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中医男友

　　翌日一早。

　　恰好是每逢十日一次的赶集日，余年吃过午饭便喊上班里几个学生做一趟搬运工。

　　街上人流如潮，熙来攘往，色彩斑斓的服饰，杂乱无序却童叟无欺的小摊位，颇具地方特色的方言，满满人间烟火气浸入了这条并不宽阔的街道里。

　　不仅于此，牲畜也能出来赶热闹，余年眼睁睁看着一头老黄牛大摇大摆穿插在人群中，她稀奇的瞧个不住。

　　“余老师，你是第一次出来赶集吧？”

　　阿依仰起头来，清澈的眼眸注视着余年，她就是那位靠窗坐的女生。

　　“是呀，好热闹。”

　　见过城市太多珠光宝气的商铺，第一次身处于这样原始，纯朴，未经雕饰的集市。

　　余年问：“你们赶集十日一次，那如果不到十日就不能逛街吗？”

　　“那当然可以的，就是平常没这么热闹了，这些摊子也不是每天都来。”

　　她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买了猪肉，白菜，韭菜这些饺子馅料必备物，余年什么都不懂，反正只管跟在这群生活小能手身后付钱。

　　阿依忽然迈步到她身边提醒：“老师你还有一样最重要的东西没买。”

　　她闻言望向男生们背后塞得满满当当的竹筐，又瞧地上三箱饮料，掰着手指算：“馅料有了，饮料有了，还缺什么都齐了吧。”

　　“饺子皮。”阿依看着她，戏谑一笑。

　　余年眨眨眼“嘿”一声，轻拍自己额心，真是有被自己蠢到，包饺子不买饺子皮。

　　她掩嘴赧然笑两声，赶紧让阿依带路去买饺子皮。

　　这回东西总算差不多齐全，她想着该打道回府。

　　他们来时是搭村里要赶集的顺风车，现在想回去只能自己再找其他交通工具了。

　　余年问：“咱这有公交车吗？”

　　“没有公交车。”身后一个男生回道。

　　“可以去找拉客车，可是现在上街那段路最堵，太费时间了。”

　　“那要不去街角那边坐牛车？”阿依小姑娘不太确定的试探问。

　　“这个可以。”
　　“我没意见。”

　　……

　　余年双手两手空空插兜站一旁瞧着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怎么回学校。

　　听见牛车她眼神迟疑的飘忽不定，不是她想的那种牛车吧？

　　几人讨论完毕，八只又黑又亮的眸子齐刷刷转头朝她看去，余年被盯地一机灵。

　　她连忙表示没有意见。

　　“突突突——”

　　拖拉机轰隆隆，摇摆不定地驰骋在黄泥路上，掀起了漫天的黄烟，尘烟四起呛了余年一脸。

　　一个不注意吸入一口，她咳嗽两声，赶紧捂住口鼻，埋头闭起眼，摸索着掏出背包里的口罩和帽子。

　　路面极不平整，坑坑洼洼，大家坐在后面拉货的斗厢边沿，身子不受控制颠簸的摇来晃去，好似个不倒翁。

　　幸好车速不快，她一手紧抓着车栏杆，一手艰难地戴好，她最后的倔强。

　　她苦中作乐的想哭，还可真是新奇的体验。

　　阿依说的牛车，他们人多东西又多，根本坐不下。

　　况且又是夏季，就算主人清理的再干净，一靠近牲畜就有一股味儿，她止不住泛起一点点生理性嫌弃。

　　正难办的时候，阿依眼尖一下就看到旁边停着一架拖拉机，便上去询问，也是巧了司机师傅刚要去送货，顺路他赚个消遣，要了十块钱便答应送他们一程。

　　于是大家便坐上了这敞篷突突车。

　　到学校时间已是不早，卸下斗厢的东西，余年向师傅道谢，支付了车费。

　　等她回过头来，便看到好十几个学生从校门里一窝蜂的簇拥而来，每个人都笑着，眼睛里好像有亮晶晶的星星，他们唤着余老师。

　　余年目光滑过他们一张张质朴的笑脸，觉得怪可爱的，她展颜一笑。忽然觉得一顿饺子就能收获他们这么多纯真无邪的笑颜，这钱可花的太值了。

　　她此刻众星捧月，被学生们里三层外三层包围着，一路招摇拉风的向食堂前进。

　　昨天就和食堂借好了地方，不用余年组织分派，大家就自发洗菜的洗菜，烧水的烧水，都是勤劳的好孩子，干活的一把好手，动作那是相当麻溜。

　　余年扎着两只手，不知所措地这瞧瞧那看看，暗暗感叹学生们都好乖，动手能力又强，她完全帮不上忙。

　　全程下来，她也就帮着包了几个饺子，最后还被阿依她们齐齐嫌弃太丑，不让她动手了，她才悻悻作罢。

　　阿依垂头捏着饺子皮一点点收口，感叹的说了句：“要是瓦尔也在就好了。”

　　身边一个女孩忽然道：“下个周末我们去看她吧。”

　　“她阿爸好凶，不会欢迎我们吧？”

　　“对唉。”女孩们齐齐叹气。

　　余年站在一旁光明正大的偷听，心里也为这个叫瓦尔的学生难过。

　　听阿依讲，瓦尔家里只剩父亲一人，母亲在瓦尔小时候就去世了，家里情况也不好，她父亲身体有缺陷，残疾人很多工作都没法做，只有偶尔下山来贩卖一些山货来维持生活。

　　瓦尔说过，如果她不读书了，怕是很快就会被父亲嫁出去换彩礼钱。

　　余年脑袋一懵，一个初中生就要结婚，十六七岁的年纪在她眼里就是个小妹妹，法定年龄都没到。

　　这一刻突然很想帮她做些什么，但也清楚知道以自己的一己之力怕也无济于事，说到底她不过也是一个普通学生罢了，她也没办法帮她。

　　她收起眼底的不忍，收起一时兴起的圣母心，告诫自己不要为这突如其来的正义感而冲昏头脑。

　　一顿饺子宴大家的关系又近了些，快结束时，余年叮嘱他们走之前要把食堂打扫干净才能走。

　　众人朝她拍拍胸脯保证一定完成任务。

　　余年放心的点点头，拿着饭盒给董晓晓装了几只圆滚滚白白胖胖的饺子，趁他们还在吃的开心自己就先溜了。

　　迎着昏黄的夕阳，沁凉的晚风吹来将身后的热闹隔绝开来，她眨眨酸涩的眼，有些惆怅。

　　这心里像是着了魔似的，记挂这个未曾谋面的女孩。

　　—

　　暑期悄无声息的已经过去，这两天余年忽然发现学校里学生变多，各个年级都开学返校了。

　　带的另外两个班级已经停课重新调整，所以今天余年意外收获一个惬意的下午。

　　她窝在宿舍里改学生的作文，她很认真，每一份作业后面都不嫌麻烦的会写上评语。

　　有认真的学生，当然也有敷衍了事的，最基础的单词拼写都能错，语法更是错误百出。

　　长叹一声，按了按抽疼的太阳穴，有想骂人的冲动，终于理解当老师的无奈了。

　　尽管如此她还是在空白处誊写了正确的语法，不知这位同学会不会翻看她写的纠错，希望别浪费她一番苦心。

　　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这群小孩脑袋里的小心思她多多少少能猜到些，怕也是往书桌里一丢就完事了。

　　整个下午余年除了改作业，就是和远在杭城的弟弟通了半个多小时的电话。

　　上幼儿园屁大点的孩子，竟然也知道支教是在做什么，还知道心疼她姐姐，让姐姐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余年被他软言软语讲得眼泪汪汪，出来这么久当然是想回家的，不说是归心似箭但也隐隐期待着顾老师的传唤。

　　泪珠滑过脸颊，她伸手揩了去。

　　刚和晨辰挂了电话，搁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亮起，震动两下。

　　她点开一看是童馨予。

　　童馨予：你支教去了？？？
　　童馨予：咋都不说一声就走了。
　　余年：你咋知道啦？
　　童馨予：今天去学校才听顾老师说，你这是闷声不响干大事啊。
　　童馨予：姐妹，有前途有前途。

　　她扫一眼简陋的住所四周，也没看出她说的有前途在哪，前途未卜还差不多。

　　余年回：谢谢，有被安慰到[微笑]
　　童馨予：怎么样，好玩吗？
　　余年：非常好玩，好玩的不得了，下学期你一定要申请过来玩一玩，不然你都体会不到夏天姨妈在身三天不洗头不洗澡的滋味。

　　她刚到这第二天晚上就来了姨妈，哪里敢洗冷水澡冷水头，咬牙忍了三天等买来了热水壶才烧水洗了头，也是实惨。

　　现在想想都委屈的要哭。

　　童馨予：？
　　童馨予：这么惨不会吧。

　　两人久违的聊了会天，外边天色就暗了下来。

　　董晓晓下课回来，看到余年在玩手机，便问她晚饭怎么吃，要不还是去那家面馆解决。

　　她连忙说好，这才从意识到已经这么晚了，匆匆和童馨予结束话题，和董晓晓出门觅食去。

　　在这边只要太阳一落山，余年他们要出去，都是抱团一起，从不单独行动，是真的不安全。

　　董晓晓笑着问她：“刚才和你男朋友聊天啊，笑得这么开心。”

　　“不是呀，大学朋友。”

　　“唉，这两天学校都要开学了。”她像是有心事，语气沉沉，“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快了快了，你想想刚来时的艰难，再看看现在，时间过得其实挺快的。”余年瞧她情绪不好便安慰两句。

　　“可我觉得好慢，真的好慢。”

　　她低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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