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横滨的特命调查报告

作者:有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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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0 章


      太宰治脸上的笑容顿了一下。下一刻,他就毫无征兆地脸色一变,严肃起来:“这是在神社里找到的?看来三岛由纪夫还有我没想到的后手,小姐你千万要小心。”
      红药:……你是不是当我傻?
      她简直要被对方气笑了——老实说,听到中原中也推断阿婆身上的窃听器是太宰治放的时候,她就猜测神社里可能也有。一想就能想明白,神社在她的控制下,不可能有外人入内,而太宰治又表现的对阿婆死亡毫不意外,甚至还在引导她的调查方向,这个窃听器怎么想都跟他脱不了干系,只是之前她下意识地选择了信任而已。
      只是自我调节了一下午,再加上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本以为她不至于这么生气——但太宰治这个家伙未免也太肆无忌惮了!整座神社,包括公共空间和私人空间,除厕所无一幸免,连她和银的窗台下都有!
      他是窃听器批发商吗!这也未免过于变态了吧!

      太宰治还在演,红药是半点不打算配合,直接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猜出阿婆跟实验室有关系的?”
      太宰治沉默了很久,才低声回答:“一开始。阿婆不能说话不会写字,某种程度上是最可靠的人。”而秘密实验会选用这样的人做外围工作,一点都不奇怪。
      “所以阿婆的死你也早知道?”
      “……是。”太宰治解释,“三岛由纪夫担心阿婆泄密曾经来找过她,那时他已经打算对神社和小姐动手了……”
      然后阿婆选择了独自离开——其实稍一想就能明白,她是想趁三岛由纪夫的目光集中在神社上时悄悄逃离这个地方,好保全自己。
      是被生本能驱使的人之常情,只是因为见识有限,她不知道三岛由纪夫一个也不打算放过,因此显得十分愚蠢。历史上类似的事情比比皆是,不要说一个没受过什么教育的村妇,就是将军大名,也常常不能避免这种自断后路的选择。红药还不至于被这种事搅乱心神,继续问出最关键的问题:“这些——”
      她朝饼干盒里的窃听器们扬了扬下巴:“你是什么时候放进来的?”
      这次回答她的,是太宰治彻底的沉默。

      这是一个明晃晃的陷阱问题。太宰治当然可以回答“一开始”,那时候他因为织田作之助的“死亡”,还对红药怀着明晃晃的杀心,红药看得出来,自然也对他万分防备。在那种情况下,他们用什么方法相互试探都不奇怪。
      但也正是红药对他的防备,让他知道那时在房间里安装这种东西是万万行不通的——不说别的,她那种防御结界之下他根本不可能潜入任何对他上锁的房间。哪怕他一根铁丝能开全横滨的锁,在这种非自然力量前也束手无策。
      所以正确答案是“那之后”。在红药对他卸下防备后,卑鄙地利用她的信任探查她的来历。这也是红药气到这个程度的主要原因,她不是不能理解试探和质疑,她所厌恶是自己的信任被他利用。
      这在她心中不啻背叛。

      两方对这个答案都心知肚明,表现出来的却只有令人窒息的沉默。织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对视一眼,一前一后地悄悄退出房间。芥川银当然不能允许坂口安吾在神社里随便走动,也跟了出去,而今剑看看太宰治又看看红药,还是无声无息地跟上了芥川银的步伐,小心翼翼地为两人掩好了门。
      随着沉默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房间里的气氛也愈发压抑。红药对太宰治行为的恼火上又添了一重对他态度的恼火,太宰治对人情绪的体察细致入微,她不信他不知道她想听到什么。
      道歉、保证,随便什么——总之不是好像怎么理解都无所谓的沉默。就好像他们之间的关系好与坏对这个家伙没有任何影响,即使做这种事被发现也不过是少一个可有可无的朋友。
      不,这种态度,根本就不是对待朋友的态度。不会有谁对朋友采取窃听这种卑劣的手段,她对这个家伙,说不定只是一枚好用的棋子而已。
      这种认知让她愈发恼火。红药承认她现在不怎么冷静,然而她也实在不需要冷静。她只是觉得可笑,对于太宰治这种满不在乎的态度。
      当初不是这个人先向她求助的吗?
      她只是回应了他而已,就像她回应刀剑的情感与期待那样尽一切努力回应了他——难道这也有什么错误?
      “太宰君,”她从牙缝里一字一句地挤出最后通牒,“你不打算跟我解释些什么吗?”

      能解释什么呢?
      一开始的确是好奇与防备。她选的地方太巧了,就算与异能特务科没什么关系,也很难不让人怀疑与这里的秘密实验有关。走私航道的问题他早就注意过,原本是打算解决Mimic后亲自走一趟的,后来就是想利用秘密实验的问题给森先生添点堵,而不管从哪个方面看,她出现得都太巧了。
      后来……后来就是三岛由纪夫找上了阿婆。那之前他已经与三岛见过面了,那种实验的破坏力太大,三岛又显然打定主意除去神社的所有人,他出于担心才没有收回窃听器——不。太宰治细细剖析着自己的心理,这也许并不是纯粹的担心,大约是好奇心和——说得更直白些——窥探欲在作祟。
      她身上的谜团无穷无尽,他自私地想走入这迷雾,做那个最接近她的人,而不是神社里一个可有可无的外人、一个注定被即将离开的她抛在脑后的人。甚至于采取了这种行动,而他也确实由这种行动获得了关于她的无数情报——所以他并不后悔。
      太宰治对自己本性的恶劣一清二楚。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也只会做得更隐秘些。
      “因为小姐身上的谜团太多了,即使是我也只能看个一知半解啊……”太宰治放任自己的嘴巴说着更激怒她的话,“身为Mafia,用这种手法也很正常吧,发现阿婆尸体的时候小姐不也是这样说的吗?归根到底啊,是小姐太容易对别人托付信任的原因,如果你一开始就不相信我的话,我也不会找到放它们的机会——”
      “太宰治!”
      太宰治没再说话,只是避开红药的视线低下了头。

      他说的对,红药想。期待从对方那里得到回应的不止是他,还有她。她像对待刀剑那样努力经营这段友情,说到底也是想得到对方友情上的回应。现在看来,她从一开始就不该抱期待。
      想到这里她忽然就没了生气的兴致,没再看太宰治,伸手拿起那个装着窃听器的饼干盒。
      “我本来以为我们是朋友的。”她说,把饼干盒翻了过来。黑色的塑料方块噼里啪啦砸在两人间的地板上,有些摔裂了外壳,露出里面的线路。
      太宰治随着声音往椅子里缩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红药,似乎想反驳什么,但动了动嘴唇。
      红药看着他的动作,见他最终也还半个字都没吐出来,就把饼干盒扔回了桌子上。倒也不算失望,只是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她端起了桌子上的残酒,一把泼在那些窃听器上。
      “算了。”

      红药推开门走了出去,已经是夜晚了,漫天的星斗笼罩着神社,她烦躁地长舒了一口气,就看到今剑跑过来,安慰似的抱住了她。
      她蹲下身回抱住今剑,同样安慰似的揉揉他灰色的长发:“我没关系。”
      “主公大人要走了吗?”
      其实本来也到了离开的时候了,只是今天红药受了伤,那种阻止伤口愈合的异能力太过奇怪,还是尽早到时之政府检查为好。于是红药点点头,问:“要我帮今剑把本体带回来吗?”
      今剑抬起头来,对上红药的眼睛。他红色的眼睛里是比孩子更纯澈剔透的光:“但主公大人还是希望有人记住自己吧?我是为了主公大人才留下的。”如果他要回本体,就相当于太宰治和他的契约自动解开,太宰治也会受到神社结界与世界规则的影响忘掉红药。
      虽然这个人有很多问题,但被遗忘的一方也会很痛苦。今剑还记得自己发现源义经与他身边的人都不知道“今剑”的存在时他有多迷茫,当然不会愿意让红药再经历一遍——哪怕他们很可能再也不见。
      “主公大人放心地去吧。”他强忍着不舍挤出一个笑容,“我会一直乖乖的,所以……不要忘了我啊。”
      “不会。”红药回视着他,“你是我唯一一振今剑。”
      “……我出发了。”
      少年的声音终究还是带上浅浅的哭腔:“一路顺风。”
      不论拖延多久,分别的时刻总归要来。红药站起身,绕过这间房子,果然发现了坂口安吾和织田作之助在树下说着什么。
      虽然她跟太宰治说话的声音都不高,但房子不怎么隔音,红药猜她喊的那一声他们肯定是听见了的。然而两人都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坂口安吾礼貌地向她颔首致意,旋即就提出了告辞。
      “小银。”她叫了一声,“你和我一起,送送坂口先生。”
      芥川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应了一声,跟在红药身后向山下走去。织田作之助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再次走进了书房。

      太宰治仍然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动作连变都没变。
      “太宰。”他叫了一声。太宰治这才回了神,从地上的一片狼藉中收回视线:“织田作。”
      “……等她回来,好好跟她道歉啊。”织田作之助低头看了一眼,劝说道。
      这个程度,实在是过分了。
      太宰治缓缓地笑了笑,这个笑的成分复杂到他人无法体会,但最多的还是织田作之助熟悉的,常出现的太宰治身上的无边孤独:“不,她不会回来了。”

      神社的门口,坂口安吾停在了鸟居下。
      “坂口君?”
      “抱歉,”他说,回头看了一眼,还是再次迈开了脚步,“但太宰他——”
      年轻的事务官回过头,鸟居后一片空空如也。他觉得刚刚自己想说什么,但又没什么可以对话的人选。
      “奇怪。”他嘀咕一句。一股莫名的力量驱使着他忽略这股违和感,迈步向山下走去。

      所谓曲终人散大约就是这样。太宰治想。
      织田作之助还要回去看孩子,带走了红药曾托他安置的那振太刀;红药带着芥川银离开了,安吾也一样。说来好笑,偌大的神社中最后剩下的,居然只有他这个外来者——
      啊,他察觉到了屋檐上不寻常的阴影,抬起头,不意外地看到坐在房檐上的今剑。
      “你不走吗。”他说。这话有两重意思,一是“你不与你的主人离开吗”,二是“你会跟我离开吗”。
      今剑都摇了摇头。
      “我借助神社的力量显形,无法离开。”也许未来的某一天,借由本体会真正再次显形,但今剑还在生这人的气,所以没说。
      “这样啊。”太宰治也不意外。然而今剑还有事要说,他抬起一只手,在他头顶松开,一封薄薄的信就随着风飘飘荡荡地落下来。
      太宰治伸手抓住信封:“这个——”
      “是主公大人弄来的介绍信。”今剑没什么感情地说,“横滨的武装侦探社。”
      啊——太宰治想起来了。中原中也离开神社之后,红药建议他去救人的那一方。

      “……还真是她的风格啊。”太宰治不知什么滋味地答了一句。
      今剑从房檐上跳下来:“你要走了吗?”
      太宰治没有回答这句明知故问,只是将信封捏在手里,朝他挥了挥算作道别。他背着神社与漫天的星光踏出鸟居,山路没有灯,一到晚上就是黑黝黝的一片,只有借着石板偶尔反射的星光才能看清一点前路。
      太宰治没有迟疑,顺着那条烂熟于心的道路往前走去。背后有孩子的歌声传来,歌词带着晦涩的古意,挺不清晰,只能猜测大约是道别的歌谣,他回头看了一眼,在鸟居的一端看到一个小小的黑影。
      歌声在夜色中一步一步地变得虚幻而缥缈,记忆如计划那样一点点流失,或者说,随着他越走越远而压缩进大脑深处的某个角落,等待主人瞒天过海后,将它再次打开的那一天。直到石板路到了尽头,不远处海浪的声音一浪又一浪不止歇地传来。太宰治在夜色中恍惚独立,居然一时记不清他是如何漫步到了这里。
      他下意识地看向手中捏着的信封,信封上的字迹很规整。
      “武装侦探社福泽谕吉社长亲启”
      这里,会是所谓“救人”的地方吗?他像无数个踽踽独行的旅人那样默然着,任由空荡荡无所归的怅然若失与海潮声一同浸没他。山里的风好像带来一点陌生的歌,仔细一听却又没有,但是两句不知何处来的词却和着不太熟悉的旋律,带着秋的微凉盘桓在他心底。
      “惊涛拍岸荒渚上,无家可归流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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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实不相瞒,我本来只想写曲终人散,宰遗忘了一切在山下怅然回首的这一幕。
    怎么就十万字了?!
    小今剑唱的歌“惊涛拍岸荒渚上,无家可归流浪儿。”出自《和汉朗咏集》,不过出名是因为《源氏物语》的引用。
    ——————————
    明天开始更两章番外,红药的审神者就任始末,也给我两天时间整理一下思路QAQ
    虽然我有一颗按照大纲走的心,但太宰治和五条悟显然跟我不是一条心。横滨剧本组+本丸搞事组+五条悟轮番抢笔,顶不住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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