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曲断章

　　自从上次和舒雅见面之后的半个月时间里，我们还是那么默契的都没有联络对方。
　　这半个月我也一直都在工作的城市而没有回家，我觉得我应该慢慢习惯在新城市的生活，因为如果没有太大的变动我以后就要在这座城市成家立业，这里将慢慢地演变成我未来的家乡。

　　在一个新的城市生活，难熬的是孤独，因为这里没有你之前生活里的声色犬马，没有那个让你相处起来永远放松舒适的圈子。

　　而当人步入社会以后就很难新建立牢固的朋友关系，更多的是利益的关系；简单点说就是如果你这个人没有利用价值，在社会上很难认识新朋友。

　　银行员工在很多人眼里都是非常体面的工作，对我而言这不仅仅是收入上的改变，还让我在那些酒肉朋友圈子中的地位有所上升。

　　因为都是好酒之人，我通过迟子认识了他的几个高中同学，虽然迟子告诉我这几个人和他也算是过命的兄弟，但是我和他们刚开始都不太熟悉，所以只是一起吃吃饭聊聊天。

　　迟子的这几个朋友也都是有所谓的正式工作的人，而我和他们认识时还没到银行工作，是这个圈子里边生活水平最低的一个，实话实说，他们大概也是冲着迟子的面子，实际未必瞧得起我。

　　迟子的这几个朋友就是我主观认为的酒肉朋友，人还都算是正经人，就是始终有那种距离感。

　　这些人当中，有一个人有些与众不同，他叫学良。为什么他特别呢，一个是他待人的态度很友善，还有就是我自恃文学水平还可以，但一直难寻知音，学良算是我从小到大为数不多在文学方面有共同见解的人。

　　出于礼貌，在我换工作的时候，我找到迟子想请他的这些朋友吃一顿饭，当时在饭桌上学良的一番言论让我印象深刻。

　　他首先举了一个例子，就是游戏里装备的特效，经常能看到游戏人物身后是有翅膀的，这些翅膀就是用来区分你是否为人民币玩家，还能通过翅膀的颜色区分你是几级人民币玩家。

　　学良认为在我们这样的城市，公务员国企等工作翅膀特效是钻石的，银行业是金色的，再往下是银色的，到最后是普通的甚至是没有翅膀，而我此次工作的变动就是由普通变成了金色。

　　我觉得学良的比喻很生动，也很准确。我平时坐出租车的时候，经常会和司机闲聊几句。当对方询问我的职业时，我最初是含糊其辞地说出来在教育机构打工，司机会装作感同身受地说：“现在正经工作多难找啊，打工也行，最起码自食其力。”然后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这个社会的险恶，下车之前还赠送你几条社会生存法则。

　　最近，再有司机师傅问我职业时，我会爽快地回答我在某某某银行工作，司机师傅会颇有感慨地表示羡慕，然后谈起自己家不争气的孩子。

　　我对出租车司机这个行业没有偏见，反而认为他们是有大智慧的人，因为他们知道见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他们也知道乘客喜欢听什么，这一切就是因为他们能准确洞察出每个人身后是什么样的“翅膀”。

　　学良的“翅膀理论”成型于半年之前，在这半年里我和学良也见过几次，但是有一次的相聚让我印象比较深刻。可以说从那一次之后我和学良都开始把对方当成了真正的朋友，或者可以称作相见恨晚。

　　那次只有我和迟子、学良三个人，在烧烤店没有喝尽兴，我们就又转场去了KTV。到了KTV没有喝多久，迟子就因为不胜酒力睡着了，剩下我和学良两个人。

　　一开始气氛还比较尴尬，但是我和学良两个人越聊越投缘，从小时候的种种经历一直聊到现在。

　　我判定一个人是不是想和我做真正的朋友有一条标准，就是看对方是否愿意和你分享家事。

　　有句话叫“家丑不可外扬”，如果能把家中的好事坏事都对你讲了，那他一定没把你当成外人。

　　学良也是前几年通过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公务员，和现任妻子是通过别人介绍认识的，在学良正式上班两年之后两个人结婚了。

　　但现实就是恋爱和婚姻完全就是两种概念，到现在学良心里承受着巨大的苦闷，他的一句话让我印象深刻，他说如果他和妻子要是没有孩子，可能两个人早就离婚了。

　　首先在双方家庭上，学良是要优越于妻子的，在当初结婚的时候，学良的父亲一开始是极力反对的，两父子都已经到达了剑拔弩张的地步，但是终究还是他的父亲退让了一步。

　　可现在回过头来，学良有些后悔没有听父亲的话。不过木已成舟，既然是一个男人，就要坚持自己的选择，也要扛起身上的责任，而不是选择逃避。

　　其实学良说到这里，我不由得想起了我的父母。我的父亲年轻时很英俊，有点电影明星刘烨的感觉，但是我的母亲仅从外表上看很普通。七岁那年我记得很清楚，父母关系达到了冰点，全家都鸡犬不宁，这一切问题的导火索就是因为父亲出轨了。可是母亲也说了和学良一样的话，要不是因为有孩子，早就离婚了。好在父亲浪子回头，两个人这么多年来相濡以沫，给了我一个完整的家和现在富足的生活。

　　学良的未来我不得而知，但是我知道他的现在并不是很好过。妻子的收入并不是很高，这让家庭的经济重担大部分落在学良身上。现在的公务员虽然是学良口中的“钻石翅膀”，但是早已经不是喝喝茶看看报等下班的年代了，年轻的一代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奉献着自己的时间与心血，学良无非就是回到家里想有一个停靠的港湾。像我说的，我们这些“90后初代目”，虽然不是独生子女的第一代，但是我们所承受时代的非议远远要大于80后，而且从目前的形势看，80后通过自己的努力已经获得了良好的口碑。所以，我们现在承受的压力是那些只懂得冷眼旁观的人无法想象的。

　　不过，无法推脱责任的问题是我们这一代人在家庭生活能力上确实差强人意。做饭洗衣服这些家务有时都看起来是那么棘手。可是比这些更让人烦恼的就是，那个只懂得冷眼旁观的人就躺在你的枕边。

　　学良的妻子身边有很多闺蜜，条件也都不错，平时的穿着和化妆品就成为了她们炫耀老公收入的资本。可学良这个人很务实，我见他几次基本都是工装，在身上也挑不出什么名牌，两夫妻在这个问题上，价值观就出现了偏差。

　　婚姻是两个人的，学良也不是没有问题，他每天回到家里几乎不做什么家务，工作累是一方面，做不好也是一方面。与其常常事倍功半被妻子责怪，不如眼不见心不烦。长此以往，两人的矛盾就多了起来。慢慢的演变成对生活现状的不满，但性格相对温和的学良，对妻子的冷嘲热讽也都忍了下来，毕竟在照顾家庭生活上自己的贡献显得更单薄。

　　但是，学良的忍，并不是真的忍，而是有他自己的排解方式。

　　酒自然是消愁良药，那么比酒更能消除男人忧愁的就是女人。

　　学良在工作单位有一个小师妹，比她小了几岁。小师妹刚到工作单位的时候只是跟着学良学习业务，慢慢的两个人就熟悉了。后来因为内部调整，两个人又分到了一个办公室。时间久了，小师妹和学良产生了一些特殊的感情，那种不能被人所知道的特殊感情。

　　小师妹聪慧灵动，初出茅庐的她还没有完全被社会熔炉所洗礼，仍保持着单纯可爱，试问哪个男人不会动心。学良成熟稳重，谦谦君子的风度也深深地吸引着小师妹。

　　其实一开始，两个人只是朋友的关系，或者说因为关系的递进，小师妹成为了学良的“垃圾桶”，学良婚姻的不如意都吐槽给了小师妹，小师妹不仅全盘接受还细心安慰。

　　我认为婚外情不惧怕单独一方的勾引，有些妖艳贱货勾引男人无非是想图得利益，有些没有责任心的男人到外边沾花惹草其实也被多数女人看不起，这样的婚外情其实不用专门去制止，自然而然就会消散如烟。

　　可让人恐惧的是在婚后才发现真爱。学良就是这种，他说他这么多年苦苦追寻的灵魂伴侣就是小师妹。

　　学良和小师妹的关系一直维持到了现在，他无论怎么做都觉得对不起另一个人，他已经坐实了出轨的行为，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妻子；但面对真爱，想爱而不敢爱，已经有了家庭的他又觉得耽误了小师妹的人生。

　　听学良讲到这，我心中涌起了一些话，但还是犹豫了该不该讲，毕竟我和学良的关系没有那么近，可是那天借着酒劲我还是说了出来：“学良，你始终把你自己放到了一个道德圣人的位置，你选择出轨的那一刻你就已经背离了道德，你和小师妹卿卿我我之时你可曾想过家中操劳的妻子和襁褓中的孩子。你不是对不起她们两个人，你是贪心不愿意失去她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

　　听我说到这，学良喝了一杯酒，然后把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说：“兄弟，你说这些话是我这段时间以来听到的最客观的一句话，也是我最想听到的，因为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只不过自己不愿意面对，你今天点破了他。”

　　一个人在名利和虚伪的环境中生存的时间久了，就会忘了怎么正视自己的行为，但是内心的道德底线还是留存的。这些人之所以没有按着自己的内心去做，不是因为他们不想，而是没有勇气，没有一个人或者是一个推力去帮助他们。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成为这个推力，但是我也很感谢学良对我的认可，因为我曾经总觉得自己壮志难酬，曾经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最近半年的改变，让我也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可，可是这些认可都是因为我有了“金翅膀”，而不是真正的认可我的为人和才华。

　　学良在那天结束的时候信誓旦旦地告诉我最近这段时间一定会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等到下次我们再见面喝酒的时候就是他快刀斩乱麻的庆功时刻。

　　从那次以后一直到现在我们都没有再约出来。就在这周，学良约了我和迟子一起去喝酒。迟子和我透露这次聚会不仅仅是我们三个，还有小师妹。

　　我怀着好奇的心情想看看小师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能让学良越过婚姻的红线。但是见面的时候让我没想到的是，小师妹除了自己，还带了两个闺蜜，并且都是单身。

　　那这样看来，学良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我和迟子都是单身，小师妹的两个闺蜜也都是单身，这似乎像是一场相亲。

　　但是我和迟子谁都没有把话题往相亲这方面引，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喝酒。后来也是酒过三巡，小师妹和闺蜜提出要去KTV，我们没有办法推脱也就一起去了。六个人，三男三女看似是完美搭配的组合，但是空气中还是有着一些尴尬的气息。

　　我们是学良的朋友，对方是小师妹的闺蜜。这两组人，肯定都知道学良和小师妹是什么关系，可是没人觉得尴尬，反而我们调侃他们两个就像调侃一对热恋中的情侣一样。

　　KTV其实是一个神奇的地方，歌声能表达很多心情，唱到动情处自然就会想到自己的伤心事，情绪到了那自然就要多喝几杯。

　　我比较喜欢杨宗纬的歌，而且唱的也很好，但杨宗纬的歌大多是那种苦情的。几首下来，虽然赢得了这些“捧场王”的掌声，但是我的情绪始终不是很高涨，因为每每当歌声想起的时候，我心里都想着一个人。

　　如果我和迟子同时出现在异性面前，我多少有些自卑，因为迟子的外表真的很好，大多数的女孩都会围着他转，而我也很知趣地退居下来。

　　但是那天小师妹的闺蜜当中有一个女孩叫做方媛，方媛吸引我的地方因为她是短发，如我第一次看见舒雅时的短发。

　　那天是我在唱完歌之后她主动坐到我身边的，喝的面色泛起红晕的她来到我的身边举起酒杯对我说：“来，小哥哥，喝一杯，看来你也是有故事的人。”

　　面对美女的敬酒，我向来是不拒绝的，赶紧跟着举杯，两人一饮而尽。就这样，我和方媛连着喝了好几杯，我的酒量还算不错，几杯酒下肚没什么反应。我不知道方媛有没有喝醉，但是她无论是和我聊天还是肢体接触，尺度开始大了起来。

　　因为在KTV里，你和对方在交谈的同时难免会有人正在唱歌，这就导致我和方媛在说话的时候两个人的距离是比较近的，有时方媛甚至是直接把嘴贴在我的耳朵上讲话。

　　我和方媛的窃窃私语引来了其余四人的注意，我能从余光当中看到，在我和方媛说话的时候，学良会指着我然后和小师妹说着什么，小师妹听了学良的话，捂嘴一笑，然后看向我和方媛的方向。

　　那天我和方媛聊了很多，其中也聊到了我和舒雅的事情，但是我没有讲的那么完全，方媛在称赞我痴情的同时，还略带惋惜地说她自己怎么没有遇到我这样痴情的人。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杯盘狼藉之时，就是我们散去的时候。学良的手机一直在响，他也一直没有接。迟子每次都是把自己喝的大醉，然后独自打车离开了。小师妹和学良要送另外一个闺蜜回家，他们三个人也打车先走了，只留下我和方媛在KTV的门口。

　　我觉得我也应该发挥绅士风度，就先问方媛：“你去哪，我送你回去。”

　　“我不着急，你怎么样，心情好点了吗，不行咱两个再找地方喝点。”

　　其实就是简单的一句话，但是我自作聪明的认为，我从这话里似乎听到了另外一层意思。于是我说：“喝我是喝不动了，干点别的还行。”

　　其实我平时并不是这么主动的人，更不是一个整天想着和女孩发生关系的人。但是那天应该是在酒精的作用下才说了这样一句话。

　　方媛并没有回答我，而是提议先走走吧。

　　我们两个就在马路上闲逛着，方媛突然问我：“你觉得我喝醉了吗？”

　　“还好吧。”

　　“我一点都没醉，不信你看。”方媛说完就站到了马路边上的台阶上，然后又对我说：“你看，我还能走直线呢。”说完，就迈着模特步在台阶上径直走了起来，可是没走两步身体就开始摇晃了，我怕她真的摔下去，就伸手去扶她，她也伸出手拉着我，就这样，她一直走到了台阶的尽头。

　　她从台阶下来的时候，我们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发现还牵着对方的手，然后就又尴尬而迅速的松开了对方。但是方媛这个时候突然对我说：“我挺有感觉的。”

　　“什么感觉？”

　　方媛没有回答我，反而是本就因为酒精作用而绯红的脸颊变得更红了。

　　其实到这里，我还没有完全弄懂她说的有感觉是哪种感觉。但是，我觉得今天晚上应该是一个不错的机会。想到这里，我心里总觉得有些对不起舒雅。可转念一想，即将成为人妻的舒雅早已经注定不再属于我，而我又何必守着心中这座孤城呢。

　　于是我就试探性地问了问方媛：“要不，再买点酒，到我家去再喝点。”

　　“你一个人住？”

　　“你要是去，那就是两个人了。”

　　方媛还是没有回答我，但是我似乎已经知道了答案，于是我打车带着方媛回到了我家。

　　回到家的我刚关上门还没来得及开灯，方媛就吻了上来，我也赶紧做了回应。

　　可是方媛突然把我推开，小声地对我说：“你不是说找我来喝酒的吗，你刚才怎么没买酒？”

　　借着房间里洒进来的月光，方媛似乎显得更加好看了，我感觉喝上了头的我，真的就是一个渣男，摸着方媛的脸说：“因为你比酒更醉人。”

　　方媛听完我的话，甩开了我的手，留下一句：“男人都是骗子。”然后飞快地跑进了卧室，我也赶快跟了上去。

　　等我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了，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方媛正在玩手机。已经醒酒的我，竟然觉得有些后悔，认为这一切似乎开展的太快了，但是我认为有必要和方媛捋顺一下关系，既然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我想我应该提出和她交往下去的想法。

　　方媛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俯下身趴在我的耳边说：“我们能不能不谈恋爱，建立一个这样的关系。”

　　我听到方媛的话，首先是惊讶，然后是如释重负的窃喜，这种关系其实是每个男人都渴望的。就在我要回答方媛的时候，我家的门却突然被打开了。

　　方媛和我都错愕的看着对方，方媛下意识地把被子往上拉了一下。我此时第一反应，开门的人应该是我的妈妈，因为除了我之外只有我爸妈有这里的钥匙，妈妈偶尔会在空闲的时间来我这里给我打扫打扫卫生。想到这我就又立刻冷静了下来，然后拍了拍方媛说：“没事的，应该是我妈。”

　　于是我穿上了裤子从卧室走了出去，可让我吃惊的是，进来的人不是我的妈妈，而是小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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