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奕有星河

　　“住哪儿？”阿信两手打着方向盘。闲暇之余抽眼瞥过后视镜询问。周奕望向窗外，见路边一排排苍翠挺拔的树，直直朝后倒去。

　　“没地方住。”到底还是小孩气性，忆起临走前，男人从鼻间吐出来的那声轻嗤。胸腔不由泛起汹涌澎湃的涩意。话末，又转着弯儿：“劳烦，载我去警察局。”

　　客客气气，还算那么回事儿。阿信方才被她冷脸相待，心中暗下不爽。这会儿才略有好转。一秒，两秒...

　　犹如当头一棒！

　　他被击得打了个激灵，掌下的方向盘好似倏地变得灼手起来。神思混乱之际，黑色轿车猛然划出一道趄趔轨迹。

　　阿信急刹，回头，面色绷直地侧过身，话语间隐隐带了丝毫压迫：“不是吧小妹？这都放你出来了还要去报警？”

　　尾调上扬，透露出几分古惑仔的威胁。猛刹之后，惯性的冲劲把周奕狠狠往前推。她捂住额，咬牙抬头。满腔恼怒，正欲发作。却意外窥见对方一闪而过的紧张。

　　瞬顷，心底的小人野蛮生长。

　　“那...，你与我说说，方才那人唤什么名字？”漫不经心的语气，像是握住了决胜筹码。少女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势在必得。

　　阿信常年跟在谢抿身边做事，多大风浪没见过？此刻，却被一个不成气候的丫头片子用这种姿态讲话。面色铁青，恨不得亲手扒了她的皮。

　　方能泄愤！

　　“谢二爷的名讳──”刻意拉长的语调，勾得人心下发毛。周奕支起耳朵，无形中平添出几分肃穆。

　　“你也配？”却见他从喉间嗤出一声讥讽，冷笑中话音突转急下，字里行间皆是鄙夷。

　　“唔...，原来是谢先生呀！”少女眸底闪烁着亮晶晶的狡黠，转而笑盈盈地望着阿信道声多谢。他摁住自己怒不可揭的右手，默念着大哥平日告诫。

　　“不可意气用事，不可意气用事...！”闭眼，再睁开，长长地舒了一口大气。若是放在香港，他定要找两个后生仔，好好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狗东西，哪会像这般憋屈？

　　阿信狠狠剜了她一眼，摆正身子，重新点火。车子半路停下，大大咧咧的占着主干道。后面水泄不通，早已喇叭连天。

　　将将压下的怒火，一触即燃。车窗降下，阿信恶狠狠地伸出头去，吐出一口绕舌晦涩的方言斥骂：

　　“叼你老母！”

　　周奕听出，是粤语。

　　警察局的事不了了之。还未出监控路段，阿信就催她滚。周易默然，发觉这个人有些外强中干：“你又违规停车，也不怕罚款么？”

　　“呵！”他朝外瞥去，假意听不懂这里面的嘲讽。只噙着冷笑脚踩油门。不过转瞬，车尾拉出一道滚滚浓烟，扬长而去。排泄的废气迎面扑了她满脸。

　　周奕靠仅剩的两枚硬币，沿记忆回到先前躲雨之处。白色书包落在水坑里，被泥渍浸成灰黑色。捡起提过，还沉甸甸地淌着水。

　　静默，再静默──

　　无边屈耻中，堆积的情绪一路攀升，愈演愈烈。大有星星鬼火聚起燎原之势。

　　殊难料，半道途上，又被一息吹来的清风安慰抚平。罢了，能见到大叔好似也不错。少女两手抖着吸附在布料上的污水，勾起一抹轻快笑意。

　　马路对面，刚买完烟的徐泽从便利店出来，一转眉，便撞上了这副光景。仲夏黄昏，风情摇曳。巷口有白鸽浅掠。

　　“你叫周奕？”

　　动作顿住。她在夕阳的光晕中缓慢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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