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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棘为死放
只有黑色。
楚言彧甚至看不到自己。花了近一个时辰,她终于靠着手确认,除了触感微凉的墙壁,什么都没有。
这里很小,只是楚言彧看不见,所以辨不清,顺着几尺大的地方摸了好几遍。
她身上的刀剑自然已经被收去,灵力也被束缚。毒没有巨大的灵力遏制,已经开始腐蚀她的身躯。
她的骨头在发胀,皮肉在翻搅。痛得只能趴在地上。若是不吃那种药,她的骨头就会不断在身体里融化进血肉,可变性的术法又在没有灵力的情况下与其相抗,让骨肉在灼烧。
尽管看不见,但她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筋脉已经跳到皮肉表面,血脉倒流,七窍流血。
她五指乱抓,抓破皮、流出大股大股血液的时候,只觉爽快。
黑暗中,时间过得极慢,她不想闭眼。她拍在脸上想把自己清醒,却摸到一个湿漉漉黏糊糊的东西。
自己的眼睛……眼睛!!!楚言彧摸到自己的整颗眼睛!
她颤巍巍地摸着脸,伸向一个眼眶——是空的!
她……是她发疯?她挖了自己的眼??!不可能……她不会的……
说来,她已经忘记很多事了。也快要忘记那个人。
她无用的眨巴眼睛,眼帘因为疼微颤。“真的好可笑……”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言彧突然抬眼看到有人走来。突如其来的光格外刺眼。她捂着左眼,看到来的人,瞳孔骤然放大,随后瞬间莞尔,弯着睫毛:“桦桦,你来了。”她几步走过去,怕秦婳看到她这幅样子,一把用力拉进怀抱,靠着她的肩,把脸埋在她肩窝上:“桦桦。”声音像是撒娇,动作像是快要渴死的人终于得到一捧澄澈的水的本能掠夺。可秦婳却一直没有说话。
“你来了。”楚言彧埋在她的颈间,已经顾不及询问她怎么过来的,急道,“我没事,快回去。”
秦婳推开她,眉眼盈盈:“你还真是爱那孩子。”
“什么?”楚言彧没听清,在她身边呢喃。
“本尊乃是李易爽。”清冷低沉的男声响起,格外低哑。楚言彧一愣,下意识咬唇:“你过来干什么?”
她看清面前的人,虽然跟秦婳很像,却比秦婳瘦小,身量与其母差不太多。脸也只有七分像,是她方才心乱,认错。她想,大约是李易爽易容而成。
“杀了秦婳。”
“你说什么?!”楚言彧差一点揪上李易爽衣领。
“开个玩笑。本尊这可是在帮你,”李易爽递给楚言彧一把刀,俯视她暗淡的眸子,“本尊那尹长老会替你接管十极派,秦婳会待在安月山。”
“代价?”
李易爽轻笑,负手而立:“这么不信任本尊?本尊好歹曾经是你师尊。”
楚言彧被他笑得难受,举着刀对着石门那束光,“你也说了,曾经。”
“据本尊观测,许是一年,也许是三五天,会有天陷。”
天陷,顾名思义,天陷下,天地塌陷在一起,将是一场毁天灭地的灾难,整个人间都会不复存在。
“我做不到。”
“你可以做不到,秦婳……”李易爽欲言又止。楚言彧咬后槽牙,道,“只要你不动秦婳,不动尹青青,什么都…”她还没说完,李易爽已经不动声色地离开。
楚言彧听到他的声音还在回荡:明日行刑,好自为之
她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最后,她捏了一把自己的脸,皮肉扭曲得痛,才轻笑:“还挺真。”
行刑之日
空气中好像都凝结着血腥味。安月山上下意外地安静。
“安月山弟子楚言彧,忤逆尊上,屠戮父母,虐待其妻,滥杀无辜,罪无可赦,现从红陌石除名,罚一百金丝,行刑!”弟子高声宣读罪状,声如洪钟,穿透云层,向整个天下宣告。安月山历来如此,若是犯下大罪过,不仅要安月山整山听到,还要方圆百里,山下族民都听到。
楚言彧这次真的声名不复。
一百金丝?楚言彧看着白绞堂手中凝着散着金光的金丝,像肉虫一般扭曲,大致明白——植在体内食人血肉的蛊。
从不怕死的楚言彧居然有一瞬担心:受过之后,她还会有命吗?
她死了,桦桦是不是也会随这个跟随她的世间消失?
天空一声巨响,黄豆般雨点落下,砸在楚言彧头上。
随后砰的一声,楚言彧被踩着背,压在地下。
“受刑,要跪着受。”李易爽把安月山条规用灵力送到楚言彧面前,“可有怨言?”
“言彧不敢。”楚言彧根本就心不在焉。
身后的人狠狠把她踹在地上,“杂种!楚苟可没有你这个儿子!”
楚言彧暴怒,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站起来揪着身后贱模样的弟子就是一拳。她冷静下来后,才开始慌张,她不明白,只是被骂了一句,她怎么会动手?
她好像是另外一个人。
来不及思考,她已经被摁在地上,衣襟已被粗糙的石板磨破,领口殷红渗出,随着雨水,染红了一大片青草。
站在她面前的行刑的白绞堂弟子很年轻,楚言彧见过,是沈不笑新收的弟子。
那弟子似乎有一丝不忍,在楚言彧耳边轻声道:“对不住…”
没有灵力包裹,金丝就如同一根极细极尖的针,穿透一块薄如纸的布。
楚言彧本就瘦,前胸贴后背的瘦。一根金丝,直直穿过她的胸膛。
金丝极细,穿过初时微痛。但一进入体内,就像得到鲜美汁液的肉虫一样疯狂蠕动,翻搅着她的每一滴血液,所有脏器。
虽然身上再没有人踩住,但她也再也无力起身。疼,太疼了。
她没有任何灵力,因为余毒和积劳成疾,身体甚至不如一个凡人。
她低头,看着金丝两端蠕进自己的身体,无力抵抗,只有承受。
“第二根。”那个弟子含泪,蹲下道,“对不住……”
李易爽:“我安月弟子,怎能心慈手软?!”
金丝再次贯穿躯体。这次是左肩。也许是承受过一次,楚言彧甚至觉得还可以承受,还可以承受到第一百次。
还可以撑到完好无损的时候,再见桦桦一面。
弟子看了一眼楚言彧,又看了看李易爽,抬手就是三根金丝线刺穿腰部,鲜血终于从玄色衣衫流了下来,滴在洁白的石板上,像艳红的花一样缓缓绽放。
她生平第一次清醒得痛得跪都跪不起来。
紧接着,那弟子也没什么顾及,只是呆滞地操纵金丝,一下一下犹如雨点刺进楚言彧体内。
胸膛被扎进了十几根金丝,纵使伤口再小,也是血流成河,偏偏那人还醒着,还在雨中喘着气,十二分的吓人。来看个好玩的弟子都看不下去了,纷纷离去,楚言彧生生把舌头咬出了血,却还是不肯发声。
桦桦会来。她看不见,但听得见。
李易爽现在的皮笑肉不笑,楚言彧恨之入骨。刻意告诉她,秦婳回来,不让她发声,她生不如死又不得不忍的惨状,大约是李易爽最想看到的。
秦婳来了。
楚言彧用尽浑身解数抬头,想对她笑一笑。她只是早已习惯这么做,根本不会想为什么。可她看到了刘昔。
他挽着她的手臂。
她就这样,看着他们,受下了一百根金丝。自始至终,只趁着凶狠的雨哼了几声。
而秦婳浑然不知。
李易爽早已离开,行刑弟子缓了好久,终于颤声说出:“楚言彧受刑完毕,从此…与安月派、十极派毫无瓜葛。”
“也不再是良民。”
“往后,生死不论。”
看客慢慢散了。殿中都冷得秦婳直打喷嚏,她心疼楚言彧。秦婳走上前,却被刘昔拉住。她抓着刘昔袖口:“师哥,我想待一会。”
“小婳。”刘昔好像不知如何开口,“今后……师哥还能去找你吗?”
雨打花落,刘昔替她拂去肩头花朵。秦婳一双琉璃眸子弯成月牙:“嗯。”她从刘昔手里拿过伞,一步一步走出大殿,向大雨中的楚言彧奔去。
雨点一颗颗结结实实落在油纸伞上,凶得发出啪啪声。秦婳瞎这么久,再笨也会学会了听声辨位。“言彧。”她走上前,却好像看不到她。
很奇怪。
明明她看不见。
她鬼使神差地蹲下,一把把楚言彧搂在怀里:“没事了。没事啦。”两人维持这样的姿势良久,久到只剩她们。楚言彧埋了很久,才有力挣一下,让秦婳明白她还醒着。
雨声、雷声、闲言碎语都因为一句话,变得又清又淡。
秦婳摸着楚言彧完好无损,大约没被怎么,放心地跪在她面前,笨拙地拿袖口擦楚言彧的身体。
楚言彧自然知道她想的什么,她身上金丝俱已入体,根本不留痕迹,加上大雨瓢泼,血的铁锈味也已经被冲刷的几乎没有,秦婳根本不能察觉到什么。
这样最好。楚言彧在秦婳肩膀上放肆的笑着。
有几个青衣弟子在她们面前晃。秦婳听到脚步声,不觉开口:“请问……”
“啊……”秦婳被什么猛地压着。她能感觉,是楚言彧替她挨了一击。秦婳伸手拍她一下:“你刚受伤,逞什么能?”
话音未落,楚言彧的身体再次沉沉压在秦婳身上。
人走茶凉,现在,没有师尊替她们撑腰。
油纸伞被什么人夺去,偏偏秦婳看不见,只能干着急。雨下得太大,秦婳把衣服展开,披在楚言彧身上,轻声在她耳边道:“等我。”
她会保护好她。
“瞎子?”
“还挺好玩?”
“当初楚言彧抢走阿红!此仇不报,老子就不姓王!”
楚言彧发不出声音,在秦婳离开的那一刻已经整个人爬倒在地,任由雨水冲刷。
雨中秦婳护在楚言彧身前,握着血玉剑,茫然地四顾。
四个人前后左右围着秦婳,一同出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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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咳,更新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