃勃。
　　许慎回过神来，说道：“那正好，看看以前心思念念的地方到底有什么奇特。”

　　“爬山肯定是明日，咱们今天找户农家过夜。”许慎打算着。
　　这里经常来些对于贫民百姓算是很有权势的人，对于借宿熟门熟路，也不会有太多问题。

　　张择文灵光一闪，双手背后摸着袖口问道：“底下有最年长老人的是哪一家？”
　　沈钰三人也想到一块去了，许慎回忆了一下，“赵老爷子是我们这最年长的老人，算起来已经有九十八岁了，我临走时身体不错，应该还在家里。”
　　许慎谨慎的补充道：“赵老太爷是赵家村的，赵家村在咱们这座山山脚。赵家和李家以前发生过争执，产生过械斗，现在虽然大部分已经迁到别处，但说话还是要小心为上。 ”
　　沈钰点点头，许慎带着大家从小路下山。

　　这是进城必须要跨的一座山，楼梯都用青石板铺好了，因为有些年头，青石板中还有常年踩踏形成的浅窝，走起路来也不费劲。
　　走到山底，向上飘来了炊烟。底下的小孩子很少，女人在田间牵着黄牛劳作，几乎看不到青年男子，有几个年老的老人在自家院子里编织着草鞋。
　　许慎明显对这一块比较熟悉，带着三人在田间地头穿梭，却也没有人上前打招呼。路过的大人小孩淡漠地瞟了一眼，什么动作都没有，就各自干各自的了，就好像沈钰等人不存在。

　　许慎走到了一户盖着青石瓦的房子前，敲了敲栅栏的门。
　　这座房子在赵家村算是气派的，但是青石瓦看着就有年头了，有些地方扑簌簌地往下掉碎屑。占地面积挺大，但是右侧的房间砖石倒塌了下来，累在猪圈旁，另用泥土砌了屋。最外面用竹子做成栅栏，围了个小院子，门户大开。
　　整个房屋砖石与泥土并存，气派与衰败交相，呈现出一种颓败的气息。

　　没人响应，许慎走到院子里，提高声量喊道：“赵老太爷在吗？”
　　这回屋里有了动静，悉悉索索的一会，一个佝偻着身子，头发稀疏，的老人走了出来。
　　他用浑浊的目光定定地看着许慎，过了一会一边点头一边说道：“慎娃子啊，这么大了。找老夫什么事啊？”

　　许慎扶着赵老太爷往屋里走，一边问道：“老太爷身子可好？我们想在您家借宿一晚。”
　　“身子好着呢，你们自己去那边找房子。”徐老太爷嘴里又嘟囔了几句，沈钰没有听清。

　　扶着赵老太爷走到了里屋坐在了椅子上，赵老太爷摆了摆手，四个人也找了地方坐下。

　　赵老太爷问道：“说吧，找我什么事？”声音低了几度又说道：“没事来找我做什么。”
　　“您是咱们这最年长的了，这事您要不知道就真没有别人知道了。”许慎拖长了声音说道，“您知道鲤山是怎么形成的吗？”

　　“鲤山？”许久没听过在这个词，赵老太爷有些迷糊。
　　“就是有鲤鱼的那个。”张择文接着解释，“您对面的那个。”

　　“那个啊。”赵老太爷摩梭着手杖，那根手杖被磨得油润发亮，“那你还真是问对了人。”
　　“那片可是我们赵家的地，一直流传下来的。”赵老爷子面庞泛起红润的光，与有荣焉的样子。目光从沈钰等人的身上一一扫过，捕捉到张择文一瞬间的犹疑，出声说道：“怎么了？”
　　“您说那块地一直是赵家的？”被看出来的张择文只好如实说出疑惑。
　　“当然了，我们祖上一直住在这。”赵老爷子严肃地说。

　　张择文接着问道：“那为什么那座山叫李家山呢？”
　　“李家个屁山！屁个李家山！”赵老爷子一声怒吼，呛住了，不停的咳嗽。沈钰连忙拍背顺气，其余三人也有点被吓到了，端水的端水，劝慰的劝慰。
　　缓了缓，赵老太爷拍下沈钰的手，示意大家坐下，情绪平稳的多，整个人又传来一种萧瑟感，“那座山不叫什么李家山，叫里山，里面的里。”
　　“我赵家立国前就在这儿居住了，原来还没有那个池塘。”赵老太爷说道：“有一次地龙翻身，压死了不少人，余怒不断，不敢继续住在那，我们就搬到现在这地方了。池塘也是那时候形成的。”

　　赵老太爷有些生气的说道：“抗击匈奴的时候，正逢大旱，来了很多流民，其中就包括李氏十二口人。我爷好心收留他们，让他们在里山生活。”
　　这个许慎知道，自己家的曾祖就是在这次战役中立功，发迹的。

　　“刚开始还好，因为本来他们一家是地主，有一两个识文断字的，开了荒，愿意结亲的也多，人一下子就多了起来，刚开始也相安无事。”
　　“后来出了几个秀才，牛气的不行，开始和我们征水源、争柴火。虽然受了气，但也能过活。慢慢把里山改成李山，制造一种他们不是逃荒来的错觉，鸠占鹊巢。”
　　“到我的这辈，已经很少有人说他们是外来的。再二十年前，发生了蝗灾，这里虽然没有，但是天气干旱。当时征水引发了械斗，我们输了，正在陆续搬走。”

　　沈钰和许慎点点头。那次蝗灾是沈晏经历过的，当时处理的好，蒙上了层有德的外衣，调拨回了中央。许程就是因为前任县令任下出了这档子事，贬谪后顶上的。

　　赵老爷子怅惘地说道：“也没什么说道的，等到我……这里人就散了。”
　　喝了口热水，赵老爷子让沈钰等人出去，自己晃晃悠悠地回屋了。就好像风烛残年的具象。

　　四人对视一眼，往出走去。
　　“没想到还有这一桩陈年往事。”张择文感叹道。
　　沈钰和白守安附和。
　　许慎说道：“今天大家先休息吧，明天还要去爬山。”看着三人各自回屋，许慎转身回去安慰赵老爷子。老爷子身子不好，经不起情绪大起大落。

　　沈钰到了屋中，屋内传来潮湿腐朽的味道。沈钰不以为意，从乔安手里取出了随身携带的诗集读了起来。
　　诗集收录跨度比较大，能明显地看到幼稚的充满童真的话语，有些奇思妙想让沈钰也不禁眼前一亮。有各种各样的小情绪，快乐的、生气的、伤心的、好奇的，能拼凑出一个鲜活的人来。
　　从中挑出自己感兴趣的，摘抄到纸上，写上自己的问题，犹豫了一下，再把赵李两家的争执简略的写上。写完晾干，装进信封，让周平送了出去。

　　晚餐普普通通，乏善可陈。

　　吃过晚餐后，沈钰在院子里转悠了几圈，坐到椅子上，天已经暗了，显然赵家并没有蜡烛之类的东西。
　　没有什么事，就抬头看看天空，月亮弯弯的悬挂着，群星隐匿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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