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子书.总角谜局

作者:念澜十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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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画魂第十一章


      她笑容娇憨,目光中却有无奈,二女一时间都沉默了片刻,才又笑着把话接下去。
      “这也是好事。”谢思思道,“你才貌双全,又有家世,可以放心多挑几年。”
      独孤嫣玩笑道:“徐夫人不是有些经验么,我过几年若真找不到,便去求她,徐小姐可要帮我说说好话。”
      徐莹玉对她这张口就来的功夫毫无办法,只得道:“家母所知的全是读书经商的普通人家,不通武艺,想法也守旧了些,怕是担不起二小姐下嫁。”
      独孤嫣撇撇嘴,问:“我哪有那么大排场,又不是公主王孙。不过徐小姐年纪确实也到了,我师兄虽然不行,但徐师叔师门里也有不少青年才俊,不知徐小姐想要什么样子的夫君?”
      徐莹玉羞赧:“我也说不好,只希望他有担当有本事,能解了我家之危。”
      独孤嫣拍手:“有本事有担当,这确是世间男儿立身第一要义了。我娘也曾和我说过,雁荡所面局势复杂,稍不留神就会死于非命,我若嫁人,须得找一个能容忍并担起山门内外的英雄。”
      谢思思笑起来:“未嫁人的女儿谈这事,到底孩子话了些,个个都希望自家夫君是个英雄,再不济是个才子或富商,都只看着他外面的长处。可实际上,家门一关,真正相处起来,还是得看他日常的待人品德。你们可听过薛平贵与王宝钏的故事?”
      徐莹玉摇头,独孤嫣讲道:“王宝钏送夫从军,苦守寒窑十余载,最终丈夫得胜归来,还成了西凉大王,她也成了后妃那个话本子么?这故事粗劣,大概是编出来劝人守妇德吃苦的。”
      谢思思点头:“二小姐通透,这本子在西北一带盛行,粗看去确实是王宝钏得了好结果,薛平贵也的确是个英雄人物,可他衣锦还乡时,身旁带的却是前西凉王的女儿代战公主。大王为一国之君,后宫三千尽是荣耀,但对于王宝钏而言,有些事便禁不住深思了。”
      独孤嫣弯起嘴角,眼角殊无笑意:“英雄配美人,糟糠之妻只配做一块活牌坊。姐姐也觉得不平吧。”
      谢思思叹了口气,盯着她看了半晌,问:“若二小姐落到了那王宝钏的境地,你要如何做呢?”
      少女淡淡:“不会落到那个地步,十余年的日子那么长,我自己都能做个山大王了,为什么会用来等一个男人呢?”
      谢思思再度沉默下去,轻声:“二小姐这份胆气和底气,莫说莹玉,我们所有人都要艳羡的。”
      三人走到寺庙门口,在两个僧人的带领下先去禅房休息。独孤嫣闲不住,想去前院大殿转上两圈,却被告知平江知府卢大人正与其夫人上香祈福。官宦人家排场大,几个衙门捕快守住院落间的月亮门,少女懒得再与他们寒暄,便没露面,又转身折返回去。
      回到禅房,谢思思却不在,徐莹玉依旧是很怕她的模样,独孤嫣气性上来,也不愿理她,只暗暗期盼王朔寒快些回来。她坐立不安地沉默了一会,忽听外面游隼的鸟叫声,打开窗子,果见师门的信件传来。少女一个呼哨叫下了游隼,拆开信件看了一会,忍不住回头看了徐莹玉一眼。
      徐莹玉正好奇地探头看那灵性鸟儿,被她一眼又看得正襟危坐回去。独孤嫣叹息,伸出栖着游隼的胳膊,递给她道:“我们兄弟几个从小养的,只认我师姐做的香囊。游隼喂得和狗一样没骨气,好在亲人。”
      徐莹玉伸手接过,小心翼翼地抚着鸟儿背上的羽毛,抬眼,沉默半晌才道:“你们师兄弟,关系真好。”
      独孤嫣淡淡:“雁荡入阁弟子里太多亲缘淡泊之人。我若再不把他们抓紧些,说不定哪日,这世间就留不住他们了。”
      徐莹玉想起程离索身世,不由默然。
      独孤嫣静了一会,又道:“之前出言威胁你和你娘,是我任性,离索不知道此事,也与我其它兄长无关。”
      徐莹玉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摇头道:“莹玉有错在先,怪不着二小姐,更不会迁怒其它雁荡中人。只不过这些日子变故太多,莹玉也该认清事实,二小姐身为雁荡掌院嫡女,本就与我们不同。小姐与令师兄肯出手相助,已经是看在我爹的面子上,莹玉若因之前那些事胡搅蛮缠,未免太过不识抬举。”
      独孤嫣被她气得冷笑,怒道:“你到底能不能听懂人话!徐莹玉,从一开始就是你妄自臆测,我和离索卷进你家那些烂事是想救人,不是贪图你家那点宝贝,你知不知道!地才暖玉,我和离索最开始就备好了买下的银子,至于那人才仕女图,我若不开口过明路讨要,你那又蠢又坏的大伯明天就能宣扬出去,后天你们徐家就得让人家灭门!我师叔一张破画而已,你真以为我们多稀罕!”
      徐莹玉也提高了声音:“二小姐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样样都有,确实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可我和我娘现在样样都没有!你和你师兄有功夫傍身,有兄弟护着,我今日睡下去,都不知明日能否醒!我爹没了,我和我娘只能任别人摆布,无论是你们还是徐家,谁赢了有区别吗?铺子生意我们两个女眷根本镇不住!你拿了这次的三才,志得意满地回到山上去,我和我娘呢?哪怕没有这些东西,剩下的,你真觉得徐家还会放给我们?我娘那么急着把我嫁出去,甚至不惜拉下脸来想把我嫁给你师兄,是因为我若再不嫁,一旦回到徐家,谁知他们会拿我的婚事做什么!”
      独孤嫣讽刺道:“你自己没本事,想做莵丝花活着,我不想让师兄做被你缠的藤,就也是罪过了?”她把手中的信甩给她:“给你的出路!雁荡来信,徐师叔的师门华武门同意收留你们母女,让你们在山下找宅子,也帮你们出人照看产业。东西铺子都留给你,没人动也没人贪,满意了么?徐师叔起家就有华武门帮忙,现在你们铺子里也有不少华武弟子,他们你总该信任了吧?”她没管徐莹玉怔忪看信的面孔,扭过头去,冷声道:“我二师兄在来的路上,他会护送你们母女去华武门。”
      徐莹玉难以置信地看了数遍那小小纸条,半晌,才内心复杂地嗫嚅道:“二小姐……”
      “我运气好,确实不明白朝不保夕的滋味,但离索也好,我二师兄尚箫也好,他们对这种滋味可都熟悉极了。”独孤嫣语气依然冷淡,“离索的功夫机关,小手段居多,是因为他当年总觉得自己身份是雁荡的麻烦,抱着我爹娘第二日就要逐他出山的心思学,自然要先学些保命致胜的取巧法子。他当时才五岁,我爹把他从他爹尸体前捞回来,所有截杀他爹的正道翘楚都来找雁荡要斩草除根,你觉得他当时是个什么心情?我爹不会照顾孩子,他的身世打来雁荡第一天就传遍了全山,山上那群自诩正义的小子排着队地打他欺负他,你觉得他又是个什么心情?他经历了那么多事,好不容易才活下来,还长成了现在这个好样子。你跟我吵便罢了,凭什么以你那小家子气的想法去揣度他!”
      徐莹玉被她说得脸色阵红阵白,再度沉默。独孤嫣正想乘胜追击,再刺她两句,却见禅房被人猛地推开。王朔寒提着剑急匆匆闯进来,二话不说,拎起她便走,口中道:“快点儿,那家伙老奸巨猾,我怕有人接应!”
      独孤嫣顾不上等谢思思回来,只能匆忙和徐莹玉招呼一声,赶回了自己下榻的客栈。一进屋,便对上了个五花大绑的男人。
      那男人被打得很惨,眼下嘴边都有乌青,身上也有不少血口子,但独孤嫣靠着过目不忘的本事,硬生生地从那张脸上找到了自己见过的对应画像,她张了张口,更说不出话来。
      许久之后,少女才对着怒目而视的男子颤声试探:“你可是郑景和?”目光一转,见对方肚子上一道重新裂开的狭长伤口,不由抚住额头,回身冲朔寒叹息:“前辈不是说我二师兄灭了两个家族太过凶残?在这人脖子上抹一下,前辈便有阿箫的一半罪孽了。”
      郑景和怒道:“我郑家人丁兴旺,并不系于一人生死之间,二小姐这么说,未免太过简单了。”
      少女轻描淡写道:“人丁确实兴旺,傻子二少爷功夫不错,四少爷郑景行是个纨绔子弟,郑静敏倒是个能干的,但她那个养面首的驯夫法子,能给郑家做助力的世家子弟都得躲得远远地。”
      郑景和的目光阴鸷下来,死死地盯住少女稚嫩面庞:“二小姐对我家,似乎很是熟悉。”
      独孤嫣唇边浮起笑意:“我在雁荡,本就是个靠脑子的读书人,除了好好掌握这些消息,似乎也没什么别的活计了……尤其是未来的敌人们,你们都做过什么,小嫣大概比官府知道得还详尽得多。”
      她到底年纪小,存了点儿炫耀的心思,得意洋洋地对朔寒道:“我刚刚确实是和前辈说着玩儿呢,郑二是习武天才,但郑景和当年忌惮他的根骨,使苦肉计假装自己意外被袭,顺手药坏了郑二的脑子。这事本来除了他亲娘郑老夫人和他本人以外,谁也不知道,奈何郑四起疑,拿了些使人梦魇的药,试探着套出了老夫人的话。老夫人心神不宁,上佛寺祈福祷告,走漏了口风,结果没过几日便落水死了。我当时拿这事和阿离对赌,我猜是郑大担心别人知道了灭口,阿离猜是郑四怕郑大知道他知道了灭口,夫人到底死在谁手上,我们还赌着二钱银子呢。”
      “不过从那时起,郑四便是个纨绔,也只能是个纨绔了。”她不等郑景和回答,干脆利落地下了个结论,“三小姐是个聪明人,她选那个过分听话的丈夫,也只是个幌子。这些年林家找亲家要的帮扶,十笔有九笔都到了三小姐自己的口袋里,林家拿得不多,买卖自然做不起来。而小姐那些钱么……郑家在南京那摊子产业,现在可不一定攥在郑大的手里了。前辈在这一剑砍了他,明日郑三郑四便能分出两个郑来。百足之虫,死了也是个会分裂的蜈蚣。”
      朔寒看她精光闪烁的眼睛和稚气娇艳的面庞,不由又好笑又欣赏,他还没说话,却听见郑景和阴恻恻的笑声。
      那受了重伤的一家之主目露凶光,唇角却翘着,道:“二小姐聪慧,郑某佩服,不知程四公子有没有你这样的算计……他是去了余杭吧?”
      独孤嫣目光收回,牢牢锁在对方身上。
      “郑某在此,自然是留好了后手,希望他有更高的功夫。”郑景和冷笑道,“鸽子总比人飞得快,我家暗卫布下的杀局,足够他好好享受了。”
      少女面色瞬间惨白。
      她方才算计人时笑得得意洋洋,嘴上说的虽是令人头皮发麻的隐秘,模样却到底是天真娇憨的。而现在,在猝受打击的一刹那,她却未如同龄人那样露出恐惧或慌张来。
      甚至失态也只有一瞬。
      她似乎有着极高的自控力,重新仰起头时还能笑得肆意,只有眼尾压不下去的一点薄红,让那笑容变得更加妩媚同时,又有一点冷。少女转过头,对朔寒道:“前辈,我改主意了。”
      她从袖中抽出了她那玻璃种一般,更像个装饰品的小巧短剑。这短剑不知用什么做成,剑鞘和剑刃都是莹白,剑锋则接近透明。平日就藏在独孤嫣宽大袖子里,和这女孩本人一起假装成毫无杀伤力的漂亮花架子。
      郑景和甚至都没能感受到杀气。
      那莹白透明的剑刃只是在日影里一闪,便像被太阳点燃的午梦一样猛地爆裂开来,鲜血喷涌,郑家族长的喉咙已经被独孤嫣划开。少女的脸上身上瞬间被溅上不少血点,她毫不在意地擦了擦,回身微笑,眸子里杀气逼人:“前辈,您现下该明白,尚家和左家是怎么没的了吧?”
      朔寒:“你要去余杭吗?”
      独孤嫣眼尾一抹飞红,避过了这个问题:“郑景和死亡的消息要封锁,谢思思和他的关系还得继续找,徐家母女都还需要人来保护,前辈,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朔寒眸色变换:“你兄长……”
      “我打不过。”少女忽然迅速地出了声。
      她面颊也红了,眸光却颓然,鲜活骄傲的小姑娘第一次在雁荡弟子之外的人面前露出一丝脆弱:“我的功夫不如阿离,前辈,我若自己去余杭,只能给他拖后腿。徐家母女在此,您又走不开。”
      她不敢想程离索出事的可能,只飞快道:“郑景和绝不是唯一的幕后黑手。他设下陷阱引离索去抢的确不假,画也曾经到过他手里。但如果真的是他一手操控,早就该在得到画的一瞬间抢先出城。那时候我还没有拜托卢知府挂通缉,怎么走都比现在方便。另外,郑景和敢对追究之人用上杀招,应该还有别的底气。”她无奈地低声:“雁荡来了我们两个半吊子,他打发了也容易,那其他人呢?不用说别的,一旦我或阿离出事,后面跟着来的其它雁荡入室弟子,就能从他们家门房杀到内室。”
      王朔寒点头道:“的确,但也可能是他们有所仰仗,不怕你们寻仇。毕竟江南四大家族,若真是三家折在雁荡,说出去你们就真的不像正派了。”
      独孤嫣摇头道:“前辈有所不知,我爹养徒弟教的都是无愧于心,没人管门派好不好听。郑景和也知道这事,他自己跑来这里窝着,大概率是察觉到弟弟妹妹有反心,想借查案人的手排除异己呢。按他的算盘,应该得等我们杀完郑家人,他也练完仕女图里藏的功夫,然后带着‘血海深仇’义愤填膺地站出来指证。可惜,被您捉了不说,看他的样子,仕女图现在也被身后的黄雀抢了。”
      她垂着头,话说得又急又快,逻辑清晰到似乎完全没有被离索的事影响,朔寒叹了口气,揉了一下她的脑瓜:“你们雁荡,是怎么教弟子的?人之常情,竟能让你一个小姑娘牢牢克制住。”
      独孤嫣深吸一口气,目光慢慢坚定:“谋定而后动,是兵家常道。我是雁荡入阁弟子,自然也懂得遵循常理。。”
      她声音逐渐变冷,带了点肃杀:“但我愿以雁荡先祖之名起誓,无论何时何地,伤阿离者,独孤嫣当让其以十倍百倍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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