沟壑

　　“大哥，菜不多了，只能简单给你弄一点了。明天你在家不？”才出门几天，怎么看着瘦了。
　　刚才她在厨房，徐菲在客厅，他坐到餐桌那等，往常徐菲会很有眼色的特意避开，把空间留给他们俩，今天很反常，一看马子岫端了碗出来，也坐到了餐桌离他比较远的位置。
　　“在家，最近不用出去了。”
　　施与棏搅动勺子让汤凉得快点，先看了一眼远处的徐菲，然后转回来看着眼睛亮晶晶满脸“我有事想问”的马子岫。
　　“怎么了？”
　　马子岫看看他，看看汤，热气还在往上冒，烫着咧，抓紧时间问：“那个事要怎么搞？要花很多钱吗？”
　　肖齐门道多，但不是每样都光明磊落，总有些踩着法律边边行方便的地方。他不想和她多说这些，她的单纯不该沾上尘埃，就只轻描淡写地说：“肖齐会带两个律师去跟他讲法讲道理，他有照片，我们也有他的勒索证据。放心，没事的。”
　　一听说律师去，还两个呢，她们俩心里一下就踏实了。
　　徐菲刚才凑过来就是想问这个，现在得到答案了就走开又太突兀，显得过河拆桥似的，只好开口说：“岫岫，你刚才不是要说那件事嘛。”虽然这个话题好像也不太好，但总比让她亮晃晃闪灯泡强。
　　马子岫刚才还半趴在餐桌上问问题，现在退回来坐好，看大哥开始喝汤吃包子了，干脆当故事讲讲，让大哥拌饭吃。
　　“有天上午我妈去廖阿姨那做头发，有个在后头排队的人说她看着应该是个好老师。据后来廖阿姨说，当时那人奉承话一套一套的，哄得我妈心欢怒放的。你们不知道，我妈本来是老师，因为超生了我，工作没了，最是怀念她以前当老师的体面日子。所以等那人说她是搞文具批发的，还是一线品牌晨曦文具的代理商，和我妈这么投缘，可以给她个优惠价：那水性笔算下来不过两毛一支，笔芯五分。我妈可能一方面觉得这利润空间诱人，一方面觉得人家忒给她面子了，当时就心动了，可她没钱。对了，我们家我爸管家，所以她立刻就回家找我爸说这事了。我当时正好赶回去做饭呢，听他们在那说这事，就劝了。你说要这么便宜，质量又有保障，她干嘛不直接给文具店或者超市供货，而是随便找人零碎卖呢？我爸当时赞同我说的，可等我下午放学回来，家里就堆了几个大箱子。一万块钱的货，全家一起清点，哦豁，货不对版，除了面上一层看起来质量好点，但也绝不是晨曦那品质。下面的就更糙了，一盒笔能写得现的没两支，写得出的，多划动两下就开始漏墨下来。数量也对不上，说是500支一盒的笔芯，实际就百来支。也就那百来个本子还凑合，毕竟再假也是个能写字的本子，就是纸张黄点糙点。我们一家子吃喝一个月才两千，一下被骗了这么多，心疼死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等回过神去找人，早跑了，报警也没用，上哪找人去。后来我放假了去摆摊，文件夹、本子、文具盒这些卖回了一点点本，笔那些我偷偷扔了，这个人家买回去用着糟心，不但写不了字，出墨还会弄脏本子和手。到最后净亏八千多。”
　　她说完了，施与棏也吃完了，伸手制止了她起身收拾，自己把碗拿进厨房涮干净，然后顺便给她倒了杯水过来。
　　徐菲问了他也想问的事：“为什么你爸妈不听劝被骗，东西却是你去处理？”
　　马子岫甜甜蜜蜜喝了几口，把杯子握在手里没舍得放下，闻言满不在乎地说：“他们都没时间哩，奶奶摔了一跤，那时候腿一直没好。”
　　看他们俩好像都有些不高兴，她又分享了一件趣事，“说起我奶奶的腿，好玄乎呢！”
　　算了，她不在乎，他如果点破了，不是给她添份难过吗？施与棏接口问：“怎么说？”
　　徐菲看他一眼，眼神里有不赞同，但看他满心满眼地对着马子岫，呼了口气到底按下了那些话。
　　马子岫一想起这事，自己先笑了会才开讲：“那时候我们还住在旧房子那，楼梯房，奶奶给我们买菜做饭。有天她一着急，在楼道里摔了，好了以后腿就有些跛，医生说她身体不适合做手术，她自己又不肯，只能这样。伤了以后呢，她不能久站，就只能在家养着，人勤快了一辈子，闲不住，就是我做饭她都要搬个凳子坐后边指导指导。腿脚不便，又不能出去转悠，心里可憋屈了。这样过了几年，我爸休年假决定带她去桁山烧个香，背一段路歇一下，好不容易快到山顶了，一个没站稳，把背上的奶奶摔下来了，疼得哎哟哎哟。这下香没法烧了，叫了个滑竿扛着赶紧送下来，到医院一治，你们猜怎么着，腿好了，不跛了。她说这都是菩萨保佑，现在年年去那烧香还愿，一次不落的。”
　　施与棏不好就这事发表意见。
　　今天的事太混乱，马子岫说完才觉得不妥。
　　徐菲哈哈笑，说：“你爸背着你奶奶上山感动菩萨了，必须编成25孝。”
　　马子岫看施与棏脸色如常，松了口气，撅了嘴道：“应该是吧，不过我觉得菩萨挺偏心的，年年烧香我跟着，求的事一件没成。马子峻只去了一回，许的愿就成了。”
　　菩萨偏心不偏心他不知道，马子峻那愿只怕还是她们家那些偏心的大人们给圆的。
　　“岫岫，你穿这裙子好看。”
　　话题跳转得这么快，马子岫又懵又羞。
　　徐菲在旁边哈哈看戏。今天刚好有点热，徐菲早上就让她把这裙子拿出来穿，马子岫有些不乐意，女为悦己者容，她有点小心思，想留着他回来再穿。
　　徐菲猜出来了，劝道：“你头回穿肯定扭扭捏捏的，现在不练习下怎么成。”结果呢，她一穿上，人家就提前回来了，她真是神机妙算好助攻。
　　他夸得这么直接，马子岫红着脸不知道怎么接话，好在他没等她回，停了片刻又说：“利德商场你们知道在哪吗？”
　　马子岫摇摇头，徐菲应了声：“嗯，前两年新开的，离新市政府不远。”
　　马子岫喜欢宅，她喜欢跑，从小就得了个“走街嫂”的外号。这在她老家那边意思就是整天在外面晃荡不归家的人。
　　施与棏朝她点点头，然后走到门口拿了他进门时放在柜上的包，走回餐厅坐下后，打开包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白色信封，递给徐菲。
　　“你知道地方就好，你跟岫岫哪天去那玩，把这些卡用了，合作商送的，快过期了。”
　　卡=钱，钱还有过期的。马·没见过世面·子岫听得目瞪口呆。
　　徐菲秒懂，这是要借她手补贴马子岫呢，连忙接过来应道：“好咧。”保证完成任务。
　　她接过来又转手给马子岫，“岫岫，你细心些，你收着。”
　　施与棏又补充道：“你们两个看到什么喜欢的就买，那边除了服装还有别的，多逛逛。”
　　马子岫摸着这一封沉甸甸的“即将过期的钱”，问他：“大哥，你缺什么吗？我给你带回来。”信封里好大一把卡，一百一张的话得有两三千吧。
　　施与棏朝乖孩子笑，说：“那你帮我买些袜子吧。”
　　“嗯嗯。”马子岫点头如捣蒜，像接到了圣旨一样郑重。
　　三人在餐厅又闲聊了一会，一直等到肖齐回来还手机并告知已经搞定，施与棏才和肖齐一起出了门。
　　马子岫和徐菲起身要送到门口，施与棏摆手道：“不早了，明天还要上班，早点休息，门我会关好的。对了，我约了人明天晚饭前换锁，徐菲你回来别用原来的钥匙，直接敲门。”
　　“好。”
　　“岫岫，晚安。”
　　“大哥晚安。”
　　徐菲用手指戳马子岫后腰，看，人家道晚安还是特指她一人的呢。戳完岫岫，她对报告完就一直很安静当背景板的肖齐说：“肖齐，谢谢你了。”
　　肖齐笑着回道：“小事而已，不用客气。”
　　等两人走了，徐菲不急着去洗，催着马子岫打开信封看。
　　“大哥给你的，你自己打开看就可以了。”
　　徐菲戳戳她还微微红的脸，羞她：“是给我们家岫岫的，岫岫，晚安，岫岫，你穿这裙子真好看。哈哈~”
　　马子岫也有那么一点点觉得是这样的，因为他给徐菲递信封时，眼睛看着的是自己。她打开信封把里面的卡往外倒，徐菲一边看卡上标的金额一边啧啧：“哎呦我去，我一年也挣不到这么多，在人家这居然快过期了。”
　　还真是快过期了，前年利德在平安夜开业有礼送，她一大早就去排队，领了个大牌护肤品的小样套装，高兴了好一阵。所以她记得开业的日期刚好就是这卡有效日期的起始时间，到期时间是今年12月24日。
　　不知道这位大哥的合作商是谁，会有这种初始版购物卡。
　　马子岫一张一张看过，犯愁了，原先以为像她见过的那种超市卡一样，是一百一张两百一张的。（超市卡：别瞧不起人，我也有五百一千的好吧！）
　　总价两三千她都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不过是想着还能回礼所以就接受了。可这卡最小的面额都是1000，只有四张，大部分是2000的，还有一张2500的和几张5000的。
　　徐菲的关注点不一样，拿了那张2500的嘀咕：“怎么不是3000或者2000，出来个2500，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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