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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惊
沈严平自是没有注意到陈芊懿的目光,微皱着眉头大步流星地走向木屋。他的嗅觉比陈芊懿敏锐,还在有些距离的地方就闻见了草木香混合着腐烂的味道。
沈严平推开门走了进去,也不担心有人在也不忌讳里头的阴暗潮湿。
他专程带了菌菇的图鉴来,撕下了最有可能的几张揣在怀里,这下子展开一看,真相大白:阮辰瑜买到的,正是这种菌菇。烹饪不当便有剧毒。
沈严平冷笑一声,收起图鉴拉上门就往回走,莲川问道:“不把这菌菇的主人抓着吗?”
他回头道:“他见了有人,自然就不会轻举妄动。我们到城门里的小酒馆坐坐,人若是来了,一眼便能认出来。”
莲川疑惑,这沈公子又没见过储藏菌菇的人,怎么就能“一眼认出来”?
挨着城墙边上有一家迎风酒楼,价格实惠、饭菜可口,房间也还算干净,大多数进城之人选择在这里歇脚。
陈芊懿一行人尚未用午饭,便在迎风酒楼边休息边等着那人出现。陈芊懿要了些清粥小菜,沈严平没多做要求,只说要壶春酿。
过了午饭的点,酒楼有些安静,大部分客人或许在午休,也可能还在赶来的路上,迎风酒楼里除了算账的声音,几乎听不到别的。
陈芊懿向来耐得住安静,可以想点自己的事。可她一想到对面是沈严平,就不自觉地低下头去,脑海里一片混乱。
后来是沈严平先开口:“夫人今日怎会到流云亭?”
陈芊懿老实回答:“我和莲川在府上待得寂寞,出来散散心。”
“那夫人以后还是多出来走走,每次都有收获,不是吗?”沈严平微微抬着下吧,盯着陈芊懿说。
陈芊懿已然习惯了这人见人就要查,对他人信任感极差,也不和他争辩,只把眼睛别过去,不再说话。
莲川有些怨恨地瞪了沈严平一眼,陈芊懿感觉到了气氛变得更加凝重,想换个话题缓一缓。恰在此时小二端着托盘喊道:“上菜咯!”打破了僵局。
陈芊懿微微送了口气,她一句话也不想和沈严平多少。三人拿起餐具开始用餐。
沈严平也没在开口,至少是用餐时三人都保持着“食不言”的礼节。春酿上来时,沈严平放下筷子对陈芊懿道:“平都春酿,赶上了个尾巴,来一口?”
语气轻浮,仿佛在问他的拜把子兄弟一般。陈芊懿心想这人是不是没把自己当女人,面上则摇了摇头拒绝了。
沈严平顿了顿,嘴角一勾说道:“放心,还抵不上那米酒的十分之一的劲儿。”
陈芊懿算是知道了,沈严平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想到那晚的事,她耳尖不由地微微泛红。虽然没发生什么,但一旦想起来,陈芊懿就觉得丢人得不行。
她鬼使神差地把酒杯递了过去,沈严平显然也没料到她真的改变了注意,怔了怔立刻笑了起来,眼角带着些满意的神情。
他只给陈芊懿斟了小半杯,陈芊懿看了看杯里清浅的酒,故作没好气道:“这么点儿,沈公子就这么舍不得?”
沈严平顺着她的话说:“自然是的,这春酿一瓶,抵得上我半月俸禄了。”
这话一出陈芊懿也笑了起来,仿佛沈严平真是个爱财如命的人。吃穿用度全在府里解决了,还舍不得这点俸禄?
陈芊懿不是没奇怪过,一个门生这么肆无忌惮地用主人的东西和钱财,竟然都没让游邵瑜出手制止或者划清界限。问账房,账房却只是笑着回她:
“沈公子有恩于游将军,又从不胡乱花银子,便定时从游府领些津贴。”
说是领津贴,其实就是游府按着仆役的工钱和三餐的量往下拨银子,到了季节送些布匹来。
那得是多大的恩情,陈芊懿不禁猜测道,但也没开口问。
她饮下杯中清澈的酒液,入口微微有些酸涩,不如米酒那样清甜可口,但回味中又带着些花草的清香,层次感很丰富。
看着空了的酒杯和沈严平再次握起酒壶,纤长的手指,给他自己满上酒。不由地想,沈严平的俸禄莫非全部都拿去伺候酒和女人了?
还没等陈芊懿回过神,门外一阵骚动,沈严平放下挨到嘴边的酒杯立刻起身。
门外乌泱泱一群人走过,穿的都是粗布衣,挑着担子,里头放着各式各样的蔬菜或者调味品。
沈严平心头一沉,也跟进了队伍里。陈芊懿在他身后掏钱结账,莲川默默吐槽:“沈公子也是个爱凑热闹的啊。”
陈芊懿无奈地笑了笑,沈严平大概是猜到这些人里会有线索,不然以他的性子,怎么可能混进人堆里。
人潮向城郊涌去,正是走向流云亭的路,陈芊懿在身边的菜贩子里自己琢磨着,没觉得任何一个人像是那个藏得了菌菇的人。
菜贩子见队伍里走进了陈芊懿这样的大家闺秀,这些人大都性情忠厚老实。以为是闺秀出门游玩正好赶上自己出城,纷纷前后隔开,给陈芊懿留出一大片空地,把她弄得反而不好意思了。
她本打算抓一个近处的菜贩子问问这是什么情况,结果她一要靠近某一人,那人就自动走远,这么一来也很难弄清情况了。
她干脆就等着沈严平自己问自己想,陈芊懿做一回旁观人,实实在在的出门“游玩”的大家闺秀。
她抬头见沈严平和一个身长八尺有余的壮汉聊了起来,壮汉背了个大竹篓,手上还提着两个篓子,似乎都装得满当当的。
沈严平有些书生气,又有些公子哥儿都会带着的些许风流韵味,站在这群粗布衣中间,莫名有种滑稽的和谐感。
沈严平渐渐走到了前面些,和陈芊懿隔开了有一段距离,陈芊懿依旧走出闺秀风范,并不急于追上去——其实更担心追上去了前头的人怕是要跑起来。
陈芊懿在队伍里稍稍靠尾部,前头的队伍在她正好能看见流云亭时停下了。她隐约看见前面队伍动了动,不一会儿一人出列,正是刚才沈严平交谈的男子。
沈严平也跟着走到了前面,男子推开木屋,见仿佛有人来过,皱了皱眉但还是开口喊道:“今日的补贴和菌菇都在这里了,已经是最后一批,明日莫要再来!”
气壮山河的喊声,陈芊懿站得很远都不由得心跳起来。周围的人也不再纠结陈芊懿的“闺秀”身份,纷纷排起队,把她夹在了中间。
她很识相,立刻走出队伍走到最后,几个稍年轻些的菜贩子还回头看着她,相视一笑。
陈芊懿愕然,转而只觉得是自己狼狈地出列,让人感到有些好笑罢了。
那菌菇都是等量分好的,发的很快,沈严平也没阻止,毕竟看起来真的是最后的了。只要刚刚聊天时,这领头的男子没对他撒谎。
这人名叫徐滔,是最早得了官府的允,来平都城门附近摆摊子的。家里远房在京中做些小官,在一众农民出身的菜贩子里,也算是有权有势了,大家都很敬重他。
城郊的商贩本是给进城、过路之人和一些住在郊区的穷苦人提供菜蔬,再不济还有城外的村子、草市。没想到今年来了好些个大果蔬商,把卖不掉的菜都贱卖给周围农村,村中人仗着菜价低,在城里卖的好不顺利,徐滔他们生意也就日益难做了。
岳澜的戏班子里有一人,家中弟弟跟着徐滔在城边儿上摆摊子,和姐姐诉苦后,岳澜也知晓一二,动了让这些人接手菌菇的心思。
发放一捆捆菌菇时,沈严平接着和徐滔聊着。
“公子要说在城里见过这菌菇,”徐滔皱着眉头想了想说“您可是住在东边儿?”
沈严平点了点头,那人眉头舒展开来道:“那就对了,我们逢三就会进城摆一趟,那日子是城里菜贩子休息的时候,是早些年就定下的约。”
“这菌菇才发了几天,怎么今日就领完了?”沈严平拿扇子靠着下巴问道,声音有些冷。徐滔有预感这是个人物,不敢怠慢道:
“我们这处理的是四大医馆要不完的,自然没有多少。”
沈严平听到“医馆”二字挑了挑眉道:“医馆也买了?是岳老板告诉你的?”
徐滔笑着摇摇头道:“自然不是,俺家婆娘去壶铃药堂抓药,正好看见在往里头送呢,还回来问我什么时候给药堂供货了,我说,哪儿有这么好的事儿……”
他自顾自地说着自己老婆,沈严平的思绪已经不在徐滔身上了。他隐隐有些知道了,马跃给岳澜的钱,十有八九是卖菌菇给医馆换来
的。
不过也好,这菌菇当药放在医馆总比流落民间被有心人利用强,放在那里好歹是味药材,自有人来处理。
沈严平又接着问:“那这菌菇若是卖不掉,该怎么处理?”
讲到这个徐滔就眉开眼笑了:“岳老板大气,给了我们不少银子,抵得上卖半天菜了,这菌菇卖不掉直接当肥料也好,扔了也好。都不在亏的。”
沈严平点点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争吵的声音:
“我家夫人是有夫之妇!你们这群鼠辈想干什么!”
是莲川的声音,沈严平没再管顾想和他接着聊的徐滔,径自穿过队伍走到陈芊懿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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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