沟壑

　　药房的事她有眼线，心里还是有点数的，因为她和施明城的事，去年底消息传开后对药房生意冲击比较大，盈利虽然还在，但比往年那是差远了。
　　她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施与棏收了笑，松开马子岫肩膀，双手交叉放在腿上，弯下腰去，用拇指揉揉眉心，然后抬头问她：“我从前只觉得施明城爹不像爹，是仇人，可我现在不得不承认，我施与棏就是个野崽子，没爹没娘。买衣服！呵呵，你给我随便塞一堆，完了就找我加倍要钱，那衣服算你买的吗？至于新项目，你以为我过了这个难关就不会秋后算账是不是？胡瑶琦和辛宇锋是怎么进的公司，你以为我不知道？胡瑶琦的房，辛宇锋的80万转账，够让他们坐好一阵的牢了。我不懂的是施明城又和你说了什么，让你动了这个念头，是不是我在美国坐牢了或者死了，你们一个爹一个妈的，就能拿到所有了。呵，你们应该是没见过我的遗嘱。”
　　韩秀琪脸色大变，后退几步跌坐在原先坐的沙发上，好一会才缓过神来，“嘚嘚，你才多大，立什么遗嘱？这个不吉利的，快去撤了。”
　　马子岫贴着施与棏，伸手抓住他的，一直看着她。
　　施与棏用另一只手拍拍两人交握的手，对她笑笑，然后转向韩秀琪继续说：“我可是死过两回的人了，不立遗嘱怎么行，有空问问我律师吧，我交代过了，不用保密，你问他就会告诉你的。我们有事，先走了，对了，这房子你不要打主意，你只有居住权。”
　　说完不等韩秀琪反驳，拉着马子岫站起来就往外走。
　　杨姐刚好端了茶过来，施与棏对她笑笑说：“杨姐，我们赶时间，先走了，麻烦你了。”
　　这次会面，马子岫从头到尾没说一个字，到了车里她实在忍不住，问他：“这样没关系吗？她好像很难过……”不管她对自己如何，大哥是她的儿子，做母亲的最怕母子离心吧。
　　施与棏亲亲她，帮她系上安全带，语气平和地说：“没事的，她坚强得很，我这个儿子只有用得上的时候才是儿子。早点让她认清事实是为她好。”
　　马子岫眼里还有担忧，她还想问他说的死过两回是怎么回事，可想到他看起来再怎么风轻云淡，心里也是很难过的吧。
　　她笑笑没再问，施与棏发动车子，等驶离了别墅区才问她：“她什么时候来找过你？”
　　马子岫想了想还是老实回答：“奶奶住院的时候，她突然跑到医院来，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你结婚了骗我当小三。这话当然不能说，马子岫赶紧转口道：“我以为是你告诉她的。不过后来想想，你做事一向喜欢安排妥帖，不会这么突然。”
　　施与棏笑笑，继续问：“她是不是说了些难听的话？对不起，岫岫，我应该提前跟你说说她的脾性的，以后她要是来找你，你转身走开就可以了。”
　　马子岫没复述那些话，也没提那个耳光，笑笑说：“好。我也想和你说，我妈也是个特殊情况，就是那个……很奇葩。”
　　施与棏把车开到路边停下来，观察了一下路况，下车，走到她这边，帮她把车门也打开，告诉她：“我们坐后排，有人开车。”
　　马子岫先坐进去，然后他跟着进来，拉着女朋友的手放到自己腿上不放手。
　　施与棏把玩着她的手指，像欣赏着什么珍贵的艺术品一样，一点点探索摩挲。
　　司机还没到，他压低声音跟她说自己和母亲不亲近的原因：“生我的时候，因为我个头大，她身材受损，加上孕期施明城多次出轨，她嘴上不说，应该是把婚姻失败怪罪到了我头上。我小时候是杨姐照顾，外公教导，他们俩就像过客一样，连过问都很少。”
　　“她现在不是身材很好吗？”
　　施与棏捏捏她拇指，轻笑着说：“她一年跑好几趟HG，抽脂填充加面部整形什么的，卸了妆挺吓人的。她这辈子，从开药店起，就没做过什么正经事，不是美容店就是买买买。她以为只要自己够漂亮了，施明城就会变回那个好丈夫。很难想象这是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吧。”
　　唉，同病相怜，马子岫叹了口气，和他说起董静。
　　“我妈师范毕业的，本来是个老师，生了我之后也再没工作过。她最恨的人是我，因为偷生我丢了工作丢了体面。现在我能理解，她这是严重的产后抑郁，我可以原谅她，但是没办法爱她。”
　　“你爸是哪一科的医生？”
　　“眼科，他知道的，奶奶说他曾经想过送她去治疗。可是当天晚上，她觉得自己被人当神经病，要跳楼，他们就不敢了，只好放任她发疯。”
　　外面有人敲了车窗，施与棏点点头，那人开门上了驾驶座，打了声招呼发动了车。
　　和上次回避不一样，施与棏继续抓摸着她的手，问她：“后来呢？马子峻说你爸偏心你，我可不这么觉得，要不是家里宠着惯着，他能这么大人了还这样幼稚？”
　　马子岫用手指勾勾他手心，接着解释：“因为他小时候被拐走过，警察帮着找回来的，失而复得的宝贝，都不敢逆着他，生怕他受气来个离家出走再次丢失。也是因为这个，他们才动了要二胎的心思，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施与棏无语，不过倒是庆幸有这事，不然上哪找自己的完美恋人去。
　　马子岫把头靠到他身上，蹭了蹭，说：“没关系啦，我也不是软柿子，乖乖认命当个受气包那是不可能的，我跟马子峻从小吵到大，亏应该没吃的。”
　　那倒是，第一回见面她就让他惊喜不断。
　　马子岫接着说：“我哥最近长进不少了，以前散出去的钱讨回来十几万了。现在他卡上交，身上钱不多，当不成散财童子还被人嫌弃。”想起马子峻跟她诉委屈，因为兜里钱少不够人借，被人骂穷B的事，她嗤嗤地笑起来。
　　他最喜欢听她娇娇地拉长了声叫自己大哥，听她称呼马子峻“我哥”，不乐意了，指点她：“叫他马子峻就好了，叫哥，他听了只怕要膨胀。”
　　“有道理。对了，嘚嘚是你小名吗？”她特小声问他。
　　他也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嘚嘚是小名，我本来的名字是施成博，这是施明城和他初恋好的时候约定给孩子定的名字。我妈本来叫韩商路，施明城说这个名字像男人，她就改了，施明城那初恋就叫秀琪。六岁时我才改了这个名字，外公的意思是人生有失有得，不要太着相，因为五行缺木，就用了这个棏。”
　　“现在这个名字好。”什么爸妈，比董静还不靠谱。如果之前她还为韩秀琪的事忐忑，现在她完全不惦记了，活该伤心，爱得太贱，竟然牺牲自己孩子当成讨好渣男的工具，太过分了！
　　施与棏也庆幸自己在晓事之前就改了名，要不然成博晨（）勃的，只怕要被人笑死，所以说施明城和他那初恋脑子都不大好使。
　　“对了，她说你给我买了好多房子是怎么回事？我是说你妈。”
　　“你是我的，那房子在你名下和我名下没什么区别，岫岫，我是希望你在这住得踏踏实实的，不要有借住的感觉。”当初她和徐菲一起住的时候，房子里添置什么都要小心翼翼地问过自己等批准，这种感觉让他很难受。
　　这次的司机很规矩，随他们俩个怎么闲聊，眼神都都没有瞟歪一次，到了昌城把钥匙一交，点头示意就走，多的话都没一句。
　　马子岫问他：“他是这边的员工还是扬德那边的？”
　　施与棏拉着她刷卡上电梯，心不在焉地回答：“都不是，肖齐找来的。”
　　马子岫东西还在车上，急忙拉住他，“东西还没拿。”
　　施与棏一把抱起她，头埋在她耳侧，低声道：“晚点再拿，先回家。”
　　想得要爆炸了。

　　这一晚就晚到了第二天，施与棏被电话连环呼走，有些歉意地对还在眯眼补精气神的她说：“合作商来了，我尽快弄完回来陪你。”
　　马子岫把头埋进枕头里，闷闷地道：“你去忙，我要睡一大觉，你晚上再喊我。”
　　“好好好。你睡，饿了起来叫东西吃。”施与棏知道昨天太荒唐，她害羞了，怕她以后再不肯配合，连忙哄。
　　等他走了，马子岫清清静静地睡了一长觉，醒来已经是下午3点，冲了个澡，慢悠悠走出来，想弄点吃的。客厅里竖着自己的两个行李箱，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拿上来的。
　　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门，好吧，冷藏柜果然什么都没有，冷冻这边还有几小袋包子。
　　她换了衣服拿了包，不想走远了，就在A栋负一的超市里买了些菜，这里虽然比菜市场贵不少，但食材种类更多。马子岫看到新奇的，就百度一下做法，如果材料、做法不复杂，就买了回家试菜。
　　七七八八买了两大袋，有点重，正好施与棏电话打了过来。
　　“岫岫，你去哪了？”
　　他语气有些焦急，她以为他有急事，忙道：“我在A栋下面超市，马上回来。”
　　施与棏松了口气，哄她：“你在那别动，我来找你。”
　　他公司就在楼上，大概是想一起回吧，她就乖乖等着。
　　施与棏从电梯出来，小跑着到了她跟前，单手提了她脚边的两个袋子，另一只手牢牢地抓住她。
　　“怎么了，有急事吗？”马子岫空着的那只手挽过来抓住他外套袖子。
　　施与棏笑笑，说：“没事，就是怕你走远了。”
　　“东西重，我也提一点吧。”
　　“你提着我就行。”
　　好吧。

　　马子岫专心做了几天煮妇，和徐菲约了一次，徐菲告诉她一个重要信息：中医院9月可能招人。她还给马子岫准备了一些她们以前没学过但面试可能会考的资料。
　　徐菲看着胖了些，马子岫想问，又有些犹豫，毕竟同为女生，大家都不愿意别人说自己胖了。
　　徐菲端起水喝了一口，看她这个便秘样，主动说：“想说什么说什么，我们俩有什么不能说的。”
　　马子岫指指水杯，问她：“你减肥啊？”徐菲以前可是最迷奶茶果汁这些饮料的。
　　徐菲笑笑，垂下头拿手里的钥匙轻轻在桌上比划，过了片刻才抬头跟她说：“岫岫，我怀孕了，我想生下来。”
　　啊！
　　马子岫眼睛都瞪圆了，趴下身子凑到她跟前小声问：“孩子爸爸是谁？”
　　徐菲说：“人家不是自愿的，所以我没打算跟他说。”
　　牛B了老妹，你这是强迫别人了吗？
　　马子岫惊得说不出话来，徐菲怕她天马行空想到《刑.法》上去，赶紧解释：“喝多了，喝多了。我约的他。”
　　“你生日那天？”徐菲寻常不喝酒的，她生日是阳历3月28日，按末次月经，那现在孩子得有3个月了。
　　“是的。”徐菲轻描淡写地回答，端起水杯又喝了一口。
　　她不急，马子岫急，问她：“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结婚证准生证呢，还有，你工作怎么办？”
　　这些徐菲已经考虑过了，认真回答她：“我打听过了，安雅医院不用看这些，私立的嘛，管得松。我现在还能再工作几个月，加上去年攒的，够我生完孩子坚持到哺乳期过了，到时候再把孩子放托婴班自己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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