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扬柳季

　　早上八点的阳光已经格外刺眼，周柳合上了面前的文件，揉了揉眼睛，道：“周启扬，把窗帘拉下来，我这儿晃的眼睛睁不开了。”她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办公室，没有任何回应。

　　周柳向靠在窗边的位置看了一眼，那里仍不见周启扬的身影。“这家伙怎么还没到，一会儿马检吃完早餐回来，他还不来上班，就麻烦了。”她有些担心，拿出了手机拨通了周启扬的号码……嘟嘟嘟……电话那头无人接听。她有些急了，又连着拨了四次，却一直没有接通。周柳打开微信，“你在哪里？怎么还不来上班？马检就快到了，你快点来，别迟到。”……“你，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发完过了很久，周启扬没有回信。周柳盯着手机，心里乱成一团，这家伙平日虽然吊儿郎当，却是个守时的人，今天怎么这么反常呢？迟到的事倒是其次，反正这小子仗着自己身份，不会有太大的处分。最让周柳担心的是，他昨晚是和自己在一起喝酒，后来虽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了，但一定是很晚了。他喝了酒，如果还开了车，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吧？想到这里，她拿起手机再一次打给了周启扬。

　　手机铃声从走廊传来，由远及近，周柳抬头一看，周启扬举着手机，人已出现在办公室的门口。“手机快被你打爆了，什么事啊？”

　　周柳撂下电话，有丝怨气道：“你怎么不接电话呢？”

　　“我正在路上争分多秒，哪有时间接电话？你还打个没完，快烦死了。”周启扬不耐烦道。

　　“我是怕你迟到，所以打电话给你。你这什么态度啊？咱俩可不是那种，你能随便对我抱怨的关系。”

　　“咱俩好像也不是那种，需要你打电话不停催我的关系吧？”周启扬手托下巴，一副认真思考状地回道。

　　“作为你的同事，我觉得我应该打电话催促你上班，你不来的话，那么多工作，岂不都落在我一个人的头上！”

　　周启扬举起手机，大声道：“你——不会——出了——什么——事——吧？”这是周柳刚才情急之下给他发的消息，他竟然读出来。“你这是担心我？”他调笑着问道。

　　周柳心下奇怪，自己发的信息内容明明稀松平常，怎么此刻，倒觉得好像是别有意味。面对周启扬，她竟有些慌乱，但还是镇定回道：“当然。酒驾要是出了事儿，一起喝酒的人也是要担责任的。你昨晚和我在一起喝酒，如果回家的路上出了什么意外的话，我可是要负责的。话说，你昨晚什么时候走的？怎么不叫醒我？”

　　“呃，呃，就，那个，我也记不大清。我叫了代驾，会出什么事儿呢。我看你睡的香，所以就没叫醒你。”

　　周柳虽在检察院工作时间不长，但做了很多记录当事人陈述的工作，接触的人和事多了，对于人的细微表情和语言动作，特别敏感。她看着眼前的周启扬，竟觉得他回话时的神态，像是在撒谎。难道他昨晚回家的路上，撞了人，然后毁尸灭迹……想到此处，她摇了摇头，不禁笑了出来，自己一定是电视剧看多了……这种事当然没可能。

　　“你笑什么呢？”周启扬异样的眼光看向她。

　　周柳道：“无关紧要的，你没必要知道。”

　　马卫东走了进来，他二人不在交谈，各自和马卫东打了招呼，就忙起了手中的工作。

　　“嗖”一个小纸团落到了周柳的办公桌上，周柳连忙抓起桌上的纸团，攥在了手心。她用眼角余光扫了马卫东的方向一眼，见马卫东专注的看着自己的电脑，应该并没看见。她这才放下心来，看向周启扬，只见他歪着身子，倚着桌子，一脸坏笑的看向自己。周柳无奈，懒得把纸团打开，就顺手将它扔到了身边的垃圾桶里。

　　周启扬嚯地坐直了身子，怒气沸腾，但马卫东在场，他又没法发作。周柳则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看着周启扬的气急败坏，她心里已经乐不可支。

　　“嗖”又是一个纸团飞了过来。周柳对着面前的纸团长叹了口气“唉，看来，她若是不看，这家伙会没完没了的扔了。一会儿被马卫东发现，肯定会挨骂。”周柳打开了纸团，上面写着“中午请你吃饭，有事求你。”

　　“哼，准没好事儿。”周柳心里这样想着，手机编辑了一条信息发给了周启扬。

　　“免谈！别扔纸条了，有事发信息。”

　　周启扬没有回复，过了一会儿，又一个小纸团飞到了周柳的桌子上。“答应我，不然我会继续扔。”

　　“神经病！”周柳心中暗骂，气的将手中的纸条撕的粉碎，扔进了垃圾桶，然后继续工作，不在理会周启扬。

　　“哎呦！哎呦！……”周启扬的声音打破了办公室的沉寂。周柳和马卫东纷纷看向周启扬，只见他捂着肚子，表情很是痛苦。“哎呦！我这肚子，哎呦……好疼啊。”

　　马卫东神色慌张，赶紧起身来到周启扬身边查看，“是不是吃坏什么东西啊？……”周柳疑虑地看着周启扬，以她对他的了解，怎么看都觉得他的样子，有点儿古怪。

　　“不是不是，我有肠胃炎，这是经常性的了，偶尔就会发作。”周启扬气若游丝的回道。

　　“那要怎么办？你有常备的药吗？吃点药会好吧？”马卫东关切道。

　　周启扬痛苦地摇了摇头，“吃药没什么大用，我有私人医生，我，我每次发病都要去他诊所打一针，就会好的。”

　　刚才还只是怀疑，这下周柳可以确定，私人医生，亏他说的出口，这小子就是在做戏。她侧眼旁观，心中冷笑。

　　马卫东则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是周启扬的直接领导，要是这位大少爷真出了什么事儿，他难辞其咎。

　　“那你快去，别耽误了。”马卫东急道，接着，他转向周柳，“大周啊！快去，叫个车。”

　　“哦”周柳恹恹地应了一声，转身就要出门。

　　虚弱的声音叫住了她，“姐，别去叫车了。你开我车，送我一趟，这样，能一快点。”周启扬表情痛苦道。

　　“啊！我……”周柳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马卫东的声音响起：“你还愣着干嘛？赶紧的呀！快送去打针！”

　　“哦，哦”周柳只好点头答应，搀扶着“羸弱”的周启扬出了办公室。

　　一路走到停车场，周柳终于按捺不住，将搀扶周启扬的手一松，道：“行了，别装了。说吧，你到底什么事儿？”

　　“进车里再说。”周启扬将欲要挣脱的周柳拉近，“这个地方从窗户也能看见，做戏就做足点儿。”

　　周柳无可奈何，只能配合着他。二人坐进车中，周柳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犯得着工作时间装病出来吗？这么大的人了，专门干些连小孩儿都不会干的事儿。这里是检察院，不是戏院，你也太儿戏了吧？”周柳越说越大声。

　　周启扬满不在乎，“我的事情，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你不答应和我吃饭，我只能这么做了。快点开车，再不走就露陷儿了。”

　　周柳无奈，只能启动了车子，气道，“真是倒霉，认识了你。”

　　车子开出了检察院的大门。周启扬看着周柳阴郁的脸色，乖巧道：“周老师，既然你不想吃饭，那我陪你去逛街啊，你喜欢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买。”

　　周柳白了他一眼。“哼！”冷哼一声，没有回话。

　　“唉！”周启扬轻叹一声，沉默片刻，眼见周柳闷声开车，他奇道：“周柳，你这是要开去哪儿啊？”

　　“精神病院啊！我想，应该只有那里，才会有你的私人医生。”周柳笑道。

　　这话虽是嘲讽，但见周柳与自己玩笑，知她怒气渐消，周启扬笑了笑，也不生气。“周老师，我是真有事求你。真的，真的非常重要，关系到我终身大事。”

　　“终身大事！要不要这么夸张啊？！你不会是求我嫁给你吧？”周柳被周启扬的“终身大事”勾起了兴趣，笑问道。

　　“你往哪儿想呢？本少爷怎么可能看的上……”周启扬最后一字没有说出口，话锋一转，岔开了话题，“咱们找间咖啡店，坐下好好的聊一聊。既然出来了，总要找个地方打发下时间。”

　　“我要去办点儿事情，你跟着我吧。”

　　“啊！你也太会以公谋私了吧？”

　　“书没读好就不要乱用成语。是你先撒谎溜出来的。你那算是什么公事啊？”

　　“恩……那你这是利用我，利用我的人，还利用我的车。”

　　“说的没错，你能把我怎么样？况且，是你利用我在先，我没办法，才陪你演了戏。既然人都从单位出来了，当然是去办些正经事。我可没心情去喝咖啡。”

　　“我的事也是正经事啊！”

　　周柳没在理会他。周启扬见她无动于衷，只好道：“好吧好吧，随便你，但是，我拜托的事，你得答应我。”

　　“再议！”周柳冷言道。

　　车停在了一间水果店的门前。周柳解下安全带，对周启扬道：“等着，我一会儿就出来。”周启扬点了点头。

　　几分钟过后，周柳提着一大蓝子水果上了车。

　　周启扬问道：“你到底要去干嘛呀？”

　　“去医院，看望病人。”

　　“谁啊？”

　　“朋友的奶奶。一会儿到了医院，你就在车里等我，我会尽快，不会让你等太久。”

　　“答应你可以，那我的事你也得答应我。”

　　“好好，我答应。”周柳漫不经心回答着，心思已经飘到别处。

　　周柳所说的老人，是林悦的奶奶。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林奶奶了。昨天，老爸打电话给她，告诉了她林奶奶生病住院的消息，并嘱咐她有空去看望老人。明天是周末，她本打算明天去。眼下陪周启扬出了单位，刚好有时间，倒不如现在就去。她怕见到林悦，因为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商场一别之后，她和林悦没再见过。如今，他是有妇之夫，周柳怕再见他，心中仍有悸动，这会让她瞧不起自己。

　　林悦留学归来就留在了大城市的一个医院工作，他所在的大城市离他们这所小城车程不过两个小时，他很有可能在周末回来看望奶奶，而这个时间前来，无论如何都不会碰见他。周柳心里这样想着，反倒有点儿感激周启扬了，要不是他装病，使二人得空出来，她也不会有这个机会。

　　车子开到了医院，周柳停了车子，转头一看，副驾驶座位上的周启扬头倚着窗，睡得香甜。

　　“看来这小子昨晚是没睡好觉，就不叫醒他了。”周柳心想着，轻手轻脚地下了车，然后关上了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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