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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宋徽刚从天津出差回北京，出站后往停车场走，刚好遇见准备搭地铁的粱肖。宋徽先看见粱肖，但是他和她不熟，没打算和她打招呼。不等他移开视线，粱肖也看见他了。粱肖愣了一下，准备当没看见。可是宋徽明显也看见她了，粱肖想着上次是宋徽帮她解围，于是硬着头皮上前，“那个，上次谢谢了。”
粱肖那种明明不想过来还是强迫自己过来的别扭劲，宋徽看得一清二楚，他礼貌的笑笑，“不客气。”
道谢后粱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说道：“那你忙吧，我先走了。”
宋徽随口说道：“去哪？我顺你一程吧。”
粱肖赶紧摇头摆手，“不用，不用，你忙。我搭地铁就行。”
宋徽本来就是随口一说，结果粱肖这么摇头摆手的，宋徽一时兴起，“我不忙，刚好也要回市区，顺便载你一程。”
“真不用。”粱肖拒绝。
“走吧，走吧，刚好我要经过你们学校，顺便把你载回去。”宋徽说着虚揽着粱肖往停车场走。
粱肖只能道谢，“谢谢。”
粱肖以为宋徽这种富二代怎么也得是辆豪车吧，结果他就开一辆沃尔沃。而不是奔驰宝马，更不是什么劳斯莱斯宾利。粱肖好感顿生，没有了那种阶级感，好像宋徽是和她一样的大众中的一员。
粱肖和宋徽不熟，上车后没怎么说话。宋徽也不喜欢开车时闲聊。此时已经快五点，差不多到饭点了。宋徽直接把车开到一家餐厅，“一起吃个饭吧。”
“不用了。”粱肖拒绝。
“走吧，到饭点了。你不饿呀。”宋徽说着带头往前走。
粱肖想说她可以回学校吃饭，但是那样也太小家子气了。最终跟着宋徽往里走。
粱肖以为宋徽这种二代吃饭肯定是五星级餐厅，可是宋徽带她来的只是一家小资餐厅，人均一两百的那种。粱肖松口气，如果真去那种五星级酒店，她肯定会忐忑。
坐下后点菜，宋徽把菜单递给粱肖，粱肖点了一个后就把菜单递回给宋徽。宋徽知道她是不好意思多点，没有勉强，点了几个特色菜。
点好单后宋徽笑道：“送你爸妈？”
粱肖一愣，有点尴尬，但是老实点头，“嗯，他们回老家，以后在老家上班。”
宋徽也有点愣，但是他笑着说道：“那挺好的。”
粱肖忽的心里一慌，明明宋徽帮过她，但是她犹如刺猬般说道：“你是不是在心里嘲笑我？”
宋徽知道粱肖此时自尊心作祟，但是心里又对父母愧疚。于是反问道：“以后你爸妈年纪大了，你会给他们养老吗？”
粱肖一愣，没想到宋徽会这么问，但是她很肯定的点头，“当然，我爸妈就我一个孩子，我肯定会给他们养老。”
宋徽一摊手，“那不就得了。我为什么要嘲笑你？”
“我？”粱肖说着低下头，“其实我爸妈是不想以后再像上次那样让我难堪，所以才回老家的。”
宋徽猜到这个原因，因此很平淡的点头。
粱肖却仿佛找到一个宣泄口，“最开始我爸妈每个月都会去我学校看我，但是我怕被同学看到，就和他们约在外面见面。我爸妈就不去我学校了。”
宋徽知道粱肖此时情绪有点失控，他心里叹口气，暗恨自己一时嘴贱，好好的干嘛要顺她一程。就算顺她一程，干嘛要和她一起吃饭，直接送回学校多好。但是粱肖此时情绪有点失控，宋徽只能打起精神想应对方法。
“我是农村人，我家里就我一个，我爸妈。。。”粱肖絮絮叨叨的讲她的父母为了她吃了多少苦，对她付出了多少心血。说到最后眼泪往下掉。
宋徽安静的听着，偶尔递给她一张纸。粱肖说完以后宋徽才开口，“粱肖，这不是你的错。这是你父母的选择，你不应该为他们的选择负责。”
“什么？”粱肖有点懵。
“你父母选了只要你一个，那他们就应该为他们的选择负责。他们遭受的白眼也好，受到的欺负也好，都是他们应该承受的。你一个小孩子，为什么要为他们的行为买单。”宋徽说着笑起来，“而且他们的付出很有回报，你考上了P大，你父母获得了超额的回报。现在他们扬眉吐气，还有谁会说他们当初的决定是错的吗？”
粱肖傻愣愣的看着他。
宋徽继续说道：“至于你父母对你的付出，那不是应该的吗？既然生了你，当然就得对你负责。否则为什么要生你呢？至于他们吃的苦，那是他们自己没本事。自己没本事过好日子，和你有什么关系？现在的社会，有手有脚，勤快点，日子怎么也不会差。你父母只能窝在农村，农闲时打点零工。是他们自己不敢出去闯，不敢出去拼。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像深圳那边很多没文化的人，靠勤劳肯吃苦过上了很不错的生活。虽然没有大富大贵，至少衣食无忧。也能给孩子一个还算不错的生活环境。你父母自己不敢闯，不敢拼，你为什么要把他们的失败归咎在你自己身上？”
粱肖看着他脑子都是懵的，从小到大她听到太多她的父母为了她所以才只有她一个，所以才受别人欺负，被人骂。现在宋徽说那是她父母自己没本事，不是她的错。她不应该为她父母的失败承担任何责任。
粱肖绞尽脑汁才憋出一句，“可是我嫌弃他们给我丢脸。”
“那你的意思他们很给你长脸？”宋徽反问。
“什么？”
“父母没本事，只能打零工，家里生活环境也不好，难道是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不是，可是我，”粱肖不知道要怎么说。
“粱肖，那是你父母的生活，好也好，不好也好。他们自己负责就好，你不用承担任何责任。至于你嫌弃他们给你丢脸，这是每个人都会有的虚荣心。虚荣心这东西也不能说不好，如果每个人都没有虚荣心，又怎么会发愤图强呢。如果你觉得当农民打零工是很好的生活，又怎么会努力读书考上P大呢。至于你说因为嫌弃他们，所以不让他们去学校看你，这个确实有点过了。但是也还好，你才18岁，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如果你18岁就面面俱到，那你就无敌了。”宋徽说着笑起来，“不要对自己太苛刻，人无完人，不要用圣人的标准去要求自己。有点小瑕疵，不算什么。”
宋徽说了很多，说起来在安慰她，但是他也不认同不让父母去学校看她。虽然他说这是无伤大雅的小问题，但是粱肖很清楚宋徽不认同她的这个行为。
粱肖没接话，宋徽心里又骂了自己一次。此时已经开始上菜，他给粱肖夹了一筷子，“这个是他们这的招牌，尝尝。”
“谢谢。”粱肖很给面子的吃了。
两个人安静的吃饭，宋徽觉得这样就好，这是粱肖的事，不需要他多嘴多舌。可是看着粱肖虽然安静的吃饭，但是脸上依然很伤心的样子，宋徽只能再接再厉的说道：“你心里看不上在农村种地，只能靠打零工过日子，所以你努力读书，让自己摆脱那种环境。相比你父母，你确实比他们更有本事。你以后的生活肯定比你父母要好，而且是好的多。这就是一种进步。当然你父母虽然能力不行，但是一心一意对你，这是他们对你的爱。这是父母对子女最无私的爱。但是你也爱他们，当他们以后年老体弱需要供养时，你也会赡养他们。这是你对你父母的爱。你对他们没有亏欠，你只是少年人的虚荣心而已，不算什么。”
粱肖沉默了一会后再次开口，“其实我有时候也会怨恨，怨恨他们没本事。”说着低下头，“读大学之前我对他们充满感激，就算他们是农民我也没有嫌弃过。可是来了大学后我才发现我和同学的差距，我就开始自卑。以前我有成绩为傲，可是现在我们班里成绩比我好的多了去了。我的成绩在班里只是中等。而且他们城里人普遍多才多艺。去年元旦晚会，我看着他们在台上表演节目，心里特别羡慕。这个时候我就怨恨为什么我的父母不能给我提供我同学他们的生活，这样我也能像他们一样，而不是这么自卑。”
宋徽笑起来，“你这个比较方法就不对，他们是两代人甚至几代人的积累，才给了他们现在的家底。就像你是用两条腿往终点跑，而他们是开着小汽车。你怎么和他们比？你的父辈，祖父辈祖辈没有给你积累家底，所以你现在只能靠自己用两条腿去跑。你去和坐小汽车的比，本身就搞错了对象。你应该和像你一样用腿走路的人去比，你考了P大，那说明你比他们跑得都快。你能做的，就是给你的子女提供小汽车，让他们相比你而言超一个跑道。就算不能提供小汽车，你一个堂堂P大大学生，给子女提供一辆自行车总没问题吧？”
粱肖心里说，可是我想要的是小汽车，谁稀罕什么自行车？
宋徽只看她的神情就猜到她心里的想法，本来他不想多说，但是他对粱肖印象很不错，而且话已经到这里，他索性说完。
宋徽斟酌了一会后才说道：“粱肖，虽然你和袁浩林琳他们是同学，但是你们是不一样的。你不能和他们对比。他们走上社会以后就有父母提供的房子车子，这些物质上的东西还是小事，他们还有父辈的教导，可以让他们少走很多弯路。但是你呢？你什么都没有。你连房子车子都要靠自己奋斗。而且人生过程中可能要走很多弯路，这些弯路袁浩林琳他们有父辈的教导，可以避开，但是你可能避不开。你只能吃亏长教训，以后把你的经验教训传递给你的孩子。”
粱肖傻愣愣的看着他，她以为她和袁浩林琳他们是同学，他们就是一样的。现在宋徽告诉她，他们是不一样的。
宋徽继续说道：“你们是同学，只是一起读四年书而已。毕业后他们过的是中产阶级甚至有钱人的生活，而你呢？你依然是社会的最底层，依靠你的学历一点一点攒钱，慢慢在某个城市立足。我们就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毕业后你们工资都是一万，他们有房子有车子，不用还房贷，也不用租房。但是你呢？你一万块的工资，得拿三千租房。你还得攒钱买房子。你每个月能支配的可能就两三千。他们可能还有父母的补贴。你一个月两三千怎么和他们每个月一万的消费玩到一起？你们现在是同学，你们有交集，真正走上社会后，你们基本没交集，因为消费场所不一样。就算他们想带着你也不行，你没钱和他们一起。一次两次还行，次次都和他们一样消费，你哪来的钱？”
粱肖听到这里忽然觉得委屈极了，她这么努力，最后还是比不上她的同学。
“我刚才就说了，你比较的对象错了。你应该是和像你一样一无所有在城市安家的人比。那你肯定比他们好的多。你有P大的招牌，更容易找到高工资的工作。你可以比你同层次的朋友更容易在城市立足，买房安家。”宋徽最后说道：“粱肖，人要正确面对自己在社会中的位置，这样才能少一些无畏的烦恼。也更清楚自己以后努力的方向。”
粱肖的心怦怦直跳，第一次有人这么直白的告诉她这些话，给她讲这些道理。她一时有点接受无能。她一直接受的是学历出生论，只要考到好学校就是人上人。她考到P大，就是这个社会最顶级的人才。可是宋徽告诉她，不是的，她只是一个外来人员，要靠自己一点一点在一个城市立足。她和她那些城里的同学只是一起读书而已，和他们压根不在一个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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