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颚朱砂

作者:小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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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景止心成了御前新宠,前朝后宫之人,上赶着讨好巴结。

      年关将至,大司乐三日之内,收了七车礼。
      每一件堪称绝世宝物。

      景止心照单全收,驱着载满行箧箱笼的红驹车,送至国库。

      腊月里雪繁,宫内隔三差五,渡一层白。
      今日的雪,下得尤其欢腾。

      景止心拢着紫貂毛袖,返回乾熙殿,甫一进门,一叠劄子劈头砸过来。

      弑宗帝站至案前,一脸怒色,“收礼收得明目张胆,来者不拒。瞧瞧弹劾你的札子。”

      景止心弯身,不急不燥自地上拾起一道明晃劄子,掀开瞄了几眼,重新合上,又一一拾起地上散乱的奏章,梳理整齐,放至御案上。

      他笑:“王上息怒。奴虽收了礼,但一份未动,已亲自送至国库。”
      袖口掏出卷好的罗文纸,双手递上,“此乃礼单,王上过目。”

      弑宗帝皱着眉心接过卷纸,恍恍瞟几眼,“你收的礼,送至国库,这么说,你是替孤受贿了。”

      “是。”景止心喟叹一声:“那些礼,委实珍贵,随便一件,可养三代人一生衣食无忧。入了国库,是笔不小的银钱。”

      “贪便贪,你还拉孤下水,你这行径,分明是替孤贪。那些闲的无事的臣子们,更有的谏了。”

      景止心提壶倒了一盏乌梅茶,递至弑宗帝眼前,“王上从未在意臣子谏言,自然这次亦不例外,王上吃口茶,消消气。”

      弑宗帝冷硬地接过茶盏。

      景止心接着道:“我知王上并未真的生奴的气。王上是担心奴被臣子骂,被天下人唾弃。可奴不怕。”

      弑宗帝面色稍霁,只觉酸茶入腹,化成了蜜,然嘴上却冷硬道:“收了礼,那些人求你办事,你又当如何。”

      景止心摇首,“奴只是个乐师,什么都办不了。”

      弑宗帝差点一口茶喷出来,诧异道:“收了礼,不办事?”

      “谁说收了礼,便要替人办事了。送礼之人可无此一说,我亦未曾许诺什么。”

      弑宗帝看他的眼神,意味深长。

      景止心解释:“重礼既送上门,不收白不收。即便奴未收那些礼,众人依然会寻别的门道将礼送出。奴不收,自会有旁人收。那么一大笔银钱宝物,不知会落入谁的腰包。”

      他取过帝王手中的茶,拿银镊自干碟内夹起一枚冻乌梅,放入盏中,重新递还回去,“其实,那些礼,奴亦头疼。奴曾拒多次,可众人还是纠缠着奴,用各种法子将礼送到奴手中。奴干脆全收。日后,若谁来求奴办事,奴一概拒绝,明年便没人送礼了,奴也不用头疼了。”

      弑宗愣了愣,重复,“收了礼,不办事?”

      景止心抬高茶盏,“奴加了新渍的梅子,酸得适宜,王上尝尝。”

      弑宗帝接过茶盏,品啜一口,再瞥一眼面前温雅和善的乐师,不禁仰首大笑起来,“收了礼,不办事。你个缺德的奴才……”

      —

      雪初晴,景止心又在腌渍梅子饯。

      弑宗帝胃口浅,不喜珍馐,偏爱食酸,尤其梅子茶、梅子饯。

      自古美食藏民间。景止心托东容,打市井坊间搜了些腌渍各种口味梅饯的美食书谱。
      用心研究一番,又得几种酸梅腌渍的新方法。

      东容确实不适宜宫廷,被司乐长杖罚之后,于宫内活得战战兢兢。不久,便申请离宫。
      两人日常书信往来,东容道还是民间乐师来得自在逍遥。

      最新书信中,东容又提及半心。
      自半心医好哑疾后,性子开朗许多,郁症亦不药而愈。

      中书乔大人,见半心医好了嗓子,便允了乔二公子与半心的婚事,虽说乔二公子患有腿疾,整日坐轮椅,但二公子仪表堂堂,温润君子,又是官宦贵公子,且与半心两情相悦,倒也相配。
      只待乔二公子守满家母孝期,便与半心成婚。

      景止心只觉踏实许多。
      父母死于苏南水患,他逃难至天阙城,初到天阙举目无亲,又患了急症,险些丧命。
      恰好被同为孤女的半心所救,为她卖祖传玉簪抵药费,才换回他一条命。
      自此,二人兄妹相称,相依为命。

      半心天生哑疾,性子沉郁。好不容易遇见心上人,却因哑疾被长辈嫌弃,自此卧病在床,愈加抑郁悲闷。

      大邵皇室珍藏的鲛人珠可医哑急,这便是景止心入宫的初衷。
      他欠半心一条命,哪怕拼了自己性命,也要取得鲛人珠,换给半心一个康健顺遂的未来。

      如今,事事完美。
      他心甚慰,怕是老天爷于暗中帮衬他。

      景止心将新渍的水晶梅子,方装入水玉罐储藏,宸妃访谒。

      弑宗帝昨夜自己跟自己较劲,研究一夜珍珑棋谱,早上才歇下。
      景止心给宸妃行礼,道王上正歇息,请宸妃晚些时辰再来。

      宸妃笑靥如花,拎过宫娥手中的碧玉金钩鸟笼,“本宫并非来见王上,而是来见大司乐。”

      宸妃留下一对珍贵赤金鸟,便浅笑离去。

      后妃的礼,他倒第一次收到。
      因弑宗帝性子阴晴不定难以捉摸,更是个能操控阴兵的鬼帝,诸位后妃不敢拿性命作堵,到王上面前邀宠献媚。

      大邵国三妃,四嫔,七美人,竟无一人敢到乾熙宫送个茶点请个安。
      倒是听闻,后宫嫔妃相处极为融洽,日常打牌插花,互赠香囊衣绣,整个后宫寻不到一丝宫斗痕息。

      亘古奇闻。

      午后,弑宗帝转醒。

      窗外,梅枝添新绿,冬阳斑驳,斜映案台,案上规整摆着两碟水晶梅子。

      案侧,景止心正拿栗米逗着玉笼内的一对金翅鸟。

      弑宗帝敞着上身,静步靠近,“你这样不行。”
      言罢,探手自窗外折了一支绿梅,扯下几片花瓣丢入鸟笼。

      哑了许久的赤金鸟,争相鸣叫,甚是清悦,继而垂着鸟喙叼起梅瓣,吞入鸟腹。

      弑宗帝拾起案上干碟内的一粒水晶梅子,“赤金鸟只食花卉,不食虫谷。若想听它叫,需用花瓣引诱。”

      景止心扯了几瓣梅花入笼,果然引得一双鸟儿高鸣。

      弑宗帝:“传说赤金鸟鸣,催人悦。”

      只食花卉,听了叫声令人愉悦的鸟儿,还是头一次听闻,想必异常珍贵。

      景止心钦佩宸妃的英勇,又收了人家的活礼物,不由得想帮宸妃说话,便直言:“王上,这鸟儿是宸妃送予奴的,珍奇可爱得紧。”

      “宸妃?”弑宗帝似咂摸了一会,方忆起宸妃是哪个,拉着脸不屑道:“后妃送你礼作甚。”

      “想来,想来是宸妃想念王上,欲借奴的口,委婉的传个话。”

      弑宗帝盯着对方看,“你觉得,孤当如何。”

      景止心顿了片刻,拱手道:“君当恩泽后宫。”
      暗瞥帝王的脸色蓦地变黑,又继续道:“若王上不喜,亦勿需勉强。”

      弑宗帝坐至案旁花梨木凳上,盯着掌中的水晶青梅,“那些后妃,是臣子们为孤所选。其中有些是臣子承奉孤的礼,有些是探子。起初孤不应,臣子们便叨叨个没完,孤烦了,罢了。孤想,皇宫房子多,多几个人住不占地界,便让她们住了进来。”

      景止心淡淡一笑,拾起帝王掌心梅子,“王上,怎么光看不吃呢。奴新渍的水晶青梅,您尝尝看。”

      景止心眸光错开帝王光洁伟岸的胸膛,以及胸前那两粒梅花红,灼着耳根将梅子送予帝王唇边,弑宗帝这才张口,吞了梅子。

      “味道如何?”景止心问。

      弑宗帝喉结耸动,“酸。”
      —

      方入夜,国师来面圣。

      弑宗帝遣景止心退下。

      景止心站至殿门前,候了整整一夜。
      茫茫穹苍被霞光渐次铺亮,月亮门口,披着狐篷的宸妃踏雪走来,将手中的花木食盒,递给景止心。
      宸妃娇俏一笑,便又踏雪归去。

      盒匣内是一碗八宝甜粥,几小蝶素菜,掺了辣油白芝麻。

      景止心淡淡一笑,看来后妃一点不了解王上喜好。
      王上嗜酸,从不食辣。

      倒是他,偏爱一口燥辣。

      殿门开启,国师迈出门槛,神色疲乏。
      “劳烦大司乐近日多多照拂王上,王上他身子不适,偏又逞强……总之,大司乐费心了。”

      走下青阶,又回身,“方才那些话,莫要让王上晓得。王上不愿任何人知晓。”

      景止心点点头。

      王榻之上,弑宗帝和衣而睡,面色苍白,双唇毫无血色。

      景止心忙放了食盒,轻轻抚上弑宗帝的额心,还好,不算热。
      方要离开,手腕被握住。

      弑宗帝缓声道:“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奴不放心王上,在外候了一夜,故此身子凉了些,但奴不冷。王上,奴瞧你面色不佳,要不要宣宫医来瞧瞧。”

      弑宗帝摇首,缓缓掀开羽睫,“不是要你退下了么,偏要候在殿外挨冻。”

      “奴,不放心。”

      弑宗帝瞧着对方温润无暇的脸,眸色一深,尾指上的红痕幽幽一亮。他手腕发力,一把将人拽至胸前,“若冷,可到孤的榻上暖一暖。”

      龙涎香氛中夹杂几缕淡淡血腥气,是弑宗帝身上的气息,景止心并不陌生。
      此刻,帝王的鼻息近在唇齿间,那份血腥之气便更浓郁几分。

      让景止心不解的是,那氛血香里似含着令人着魔的魅力,让他有些不能自控,触着帝王灼人的体温,觑着帝王分明的唇线,他竟起了将唇压至帝王唇上的冲动。

      这念头方闪过,景止心便被自己吓到了。

      弑宗帝握紧对方手腕,“怎么了,没见过孤?怎么见到鬼似得模样。”

      景止心慌乱起身,跪到龙榻前,“奴,该死。”

      弑宗帝起身,疑惑地打量身下之人,音调不悦道:“起来。”

      景止心缓缓起身,一双眸子低垂,不敢直视帝王。

      弑宗帝走至案旁,掀开花木食盒,见里头的桂花甜粥及几碟辣菜,淡笑,“以为是你一早为孤备下的,竟是自己的早膳。”

      “是宸妃亲自送予王上的早膳。”

      食盒随意一搭,弑宗帝转身,饶有兴趣盯着面前垂头的乐师,“孤嗜酸,宫内之人知晓的不多,但御前红人大司乐嗜甜嗜辣,人尽皆知。这份早膳,分明是宸妃亲自送予你的。”

      景止心慌忙跪下,“奴不敢。”

      弑宗帝徐徐靠近,俯身,食指挑起对方下颌,“你生得好看,性子柔善,得美人青睐,不足为奇。但孤后宫妃嫔,你不可动。”

      “奴,奴万死不敢。”景止心大气不敢出,实未想到这一层。

      弑宗帝起身,去喂窗前的赤金鸟。
      鸟儿食了花瓣,异常活泼,鸣叫不停。

      弑宗帝扯掉梅枝上最后一瓣梅,毫无情绪的声调道:“听着宸妃送予你的赤金鸟,整日柔媚欢叫,你可动心。”

      方起身的景止心,又蓦地跪下。

      赤金鸟清凌凌的叫声中,他一语不发。
      不知如何作答。

      半晌,弑宗帝:“下去吧。”

      —
      景止心以身体抱恙,恐染圣体,折回司乐监,休憩三日。

      这三日,弑宗帝未曾召见他,亦未宣宫医探视,反而唤了几个年齿尚浅的小乐师入乾熙宫作陪。
      听闻,整整三日,未曾出殿门。

      宫内有传,大司乐失宠了。

      司乐长心急,瞧着景止心萎靡不振,便追问缘由。

      景止心搪塞道,想家了。

      御前红人,欲回家探亲,再简单不过。何况景止心的家宅,便在皇城之外,天阙城内。
      王上没有理由不许。

      司乐长心明眼亮,晓得此乃借口,便宽慰对方几句,又装模作样将手中的通行令牌留下,要景止心择个适宜时间回家一探。

      景止心回了家。
      天阙城留香坊东西角,一方小小青瓦院,便是他与半心的家。

      推开柴扉,半心正于暖阳矮墙下绣鸳鸯。
      全神贯注,心无旁骛。他走近时,竟还未察觉。

      “这般认真,可是绣给乔家二郎。”景止心揶揄一笑。

      “哥哥,你回来了。”半心放下手中刺绣,激动的眼圈发红。

      “能听你亲口叫一声哥哥,哥哥不枉宫中一行。”

      半心抓着对方袖子,眸底蕴着泪花,“听闻王上是个残暴鬼君,你怎能冒险入宫求鲛人珠呢,万一不成呢,我宁可一辈子做哑巴,也不希望你去冒险。”

      景止心笑容渐浅,抚了下半心的发顶,“王上不是残暴鬼君,也并不可怕。”

      景止心只在家中呆了小半日。
      弑宗帝白日嗜睡,万一夜里想起他,召见他……
      他欲趁天黑之前赶回宫。

      景止心若返宫,不知下次几时,兄妹才能相见,半心抱着他的袖子哭哭啼啼,腰间的铜铃铛跟着叮叮当当。

      “都定亲的人了,还这般孩子气,你腰上的铃铛也该解了,姑娘家稳重些才受长辈喜爱。”
      景止心正为小妹揩泪,乔二郎君来访。

      两位公子寒暄几句,景止心将半心的手,交予乔二公子手上,“我已心无挂碍,唯一不放心的便是小妹。半心便拜托于你。”

      乔二公子郑重道:“蒙你们兄妹俩不嫌我是个瘸子,如桓定当护半心一生,至死不渝。”

      景止心临行前,乔二公子送了他几道灵符,一颗仙丹。
      说是传闻大邵宫内有邪祟,此灵符仙丹乃少室仙山仙长所赠,极为厉害。不妨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景止心本欲拒绝,但不好佛了对方好意,便揣入袖口。

      回宫半月,景止心未曾得帝王一诏。

      宫人传,弑宗帝得了一对双生乐师,视为新宠,已忘了旧人。

      司乐长念着旧情,再三劝导景止心,君王不受召,自可找一百个借口去面君。
      乐师的尊严不值钱,君王的宠,方是千金。

      景止心无动于衷。

      倒不是因为担心折损了尊严,而是,他心绪颇乱。
      为自己心底那点不可言说的情愫。

      弑宗帝曾道,他胆大包天。
      他觉得他不止胆大包天,且是个疯子。

      唯有疯子,才敢对帝王动那样的心思。
      蓦地想起,帝王尾指上的那圈红痕。

      景止心去了皇室藏书阁,于最顶层禁术系列书册中寻到答案。

      生死红鸾契。

      景止心颓颓放了古册,眸光晦暗。
      他与谁牵了同生共死的红鸾契。

      除夕夜,宫人皆在守岁。
      皇宫御和园办了千灯宴,内宦宫侍甚至乐师,泰半去凑热闹。

      近来,宫人待景止心不冷不淡。
      众人不晓得大司乐是否有复宠的一日,多半道无妄。

      因先前弑宗帝便宠过几个大司乐,还不是因弹错了曲子,毫不留情被赐死。

      君恩难测,乐师不过帝王手中玩物。

      另有一些宫人,表面上尊崇他这个大司乐,背地却诅咒奚落。
      景止心无意听过几次墙角。

      他多半宅在司乐监弹曲,若出门溜达,尽量寻僻静人少之地。
      哪怕除夕夜,他也未去御和园凑热闹,而是朝通往冷宫的无人小径随意溜达。

      不知何时,天空又飞了雪,苍茫茫笼着大地。
      景止心欲折回司乐监,倏闻不远处,雪松之下传来啼哭声。

      他轻步靠近,借着寥落灯火,瞧见一位嬷嬷正于湖边掌掴一位宫娥。

      宫娥的脸几乎要被扇出血来,嬷嬷方罢手。
      嬷嬷罚了人,转身离开时,瞧见站在雪中的大司乐,矮身拂了一礼,仓皇离去。

      景止心认得这位嬷嬷同受罚的宫女,正是宸妃手下的宫人。

      被罚宫女身旁,留了个大宫女看守。

      景止心瞧见小宫娥跪在深雪中,唇角溢了血,容色青白,瘦肩抖得厉害,便掏了帕子走上前,递予宫女。

      看守的大宫女提醒道:“大司乐心善,但还是不要心疼这丫头。她犯的本是死罪,是宸妃念在她伴主多年的份上,才免她一死。只被掌掴二十,罚跪一夜。”

      雪这般深,且邻寒湖,跪一夜,岂有活路。
      这同判死刑有何区别。

      景止心随口打听小宫娥犯了何罪。
      伶牙俐齿的大宫女,却支支吾吾,垂头不语。

      “大司乐怎会在此。”

      景止心寻声回身,宸妃身罩貂氅,站在落梅竹枝伞下,身侧随着先前掌掴的那位嬷嬷。

      景止心见礼后,道是随意走至此地,继而替小宫娥说情。
      宸妃微顰,思忖俄顷,取过身侧嬷嬷手中梅伞,屏退旁人,包括那位跪罚的小宫娥。

      待四下无人,宸妃举梅伞挨近,使得两人共撑一伞,这才道:“这大邵宫,有两物被王上视为禁忌。一为獓狠,二是白泽。”

      獓狠白泽乃上古奇兽,景止心早有耳闻。

      白泽神兽乃弑宗帝心头之患。
      可獓狠又如何得罪了帝王。

      宸妃与他道,去岁春末,长公主募了一幅《獓狠图》送予弑宗帝。
      图卷中,獓狠一口咬住一人双足,另一爪,摁住其心脏。

      传闻,獓狠遁生于幽冥,以食活物为生,最喜食人。
      后被上古之神收服,于眉间结红瞳封印,困束幽冥第十九重,专食十恶不赦之人。

      弑宗帝眉心恰有一记仿似红瞳的胎痕。

      长公主暗示,弑宗帝之凶狠残暴,犹如地狱獓狠,终有一日自食其果,将被囚困于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弑宗帝便将长公主双足砍去,掏了心,丢入城外乱葬岗。
      自此,獓狠便同白泽一样,成为大邵宫的禁忌。

      而方才被罚的小宫娥,为新岁祈福,竟偷偷刺了白泽兽绣。

      原是如此。

      景止心施礼与宸妃道别,脚步方迈开,手腕被纤纤玉手挽住。
      宸妃含情脉脉:“先前你为御前新宠,我不便靠近。如今,你已离了王上,我便可将一腔心意表明,望……”

      景止心蓦地甩开对方的手,“宸妃,请自重。”

      宸妃貌美出挑,骄矜自傲,乃贵胄千金。不成想被一小小乐师如此直言拒绝,当即恼羞成怒,“你的妹妹半心还未出阁,我堂哥乃左相之子,若强纳半心做妾,那小小的中书之子又待如何。”

      景止心不受威胁,拂袖离去。

      宸妃手一松,落梅伞坠地,望着雪中那道冷凝背影,不甘吼道:“王上他不会再宠你,再过些日子,他便不记得你是谁了。”

      景止心返回司乐监,恰遇双生新宠的一对小乐师返归,兄弟俩于游廊边走边垂首交谈。

      “这几日王上面色苍白,额角渗汗,极难捱的一副样子,但不宣医官,只要我们不停奏曲,难不成听曲能缓解身子不适。”
      “嘘,慎言。不可私下议论王上,当心惹祸上身。”

      景止心倏地忆起那日国师之言。
      “劳烦大司乐近日多多照拂王上,王上他身子不适,偏又逞强……总之,大司乐费心了。”

      景止心立刻转身,月白袍角扫过司乐监门上厚雪,迅速赶往乾熙宫。

      乾熙后院,阴气颇重,院侧两端,阴兵全无往日规整纪律,个个焦躁压抑,低声呜咽,抱头捶胸,乱砍乱抓,有些甚至疯狂转着头颅。

      殿前一对小内宦,正跪在阶前发抖。

      “王上可在。”景止心穿过阴兵,走至阶前问。

      子言上下牙打颤,“王王王上,吩咐,谁谁谁也不准进,格格格格杀勿论。”

      殿内幽暗,有烛火椅凳倒地的动静。

      景止心跪地喊道:“王上……王上,让奴进去看看王上。”

      又一声重物倒地声响后,屋内彻底没了声音。

      景止心起身,不顾两位小宦臣阻拦,抬手推殿门。

      门牖缝隙间飘出团团灰雾,两名阴兵手持弯刀,挡在殿门前。

      景止心退后两步,缓缓转身,不动声色自袖中抽出两道灵符,一旋身,猛地朝阴兵甩去。

      阴兵顿时画作烟雾消散,景止心迅速推开殿门。

      屋内,灯烛倒翻,瓷瓶碎裂,桌椅散架,一片狼藉。
      火光将熄,恍惚幽昧的光亮中,景止心瞧见西南墙角多宝阁位置偏移。

      靠近后,发现有道暗门。
      他自地上擎了支白烛,毫不犹豫走进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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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弑宗帝:
    孤为什么捧着青梅老半天不吃呢?
    还不是等着你喂。
    景止心:
    奴也想吃梅。
    想吃那两粒灼人的红梅。
    作者:
    吃了人家的青梅,就得给人家吃你的红梅,没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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