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竟是我自己[穿书]

　　月牙儿缩进云层，倒春寒的风又凌冽了些许，呜呜的鼓噪着耳膜，不一会儿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

　　锦昌楼前的尸体已经被挪走，空地上的血迹也在这场春雨中被渐渐洗净。
　　大街上有磨蹭着想多挣些银子的摊贩，此刻狼狈的在雨中逃窜。也有早就习惯了风吹雨淋的农夫，在这颇有些刺骨的春雨中慢悠悠的往家的方向而去。

　　然而这人间百态对几条街之外的一处府邸没有丝毫影响。红砖绿瓦将一切风雨阻挡在外，倘若走的近些还能听到些莺歌燕语的余韵。

　　楚时终于见到了知县，知县名叫冯实，是个颇为清隽的中年男子，听说是进士及第，言语间很有些书卷气。
　　文人待客的规矩楚时并不怎么清楚，但想来不应当是眼前这般。

　　长相艳丽的女子扭动着水蛇般的腰肢，姿态迤逦而魅惑。一曲舞罢，冯实再次举杯道：“楚大人一路舟车劳顿，城中今日突遭变故，在下没有准备，没法好好招待大人，这就自罚三杯。明日再给大人补办个接风宴，就设在城中最好的酒楼如何？”

　　楚时最烦这套酒桌文化，可此刻只能硬着头皮回旋。
　　“我等也是奉太子之名为寻寿礼而来，有个栖身之所便可，一切从简。”
　　“更何况——”他将话题引导自己关心的命案之上，“凶手尚未抓到，此时也不宜过度高调。”

　　冯实面色一晒，显然不想谈凶案的事，他眼神一瞟，笑道：“大人身边这孩童是？”

　　“哦，这是胞弟，他胆子小的很，此次北下家中长辈便想让我带着他长长见识。”
　　楚时神情自然，但桌子之下却不是这么回事。

　　自从知县落座开始，苏砚这孩子便越发不安，一直紧紧攥着他桌下的左手。
　　楚时心中有了个猜测，但眼下还不是求证的时候。

　　酒过三巡，冯实面颊飞红，想要再给楚时敬酒时，杯子哐当掉在了桌上，已然是喝多了。
　　楚时借故结束了这漫长的晚膳。

　　在院中同宗初华二人道了晚安，一合上房门，楚时便将苏砚抱到躺椅上坐好，蹲在他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低声问道：“你是不是见过知县？”
　　苏砚看着楚时，嘴唇蠕动，像是在激烈挣扎。
　　楚时将孩子搂到怀中，一下一下拍着背，柔声安抚道：“不用怕，害你的人已经被赶跑了。”

　　觉察到苏砚僵着的身体缓缓松了下来，楚时才将人放开，这次苏砚看了他一眼，慢慢的点了头。

　　楚时长叹一声，不用苏砚明说，他便能猜到苏砚是在哪里见过的冯实，才能让他怕到发抖几乎不能自控。

　　楚时不了解原身的背景，但既然严如能掏出太子的印信，想来同太子也有些关系，而严如和宗初华又称他为主上，原身楚时的地位必然在这二者之上。
　　他一时半会还搞不清各中联系，也不能直接去问宗初华他们。

　　不过——
　　帮个孩子应该可以吧。楚时心道。

　　他揉了揉苏砚软乎乎的额发，看着孩子哭的鼻尖都红了，声音不自觉又柔了几分。
　　他道：“楚时哥哥答应你，一定会查清你被拐卖的事和知县有没有关系，会还你一个公道的，好吗？”

　　“好。”苏砚猛地张开胳膊搂住了楚时的脖子，埋在他颈项间无声大哭。

　　奔波了一天，晚上还要应酬，回到房间还哄了半宿孩子，楚时毫不意外的起晚了。
　　就是这晚了的点，也不是自然醒，他是被门外的动静闹醒的。

　　迷迷糊糊的推开门，外面果然一片兵荒马乱，不论是丫鬟还是小厮皆是一脸恐慌的往门外跑。
　　楚时顺手捞住一个小厮，拽的人一个趔趄停了下来。

　　“这是怎么了？”
　　那小厮还有些喘，但对待知县的贵客不敢怠慢，他顺了顺气道：“昨夜那凶手又连杀了十三人，冯大人连夜追捕，结、结果今晨县衙门口的石狮子上被一边放了一具尸体。眼下大人震怒，让所有下人守住府中几个出口，他要带着人去凶手即将犯案的地方围堵。”

　　楚时听完怔住了，那小厮见状也顾不得许多，说了句“小的退下了”便一溜烟的跑远了。
　　等楚时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人早就跑的没了影。

　　楚时觉出一点儿不对劲，但下结论又有些为时过早。前思后想，他决定先同严如二人商量一下。
　　待他接连去了严如二人的房间，发现两人都不在房中，就连被褥都是整洁如新，完全没有昨夜睡过的痕迹的时候，他心底那点不对劲迅速化为实质，沉甸甸的压在心底。

　　将院中所有房间都找了一遍，依旧没有看到二人的踪迹，楚时几乎可以确定，两人一定是遭遇了什么不测。
　　这几日相处下来，他对二人的脾性也算有了些了解。严如不论，宗初华却不是顾前不顾后之人，断不会两人同时离开，却不给他留下只言片语让他平白担心。

　　想到什么，楚时立刻转身跑向自己的房间，被大力推开的门扉砸在墙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又弹回砸在楚时的脊背上。
　　楚时却感觉不到疼痛。

　　“苏砚不见了。”
　　“严如、宗初华，他们通通不见了。”
　　他脑中两句话来回盘旋。

　　从听到小厮说的那番话起，楚时便觉得不对劲。
　　那小厮说冯实追捕一夜依旧没有抓到凶手，眼下却直接带着人去凶手即将犯案的地方围堵他。
　　冯实是如何知晓凶手接下来会在何处犯案？

　　从苏砚的话里，楚时大概猜到，只怕冯实作为一方父母官，不仅仅是一般的贪/腐，这次贩卖儿童的事只怕与他有莫大的关系。
　　严如曾说过，绑架苏砚的两个壮汉准备将苏砚交到城中的据点。倘若这次的凶手是冲着这些绑架孩子的据点来的，冯实又在这背后提供庇护，那就能解释冯实为何知道凶手的下一次目标在何处。

　　而且，这个围堵计划，只怕冯实早有准备。
　　倘若还剩下多处据点，那冯实亦无法笃定凶手会去哪边行凶，他只能等只剩下一个据点的时候，倾所有人之力来个瓮中捉鳖。
　　昨晚喝醉想必也是故意在他面前做做样子。

　　楚时将来龙去脉想的清楚，却依旧想不出苏砚几人为何不见了，如果是被冯实抓了，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不成他想公然与太子为敌？

　　楚时自觉想不出所以然，不如先离开院子探个究竟，他一转身，便发现身后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站了一群小厮。
　　楚时目光扫过，甚至看到了他刚刚问话的那位，与楚时的目光相触，他双股颤颤的垂下了头。
　　楚时：……

　　“这是什么意思？”楚时皱了皱眉。
　　“知县大人已经请您的两位挚友和弟弟去了雅间，还请您一叙。”
　　说话的小厮应当是冯实的身边人，眉眼凌厉，话虽说的客气，语气却全然不是这么回事。

　　这断了楚时想先探探情况的心思，也好，他想到，虽然处境艰难，至少能确定几人的下落。

　　是以楚时也没多费唇舌，跟着小厮而去。
　　很快，他就看到了“雅间”的全貌。

　　严如透过栅栏看到了楚时，他猛的从草垛中扑了过来，破口大骂：“你们这群狗奴才，知道我们几人是何人吗？就是冯实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你们敢给小爷下药，等小爷出去了，一定要将你们整个县衙杀个干干净净！”

　　小厮掏出腰间的钥匙打开了牢门，一把将楚时推搡进去，手脚利索的锁好了门，路过严如的牢房门前，他伸脚踹了踹柱子，唾了一口道：“山高皇帝远，管你们是什么劳什子的官，来了都归咱冯大人管！敢在冯大人眼皮子底下艹事儿，就让你们消失的无影无踪。”
　　说完畅快的哈哈大笑着离开了牢房。

　　楚时找了块干净的草垛坐下。
　　所谓的雅间就是建在冯实房间下面的一栋牢房，这里恐怕只有他和他府中极少数几个下人知道。
　　严如还在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显然气的不清。

　　楚时白了他一眼，也不知他一个武功高强的，是怎么能就这么轻易诶抓进来的。
　　不过眼下他没功夫埋汰严如，他被和苏砚关在了一间牢房里，而从他被关进来到现在，苏砚除了缩了缩身子，将自己抱的更紧了，就没有了其他反应。

　　“苏砚？”楚时轻轻喊了一声，又看向宗初华道，“他一直这样？”

　　宗初华点点头：“我二人房中被人下了迷香，那迷香遇酒才会有效，我们不小心着了道之后便被关了进来。他是今早被关进来的，起初反应很大，尖叫、以头抢地，没力气之后就这样了。是我二人疏忽，还请主上责罚。”

　　楚时抬手制止了他。
　　“有什么事都等出去再说吧。”
　　他看向苏砚，不知道经过什么样的挣扎，五个指甲都断了，一片血污，额头也有磕破的痕迹，就在楚时看着他的时候，才发现他正死死的咬着自己的胳膊，鲜红的血液顺着细瘦的胳膊滴在草垛上，将身下一片草垛都已经染成了暗沉的颜色。

　　楚时大惊，赶忙将苏砚的胳膊从他嘴里拔了出来，熊孩子他见过不少，这么一声不吭开始自虐的倒是第一次见。
　　“不怕不怕，我这不是来了吗，我一定会想办法带你离开这里的。”

　　楚时的声音好像唤回了苏砚一点神智，他被摁在楚时怀里扬起一张湿漉漉的脸，抽噎道：“你说会还我一个公道。”
　　楚时替他揩了两颊的泪：“恩，是我的疏忽才会被抓进来，不过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
　　苏砚垂下眸子，长而卷翘的睫毛被泪水泅成一缕缕的，他摇了摇头声音闷闷的：“你没有抛下我，没有食言。”

　　楚时心软成一团，搂着孩子的手紧了紧，恰在此时，身后又有悉悉索索的动静，楚时腰被苏砚搂着，颇为艰难的扭过半边身子，然后僵住了。

　　“他是谁？”宁无渊冷着一张脸目光落在楚时怀中的苏砚身上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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