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扬柳季

　　大年三十，周柳父母去了周柳奶奶家，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看店。上午，周母打来电话，打听了下卖了多少烟酒，又叮嘱周柳中午把店关了，回奶奶家过年。

　　周柳看了看时间，才十点多，少说还要呆上一个小时呢，她百无聊赖，低头玩着手机，突然，接到一条信息：“在家吗？”是周启扬发来的。

　　“在，怎么了？”

　　“十分钟后我到你家接你，准备一下？”

　　“干嘛去？我有事儿，不能出去。”

　　“不管，把时间腾出来。”他霸道地回到。周柳心中反感，这家伙当自己谁呢？

　　果不其然，不到十分钟，周启扬人走进了柳芽儿超市。“走吧，周老师，我都亲自来接你了，给小弟个面子。”

　　“大过年的你不呆在家里过年，瞎闹腾什么呢？”周柳问道。

　　“李杰他爸进去了，现在只有李杰一个人在家，他也没什么朋友，一个人过年多凄惨那，咱俩陪陪他去。”

　　“啊！”周柳大吃一惊，“他爸不是就欠了人家钱吗，怎么突然变这么严重啊？”

　　“非法集资啊诈骗之类的，犯了好多事儿呢，你也不想想，他爸欠了那么多钱还不上，那些债主哪能轻易放过他，蹲监狱那都算是救他了！上次咱俩去他家找李杰那天晚上，他就被警察带走了，现在暂时在里面关着呢，过完年就会开庭。”

　　“那李杰他怎么办啊？他还好吧。”

　　“他挺好的，李杰比我们想象中坚强。他妈和他爸早就离婚了，他妈现在在他们南方的老家，找他回去呢，他今晚上的火车就走了，以后，可能都不回来了。”

　　听了周启扬的话，周柳心里不是滋味儿，虽然和李杰不熟，但是以师生身份相处这么久，总归不陌生，同情和怜悯肯定是有的，甚至对于作为她学生的李杰，总觉得自己有份责任在，育他成才说不上，但是作为老师对学生必要的关心是不能少的。

　　周柳对周启扬道：“好，我这就跟你走。”刚答应完他，她忽然想起，“哎呀，忘了大事？我家超市怎么办啊？”

　　周启扬道：“你关了它不就结了。”

　　“关门倒是无所谓，可刚才有客人打电话来订了货，说一会儿来取的。”说到这里，她一展愁容，“你来的正是时候啊，那人订了十箱啤酒，你可以帮我搬呀。”

　　“你疯了吧你，我又不是你家长工，那种粗重活我干不了。”

　　“你还真是身娇肉贵啊！好好，你大少爷我用不起你，一会儿我自己搬。我现在走不了，你坐那儿等我去。”周柳指着旁边的椅子道。

　　“那得等多长时间啊？”他不耐烦道。

　　“我估计十一点前肯定会来的，那个客人也是着急去送礼的，不会太久。”

　　周启扬脸上是万般不愿的表情，却也依言，坐到了椅子上。周柳看着他的样子，竟觉得他有点儿可爱。他虽然有时嚣张跋扈了点儿，做事无脑冲动了点儿，但总的来说，还是一个单纯善良的孩子。怕朋友学坏而给朋友钱做生意，对李杰的关心和帮助，都说明他是一个热心仗义的人。想到这里，她试探地问他：“你卖那块儿表，是想帮李杰？”

　　他点了点头，“你怎么开窍了？”

　　她没回答他的话，而是问道：“那手表真是你自己的？”

　　“我不都跟你说过了，不信你看。”他将手臂举到她面前，卷了卷袖口，“你看，以前我总是带着的那块儿表的，现在，我这手腕空空的了，我还有点儿不习惯呢。等这年过完，我收了压岁钱，再去买块儿新的。”

　　“我没注意过，这么说，你已经卖出去了。”

　　他点点头，然后郑重其事道：“认识你这么久，觉得你这人还不错，所以，我拿你当朋友，对你信得过，才和你说这些，你可不要向我妈告状出卖我啊。”

　　“在有这种事儿，你千万别告诉我。你帮人是好事儿，可毕竟你年纪小，手表是你的，可买表的钱，不是你自己赚的。你想帮人，还是和家里商量下比较好。我知道我说这些你不爱听，我也左右不了你什么。所以，再有类似的事，你就不要让我知道，我眼不见，心不烦。免得觉得愧对你家里人。”

　　周启扬无可奈何道：“要不是那天被你撞见，我也不会告诉你。你这人真是死脑筋。”他犹豫片刻，继续说：“你也别想太多，三万块钱对于你这样的小门小户来说可能是天大的数字，可对我来说，就是个零花钱而已，我家里人不会在意的。”

　　他那显摆的口气让周柳心生厌恶，她轻哼一声，“切”。

　　“你这什么态度啊？我好心安慰你的。”周启扬气道。

　　她知他所言非虚，只是年纪小，大少爷又当惯了，明明是好心，却也不会表达，明明是好话，说出的口气却也失了人情味儿。“安慰人哪有像你说话这么难听？！你以后少安慰我。”

　　这时，一辆面包车停在了超市门前，走下一中年男子，进了屋，问道：“我是刚才打电话订酒的那个人，老板在吗？”

　　“我就是。”周柳连忙上前，回道。

　　“一共多少钱？”

　　“一共……”来人给周柳结了帐后，出门将车的后备箱打开，周柳挽起袖子，开始往他车里搬酒。

　　中年男子看不过眼，也动手搬了起来，他道：“让你一小姑娘帮我里里外外忙活着，搬这么重的东西我都不好意思了。”

　　“没事儿，你是客人，我挣您的钱，干点儿活有什么关系。再说，这也没多重。”

　　中年男子冲周启扬道：“小伙子，你也来搭把手。”

　　周柳连忙冲他解释：“他也是来买东西的，不能让他搬。”刚说完，周启扬夺过了她手上的东西，对她道：“你去旁边呆着去。”

　　周柳笑了笑，没有反对，坐到了椅子上。周启扬比周柳有力气，她一次只能搬一箱，他能搬两箱，来回三次，就搬完了。

　　送走了客人，周柳从冰箱里拿出两小盒冰淇淋，一盒递给了周启扬，“你帮我干活，我请你吃。”

　　“哪有人冬天吃冰淇淋的，我不吃，你请我抽烟好了。”

　　“不行，就冰淇淋，爱吃不吃。”

　　“不吃。”他坚决着。

　　“不吃拉倒。”周柳将递给周启扬的冰淇淋放回冰箱，打开另一盒，大口大口挖着吃起来。他见她吃的香，开口道：“你们女生是不是都爱吃这种甜不拉几的东西啊？”

　　“差不多吧。我还真没见过不爱吃冰淇淋的女生。所以，你是不爱吃甜食喽？”周柳

　　“吃甜食容易发胖的，我当然得保持我的好身材。”周启扬昂首挺胸，一脸骄傲道。

　　周柳皱了皱眉，想起孙晓雀的话，这年头注意身材管理的男人实在太少。可她还是觉得别扭，开口道：“保持！身材？！我头一次发现你这人，怎么还娘里娘气的？”

　　“你说话怎么那么难听啊？”周启扬气恼道。

　　“你说话也没好听到哪里去吧？”周柳毫不示弱。

　　“你看你样子，比林悦未婚妻胖一圈，怪不得林悦不喜欢你了？”周启扬自顾自地逞着口舌之快，一转头，看见此刻的周柳，脸已经憋得通红，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周，周柳，我，我，我……”他瞠目结舌，手足无措起来。

　　周柳转过头，背对周启扬，剜了一大口冰淇淋放进嘴里猛嚼。“咳咳……”她被凉气呛地咳了几声。

　　周启扬连忙拍了拍她的后背。“你不会慢点儿吃呀？”

　　“我没事。”周柳声音冷冰冰的，甩开了周启扬的手，起身走到冰箱旁边，又拿出了一盒冰淇淋，打开了盖子。

　　“你怎么又吃一盒？我这儿还着急去李杰家呢，你……”他想出言制止，可一想起刚才差点将周柳惹哭的事儿，又生生将欲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

　　“周启扬，你说的对。我这辈子做什么都是得过且过的，减肥也是三分钟热度。喜欢林悦，我却从来没为成为配的上他的人而努力过，林悦不喜欢我，那是理所当然的。”周柳又剜了一大口冰淇淋，强咽进肚子。她觉得，这凉凉的甜，好像能盖过她心中的苦涩，淹没她眼中的热泪。

　　周启扬见周柳把冰淇淋当成了疗慰情商的酒，一口口咽的痛苦非常，他不忍心，起身走近她的身边，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冰淇淋扔进了垃圾桶。“他不值得你为他努力。你这样挺好的，就按你想法活着，开开心心的。”

　　“你为什么要扔我冰淇淋啊，我还没吃完呢？”周柳瞪着周启扬，有丝恼怒。

　　周启扬看着周柳的眼神，像是头酝酿怒意的牛，知道她又恢复了神气。“我这不是着急吗？你吃好半天了，有完没完啊？你浪费了本少爷多少宝贵的时间啊，你心里没数吗？怎么还能心安理得的吃那么开心啊？”

　　“你浪费了我的冰淇淋，那是我最爱吃的口味，就剩那么一盒了，你，你……”

　　“一盒冰淇淋而已，你不至于吧。你……”

　　“哎呀……救命啊……”

　　“你别跑，臭小子……”一阵阵怒吼伴着一阵阵哀鸣，哄哄闹闹，一场喧嚣。

　　周柳只绕着货架追了周启扬一圈，就停了下来。她走近冰柜，拿了瓶可乐，拉开拉环，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我也要。”周启扬走近她的身边，气喘吁吁道。

　　周柳一边拿出可乐递给周启扬，一边叹道：“我是疯了，和你个小屁孩儿胡闹什么劲儿。”

　　周启扬嗤笑一声，“原来你知道自己有毛病啊？还是帮我拿水吧。”他没去接可乐。

　　周柳笑了笑，无奈道：“顶风说话你也不怕自己呛着？”她说着话，打开冰箱门，将可乐换成了一瓶水，递给了周启扬。

　　“彼此彼此。”周启扬接过她递来的水，笑了笑。

　　周柳摇了摇头，“周启扬，你什么时候能说话别那么欠扁呢？”

　　“等你说话不那么欠扁的时候。”

　　“休战！”周柳无奈，高呼一声。

　　周启扬笑了起来。周柳也笑了，“谢谢你，我现在挺开心的了。”

　　“受不起。先惹到你的也是我。”周启扬道。

　　“你不赖啊，挺有自知之明的。”

　　“你也不错，恩怨分明。”

　　“是你好，知错就改。”周柳道。

　　“还是你厉害，以德报怨。”周启扬说着话，举起水，大喝一口，示意道。

　　“不不，还是你好，侠骨风范。”

　　“此话怎解啊？”周启扬诧异道。

　　“你帮了李杰那么多，……”周柳话还没说完，忽地反应过来。“哎呀！李杰！”二人异口同声，大呼道。

　　周启扬皱着眉，“差点忘了正事儿。快走。”

　　周柳赶忙去找钥匙，“好好，你先去开车，我锁门。”

　　“你快点啊。”周启扬催促道。

　　“你放心。”周柳应道。

　　周柳和周启扬到李杰家的时候，李杰正在收拾行李，他家里乱糟糟的，也没什么能用的东西了。周柳想着，既然是陪李杰过年，又是为他践行，肯定是要吃顿饭的。虽然自己厨艺不怎么样，但他们三个真要挑个做饭的，也只能是她了，于是，她来到了厨房，可是，翻遍了橱柜和了冰箱，连个米粒儿都没看到。

　　周柳对他周启扬和李杰道：“咱们总得吃顿饭啊，可这儿什么也没有，怎么办？”

　　周启扬道：“那不简单，出去买菜，再回来做呗。”

　　李杰道：“对，再买点儿酒，咱们好好喝一通，不然，以后可能没这种机会了。”

　　“你俩想的倒容易，今天是大年三十，哪还有卖菜的地方开着，至于酒，早知道刚才从我家超市拿过来了。”周柳后悔道。

　　周启扬道：“现在去拿一趟也可以，反正我开车了，一脚油门的事儿。”

　　“行，至于菜，我也想到该到哪里弄了，咱们走吧。”周柳想着每逢过年，她家里亲戚都会聚在奶奶家，那里美味佳肴堆积如山。上午周母还让她回去吃饭。她心中生计，一会儿就让周启扬送自己去奶奶家一趟，她拿饭盒装点儿好吃的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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