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知道

　　赵念昔从出租车上下来，慢慢迈开步子进入小区。晚上10点多的春天，小区内外依旧灯火通明，旁边的便利店，水果店里生意兴隆，小区内也有不少人散步，运动，遛狗。她深吸一口气，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坐下的那一刻好像所有感官都恢复原位。刚刚在出租车上脑子里一团嗡嗡直响，她以为自己想了很多，现在看来什么也没过脑子。有很多片段突然涌上来，她眨眨眼，努力把眼里的酸涩都挤走。再深吸一口气，想把心中的郁气也抽掉。但失败了，她弓下腰，双手撑在腿上，眼睛看向路面，一动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她的视线里出现一双皮鞋，在她面前停住。她顺着视线看上去，修长笔直的西装裤，白衬衫，西装外套搭在右手小臂上。再往上看，一张轻轻皱眉的年轻帅脸。她认出人来，不由得呆了一下，心里一惊，但随即反应过来，这是他回家的路线。
　　她迅速低下头，不经意揉揉眼睛，表现得有些困倦，“你才下班呀？”
　　面前的人嗯了一声，接着问“你怎么了？”
　　她虽没抬头，但也知道他在看她。她不禁懊恼，就知道不应该回来，一会去找个酒店住一晚。她还没想好怎么和家里人说。这里到处都是熟人，不宜久留。她又假装揉揉眼睛，“刚刚在家里和念冬吵了几句，心情不好出来走走。”
　　对面的李皓轩一听就知道她在撒谎，因为他刚和她弟弟赵念冬通完电话，那家伙想找他吃宵夜。他累了一天，只想尽快回家睡觉，当然不会答应。念冬在电话里抱怨姐姐不在家，父母不在家，他是孤家寡人。
　　他没揭穿赵念昔，心里盘算她不是从家里出来的，还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那就不难猜了，估计是和男朋友吵架了。心都要搅起来，脸上有些难看，“那我送你过去。如果需要，我可以帮你和他吵。”
　　赵念昔有些后悔扯这个谎，但现在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算了，不想回去了，我去冯凯泽那吧。”说完站起身来，抬头看了李皓轩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他脸色更差了，要是平时她可能会随口关心一下，但现在实在没心情，心里盘算着去哪个酒店。好在明天周六，她休息，不用早起上班。她一周有时休一天，有时休两天，正好赶上双休周末也是难得。
　　李皓轩跟在她后面，心里明白她大概率不会去找冯凯泽。他默默念着冯凯泽这三个字，不禁在心底冷哼。
　　李皓轩在她走几步后说“现在这么晚了，他应该都休息了，你要是不想回家，可以来我家住一晚。”
　　赵念昔回头看他，有些意外，但又在情理之中。李皓轩这个人虽然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但其实人却很好相处。他和自己的弟弟好到可以穿一条裤子，和她也是认识很多年。但她有些犹豫，“会不会太麻烦了。”
　　李皓轩看到她的样子，很随意不动声色的说“没什么麻烦的，就住一晚也不是大事。”
　　赵念昔点点头，“那先谢谢你了。”
　　李皓轩露出今晚的第一个笑容，很浅也很短，她怀疑自己看错了。
　　她去了门口的便利店，快速扫荡一圈。等她出来时，看到李皓轩在门口等她。他刚刚去了隔壁水果店买些水果，她随便看了一眼，是火龙果和哈密瓜。都是她爱吃的，但现在太晚了，她并不敢吃东西，心里还有些遗憾。
　　李皓轩接过她手上的购物袋，她也没勉强。两人一前一后走去居民楼，虽然认识多年。但她却没来过他家，一般两人见面都是在她家，而且赵念冬也在场。现在就他们两个人，多少还有点尴尬。
　　他们虽然在一个小区，但户型却不一样。李皓轩家在离小区门口不远的那几栋居民楼里，她家在后面独门别墅。
　　两人在电梯里，李皓轩并没有要说话的打算，她强打起精神，打趣他“马上就可以瞻仰神童的家啦？”
　　李皓轩看看她，谦虚的说“顶多算个学霸。”
　　进门后李皓轩招呼她在客厅沙发上坐，他家是一套两居室，之前他们一家三口住，后来父母前几年搬回老家，现在只有他还留在临海市。
　　她拿出手机发现有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来自冯凯泽的。还有几条微信。最开始一条是“你去哪里了？怎么还不回来？”
　　后来估计是反应过来她看到了微信，发了几条语音，她也没听听。最后一条是文字，“我在你家门外，你回家了吗？”
　　她面无表情的查看完手机，给他打回去。
　　电话那边秒接，“念昔，你在哪里？”
　　李浩轩从卧室出来拿着一条浴巾和一次性牙刷。她握着手机站起来朝他指指阳台，走过去。
　　李皓轩看着她窈窕的背影，想了想转身走了。
　　她走到阳台听到电话里声音透着急切，“念昔，你说话好不好。随便说点什么。”
　　她眼里慢慢蓄满泪水，强装镇定的说，“我以为以你对我的了解，应该明白我们已没什么好说的。”
　　对面没有再说话，呼吸明显变得更重了。开口时声音已经哑了，“对不起，念昔，先别着急做决定好吗？就当我求你了……”他没再说下去，他也说不下去，沉重的呼吸好像在掩饰什么，从听筒传到赵念昔耳朵里，她一阵恍惚，直接挂了电话。
　　眼泪顺着脸颊留下来，她快速擦干。她知道自己需要好好消化一下今晚的事情，但不是现在，她在阳台站了好一会儿平复心情，打起精神走进客厅。
　　李浩轩在厨房忙着，他已经洗完澡，换了一身家居服，转身发现赵念昔走过来，“我给你热了一碗鸡汤。喝点吧。”
　　他端出两碗放在餐桌上。
　　赵念昔没什么胃口，但也不好拂了他的好意，只能坐下来。两人相对无言，只有勺子轻轻触碰碗底的声音。她刚刚在阳台上还有些后悔和他过来，想着要是自己去酒店，现在就可以好好放任自己发泄情绪。但现在坐在这喝着鸡汤，却庆幸有人陪着也挺好。
　　“鸡汤味道挺好的。”
　　李皓轩看她一样，难得话多的和她说“楼下那家广东餐馆打包的。这是昨天的，要是新鲜的味道更好。她家的汤都挺好喝的。”
　　她点点头，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他说“喝不下就放这吧，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明天一切都会好的。”
　　她抬头朝他感激的笑笑，对他的体贴有些感动。他看出来自己今晚心情不好，却没有主动打探。
　　一晚上她虽然在笑，但笑意从没达到眼底，她眼里没光，尽管极力掩盖，还是时不时的透出忧伤。他想起她以前的笑容，永远的肆意张扬，每次看到她整个人都是明媚的，和今晚大相径庭。
　　“好，谢谢你。”
　　赵念昔进了浴室，打开花洒，其实她今晚已经洗过澡了。但她并不介意。花洒的水刚开始很凉，撒在脸上，身上，冷的她一激灵。她终于在花洒下借着水声痛快的哭出声来。
　　时间倒回几个小时前，赵念昔在冯凯泽的公寓里。她上了一天班，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突然冯凯泽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接着又响了一声。她有些生气，睡意都被搅没了，伸手拿过来想调成静音。她看到他有两条未读微信，鬼使神差的她打开了他的手机。事后她想起来都不知道当时自己怎么想的，因为她从未查过他的手机，他们两个都没有看对方手机的习惯，尽管都知道彼此的密码。她当时应该就是好奇是谁扰她美梦，所以就点进去看了。名字叫莉酱，她没什么印象。消息是一张图片和一句文字，“新剪的头发，好看吗？”
　　她点开那张图片，照片里的女生长的挺好看的，有点可爱，一头齐肩的栗色长发，正冲镜头微笑。她对这个女生并没有什么印象，退出图片，随便看看聊天记录，发现他们昨天有聊，前天有聊，大前天还在聊。浴室里响起水声，冯凯泽开始洗澡，她接着看聊天记录。两人几乎天天都会聊上几句，有时是分享一首歌，或者吃到哪家好吃的餐厅，前阵子她去日本，冯凯泽还找她代购了一套护肤品送给自己，当时这个女生说“你好贴心，对女朋友这么好。”他回了几个乖巧的表情。两人差不多隔两周就会见面吃饭，只有他们两个。两人有时会吐槽工作里遇到的奇葩，也会分享工作和生活上的趣事。几乎无话不谈。他今年过生日前一天，两人一起吃了饭，她发给他一张他对着蛋糕许愿的照片，蛋糕是她买的，他夸她照相技术好。第二天他过生日，拍了一张生日蛋糕的照片发给她，她说“哇，看着就很好吃的样子。”赵念昔庆幸那个蛋糕不是自己买的。
　　她没有继续看下去，回复她“很好看。”然后退出微信，把手机放回原位。躺在床上脑子里一直充斥着他们的聊天记录。不一会冯凯泽出来，看她背对他侧躺着，以为她睡着了，轻手轻脚的上床，凑过来吻吻她的鬓角。
　　不知过了多久，她轻轻下床来，冯凯泽半睡半醒问她怎么起来了，她说想吃楼下超市的红豆糕。冯凯泽要起来给她去买，她说不用了，你睡吧，我很快就回来，就在楼下。
　　冯凯泽大概是真困了，并没有勉强。还嘱咐她拿着手机，快点回来。她穿好衣服后拿上手机和钱包就打车回了自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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