沟壑

　　买完房马爸又觉得对女儿不公，可再买房子又拿不出钱，所以就管儿子要钱补贴女儿，反正儿子的钱自己虽然不花也一分都留不住。
　　想想爸，马子岫就觉得自己该回扬德，想想那个妈，就觉得自己该去天涯海角。太难了！
　　折腾了半个多月，马子岫在一家新开的口腔医院找到了工作。蓝月说是医院，其实也就是两个小门面加里间改的，小是小了点，不过工资有3000多点，一周休一天，不用值夜班，也没有扛氧气瓶之类的力气活。管一顿中餐不管住，学校只能住到6月底，租房问题迫在眉睫。
　　5月间，她还碰见了一回大哥，在公交站等车的她，隔着马路看到他在医科大门口和人说着什么，还咳嗽了几声。马子岫本来不想过去打招呼打扰人家，不过想到自己包里还有一瓶没开封的水，就小跑着过了马路，喊了声：“大哥，好巧啊。”
　　她把水递给他以后，没有多说什么就告辞了，人家谈生意大事呢。
　　施与棏一愣，接了水对她笑笑。
　　笑起来可真好看！
　　徐菲也找到了工作，她比马子岫早一步拿了护士资格证，可以上大医院问。最后被中医院看中，先做导诊，三个月试用期3000，过了有4000多，据说能进好科室的话，绩效高还能拿更多。
　　晓曼已经搬回家住，郝甜甜合不来，她和徐菲要好，约定一起住，两人一下班就一起跑中介，到处问租房。她们预想的是离中医院和蓝月口腔都不远，价钱在1500之内，房子小点没事，要有独卫和厨房。可是能找到的现房，要么位置太偏，要么价格太贵，好不容易找到一户勉强合适的，一现场看房，立刻又打了退堂鼓，一开门就窜出只老鼠，人鼠大战过程艰难且恶心，还是算了。
　　这个周六马子岫轮休，决定去中医院家属楼后面的老旧小区附近碰碰运气，在同学群里看到的攻略——有些老人舍不得中介费，只在楼下贴个条招租的。
　　条子看了几张，打了电话过去都说已经租出去了，忘撕条了而已。马子岫有些泄气，坐在楼下健身器材那花坛边上，掏出手机百度“如何租到实惠又合适的房子”。
　　“岫岫！”
　　马子岫顺着声音方向一回头，竟然又看到了施与棏，身边还有几个穿着正式的男人，可能是事谈完了，他主动跟她招呼呢。她惊喜地跳起来，没抓手机的那边顺手拍拍屁股，快步跑到施与棏那边。
　　一到跟前又觉得自己有些冒失，跟上回一样，人家显然在办正事，于是她笑笑打算打个招呼就走人：“大哥，好巧啊！我就在这附近逛逛，准备走了。”
　　施与棏海拔高，正好瞄见她手机屏，垂眸之后转头跟身边那几个人说：“今天就先到这里吧，考虑好了再说。我跟家人还有点事，失礼了。”
　　马子岫有点尴尬，施与棏转过身来引她朝前走，边走边说：“我车停在这边，走，我送你。”
　　马子岫虽然脚下自觉跟随，心里却觉得不太合适，手上不自然地抠抠手机壳，小声说：“大哥，我没什么要紧的事，你先忙，我走路过来的，离这不远，走回去也行。”
　　施与棏知道她是不愿意麻烦他，低头凑近点，小声说：“我被他们烦得不行了，正愁没个理由走人。岫岫帮个忙。”
　　马子岫立刻就觉得自己责任重大，故意大声道：“啊哟，时间快到了，大哥，我们快点吧。”
　　施与棏扬起嘴唇，大声应：“好，走吧。”
　　车停得不远，施与棏开了锁，先给她开了后门等她坐好了，帮她关好门才自己坐进驾驶座。
　　“岫岫在这边做什么？”发动车子，他问她。
　　马子岫还在琢磨他准备去哪，下意识就答了：“租房子呢。”
　　回过神了，她又向他解释：“找到工作了，想和朋友一起找个干净点的房子。”
　　和朋友？施与棏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她：“一起吃个饭好吗？你哥叮嘱我要多关心一下你呢！”
　　“我哥？”这可新鲜了。
　　施与棏轻笑出声，说:“嗯。”
　　马子岫心想：坏了，大哥你上当了啊，马子峻根本就不是关心我，是要利用你做间谍盯梢我啊！
　　她琢磨了一会，决定委婉地提醒一下大哥，“我挺好的呢，我哥就是瞎操心。你看我在这读几年书都没啥事，上回还是他第二次来我们学校呢，第一回就是我刚考来的时候。”
　　你细品，那臭皮蛋压根就不关心我，有阴谋啊！
　　施与棏没多说，只问她：“嗯，去这家凯希诺行吗？”
　　没去过，但听同学说过。好吃的，还是有名的中西餐厅，必须行啊。马子岫点点头，她出生时天赋点都加在吃上了，能吃，而且吃过还能照模样做出至少八（）九成味道来。
　　想到自己点头人家专心开车也看不到，马子岫开口补充：“可以的，让大哥破费了。”拒绝别人的好意不太好，老占便宜也不行，她琢磨着等自己租到房了，哪天休个假给大哥做点儿好吃的送过去。
　　施与棏把车停到昌城大厦地下停车场，熟门熟路地领着她找到电梯，直接按了7楼。
　　施与棏好像在想什么事情没有开口，两人处在电梯这么个密闭空间里，马子岫觉得气氛尴尬又不好找话题打断人家思路，有些为难，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才11点15。这时间点餐厅有东西吃了吗？
　　施与棏突然开口：“岫岫，我在B栋楼上有套房闲置，怕人不爱惜房子没有出租，你去看看合不合适，好吗？租给你，我放心。”
　　啊？马子岫惊诧地抬头看着他。
　　施与棏看着她张圆了的小嘴，可爱诱人，喉头一紧，目光转向打开的电梯门，按了关门键又按了一下24。
　　“这电梯也能到B栋，我这房子楼层有点高，你和你朋友恐高吗？要不要带ta一起来看看。”
　　“她不恐高，胆大得很。”蹦过极的姐们，好汉一条。
　　施与棏听得有些闷，伸手扯了扯领带。
　　马子岫盯着他的手，突然说：“大哥你这扣子真好看。”她还以为只有女人喜欢这种布灵布灵的东西呢。
　　刚说完就抿了嘴，马子岫，认真点，不要被美色昏了头，瞧你问的啥呀！
　　“大哥，我就是随便说说的，你别在意哈。”
　　施与棏情绪完全被这天马行空的家伙带偏了，曲肘去看袖口，单手去取。
　　“你喜欢可以送你啊！”他从没注意过也不在乎，衣服都是他妈给他买了让人送来的。对他来说，衣服干净得体就行了。
　　马子岫连忙摇头，赶紧说：“不用不用，大哥，我就是这么一说，你给我我也用不上，我们那衣服都是塑料扣的，没有这样的眼。”她没摸过袖扣，并不知道它怎么用。
　　施与棏看她是真不惦记，停了动作问她：“那你喜欢什么？”
　　马子岫继续摇头，说：“吃的吧，大哥，等我找到房子了，我给你做吃的，我知道你忙，你告诉我你住哪，我给你送。”
　　施与棏原想拒绝，但多想一步，又改了主意：“好啊！你电话多少，我加你微信，晚点把地址发你。”
　　马子岫这才想起自己很失礼，大哥上次给了名片还添了个人号码，自己没有你来我往告诉人家号码。马子峻说了，大哥的爸妈都留在扬德，就他一个人在东冧这边闯。你说万一要有个什么急事，连个可以联系的亲朋好友都没有。马子岫想到这，特别惭愧，赶紧报上了自己号码，还特别加上一句：“大哥，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
　　“好。”
　　马子岫注意到大哥挺爱笑的，瞧马子峻那家伙说的鬼话——大哥又凶又酷，我是又崇拜又害怕啊！
　　一百公里外的扬德市公安局里，一号会议厅正集合了东冧、扬德、渠马三市的刑侦人员一起讨论案情，坐在边缘旁听的“胡说八道”马子峻突兀地打了个喷嚏，尴尬地耸了下鼻子，故作镇定地低头记笔记。
　　一散会，他立刻窝个角落给大哥发信息。
　　崇山峻岭：大哥，刚又吵起来啦！死三人了！！！大案子啊！求你了，帮我分析分析。今天那范永嘉也在，就他一个人出尽了风头。
　　手指翻飞，把案子的大概都打出来发给他。
　　马子岫提醒施与棏：“大哥，是你手机响了吧，有要紧事你先回电话。这房子挺好的，就是我们可能不需要这么大房子，离我朋友上班那地也有点远，不太方便。”
　　这么好的房居然空着，她连破房子都租不着，这社会啥时候才能实现共同富裕啊！她要说穷，大哥肯定得便宜租她，可她哪里好意思。
　　施与棏没笑，盯着她看了几秒，然后开口问：“你朋友有空吗？叫ta也来看看，租不租再说，一起吃个饭，认识一下。”
　　马子岫不是很乐意，她对这又善良又好看的大哥有那么一丢丢想法。大哥一说想认识徐菲，虽然人家不知道徐菲是大美女，她心里一听就有那么一点酸溜溜。完了又觉得好惭愧，人徐菲对自己挺好的，大哥也对自己好，马子岫，你怎么能这么小气，这么自私。
　　自我反省了一番，马子岫扯出一抹笑，说：“好的，我问问她，她在中医院上班，离这不远，过来吃个午饭应该没啥事。”
　　一说完又想抽自己，刚谁说的“离上班那地有点远，不方便”！马子岫尴尬地低着头拿出手机确认过时间后，找到徐菲号码拨过去。
　　这房子装修得不错，她东摸西看的，费了好些时间，已经快到徐菲下班点了。
　　电话拨通，施与棏听得她亲昵地称呼对方：“飞啊，我大哥这有套房子看咱们租不租，邀你来看看呢，你来不来得了？对对对，就上次那个大哥，嗯嗯，啊？管饭，快来，就班长生日请客那地方。那是A栋，这房子在B栋，你到大厅问前台搭哪个电梯，先上24楼，A座，门开着。你先上来，看看房子，对，吃饭就在楼下，你放心，赶得上，挂了啊。”
　　施与棏揉揉眉心，烦躁地想：何必自找不痛快。突然有了想找借口离开的心思，可一看到挂断电话笑盈盈回头看他的马子岫，他又按下了自己的不痛快。
　　“他来吗？”
　　“来的来的，那个，大哥，我朋友这人很好的，就是嘴有点快，万一说了什么不合适的话，大哥你别往心里去。”马子岫察觉到大哥好像心情不爽，心想：哎呦，怕是耽误大哥太多时间了。可这会电话也打了，他又主动表示想见徐菲，现在再说别来了又不太好。唉，左右为难。等下还是盯着点徐菲，别让她的“菲”言“菲”语吓到大哥，弄得他更不高兴了。
　　这房子管理很高级，徐菲在一楼搭电梯还得拨了24A等她们用门禁确认过了才能使用电梯按钮。
　　等徐菲一到，马子岫发现自己多想了，一见到大美女徐菲，大哥立刻阴转晴，笑着指引她看了房子，又绅士地引她们下楼去餐厅。
　　马子岫酸溜溜地想：我现在功率起码有500瓦！
　　节能环保，无私奉献，照亮别人的恋情。
　　施与棏给两位女士抽座，立刻就注意到了她好像有些委屈，没有急着坐下，站在她旁边低头柔声问她：“岫岫，怎么啦？不喜欢这里吗？我们换地方。”
　　马子岫正为自己的小心眼惭愧，摇摇头说：“不是呢，发了下呆，大哥，这是我朋友徐菲，也是我的同学，现在在中医院工作。徐菲，这是我哥的大哥，也是我大哥，叫施与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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