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横滨的特命调查报告

作者:有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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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19 章


      “您可以慢慢想。”烛台切笑着收起桌上的茶杯,“不过,现在您该出发了。”
      出发做什么?当然是去见森鸥外。前几天小乌丸从港口Mafia回来时,也带回了港口Mafia首领的邀请函——邀请她赴港口Mafia大楼一叙。
      “这应当是对您的示好,”小乌丸给出了自己的猜测,“也许森首领以为,您与港口Mafia的关系太僵硬了。在您对这个世界的影响越来越深的如今,这对他而言不是什么好兆头。”
      道理她都懂,但红药还是不得不对森鸥外这种一醒来立刻开始加班的行为表示深深的钦佩。
      森鸥外能一醒来就加班,红药不行——不是说她身体状况不允许,只是这次受伤算是她近年来都没遇到过的重伤,就算那个已经押解时之政府的俘虏信誓旦旦地说只要解开异能力就不会有后遗症,刀剑们还是强烈要求她好好休养几天。
      初始刀君带刀亲谏,红药不敢不从。
      再加上这几天森鸥外也要忙着处理他遇刺后组织面临的内忧外患,原本约定的见面一来二去,就拖到了今天。

      港口Mafia顶层,首领专属会客室。
      森鸥外看着安坐在沙发上的红药,眼底带着一抹掩藏得不太好的感慨。
      “这还是我们第一次以首领的身份见面吧,红药君?”
      “当然。”红药微微点头,等着森鸥外的后话。
      森鸥外见状,感慨更甚。
      在今天之前,港口Mafia与红药的会面是通过干部们进行的。并不是每个组织的首领都有面见森鸥外的资格,红药在横滨毫无根基,森鸥外没有一定见她的理由——这套说辞当然说得过去,但他们心底都清楚,将与红药的来往降低至干部级,其实是对她无声的打压。
      然而红药毫不在意——包括今天。明明她占尽上风,即使拒绝森鸥外的见面要求,他也不能说什么。但当森鸥外试探着将见面地点定在了港口Mafia大楼,她仍不作犹豫地同意了。
      ……他本来已经做好了订一家高级酒店,或者自己冒险进她神社的准备了。
      这个重情义的年轻女孩不能算他见过最完美的组织首领,但她无疑是最有气量的那个。

      “从前总是刀兵相向,妾身也是第一次与您这样见面吧?”尾崎红叶笑吟吟地为两位首领斟酒,“小镜花那孩子多劳您照顾,妾身借首领的花,敬两位一杯了。”
      “她既然是我的学生,我当然会照顾。”红药面色稍缓,举起红酒杯与两人轻轻一碰,客气地夸奖,“好酒。”
      ……好不好的她也没喝过多少,反正港口Mafia首领待客的酒不可能差就是了。
      尾崎红叶一手指指门外,轻轻笑起来:“是中也君的珍藏呢。”
      “那就多谢中也君割爱了。”
      红药说罢,房间里的三人都笑了起来。缓和了气氛,尾崎红叶没有再开口的意思,森鸥外自然地接过话茬,道:“既然红药君决定赴约,想必已经知道我要说什么了。一周之前,你抓捕普希金的那个晚上,我的办公室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看来太宰君已经把前因后果告诉森首领了。”红药不意外地回答。
      同为港口Mafia的首领,他们交流应该挺顺畅的。
      “事实上,那位太宰君只说了很少的一部分。”森鸥外遗憾地耸耸肩,打开了手边的信封,“于是我又进行了一些调查,最终发现,在那天晚上,出现在横滨的一共有……一、二、三……四,四位太宰君。”
      红药瞥了一眼桌子上一字排开的四张照片。
      “确实如此。”
      她没有再解释的意思,于是森鸥外也明白这是他不能知道的内容。思及此处,他有些遗憾——早知道就早早跟这位小姐打好关系了,他敢打赌,这些事福泽阁下就不会一无所知。
      “我只想向红药君确认一件事。”
      “他们会回到自己的世界。”红药回答得斩钉截铁。
      “这样我就放心了。”森鸥外露出一个安心的微笑。
      在见到那个当首领的太宰治之后,这笑容应该有几分真意。红药脑中琢磨着,嘴上却丝毫口风不露:“我只是做好我的分内之事,如果森首领只是为了这件事,那么您大可放心了。”
      错觉吗?这位小姐似乎有些……生气?
      是因为他提起了太宰君?

      森鸥外忽然想起一件事——当初太宰治莫名其妙跑来打探福地樱痴的消息,那之后,福地樱痴才开始针对红药。这样的速度,就算他提早察觉了什么,也未免太急迫了。
      那时他就猜测太宰君对眼前这位小姐有些不同寻常的关注,再观察一下如今停留在港口Mafia的、获得太宰君记忆的那位太宰首领,从前的猜测无疑已经变成了现实。
      如果他们真的……这对横滨,无疑是一件好事。森鸥外想。
      “虽然这与我无关,但为了我接下来要说的话题,我还是要提醒红药君一句,”他斟酌着措辞,仔细观察着红药脸色的变化,“太宰……可不是能被轻易掌控的。”
      红药神情一敛,又很快恢复了平静:“我为森首领只能通过掌控的方式令人效忠而遗憾。”
      “太宰是我非常重要的友人,我对他报以百分之二百的信任。”她不假思索地说,“森首领请有话直说,不必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森鸥外笑笑:“是吗?红药君还真是坦荡啊。”
      红药没有回答,但脸上已然透出了不悦。
      ……太宰君,我可尽力了。森鸥外想,从善如流地转换了话题:“就在昨天,我在办公室的抽屉里发现了这个。这上面的人,红药君想必不陌生。”
      他从信封里抽出了最后一张照片。

      岂止不陌生,那就是她自己。
      这应当是一张偷拍的照片,照片上的她是战斗的姿态,羽织被撕裂了几处,浑身是血,堪称狼狈。战斗的另一方没有入镜,红药的脑海中却立刻反射出了那个名字。
      安德烈·纪德。
      这是四年前,她与安德烈·纪德在美术馆前的战斗。也是这场战斗中,她与织田作之助正式相识,并知道了他的异能力,继而步步推断出森鸥外的整个计划。
      但是——就算当时森鸥外出于谨慎,保留了这张用于调查她的照片,但经过世界融合的自我校正,它应当已经消失了才对。就算不消失,上面的人也会被替换为别人……总而言之,四年前她的痕迹,应当被完全抹消了。无论如何,它不该出现在森鸥外的案头,成为他指认她曾来过横滨的证据。
      “仅仅如此吗?”红药不动声色地问。
      “哦呀……”尾崎红叶掩唇微笑起来,“一梦醒来,发现妾身居然与红药殿早有交锋,还真是令人惶恐呢。”
      不过看她如今所展现出的才华,平心而论,那次鸥外殿输得不冤。

      不但有了实证,还多了记忆。这怎么这么像……红药捏着照片看向森鸥外,森鸥外毫不掩饰眼底的探究。她理解他的警惕,任谁发现记忆被做了手脚,都会这样警惕的。
      怀疑不可怕,不明就里的行动才是最可怕的。为了防止在这个关头出现什么意外情况,红药沉吟半晌,还是对森鸥外含蓄地透露了部分真相。
      “相信森首领也看得出来,我本人并没有这样大规模影响、改变现实和思维的能力,这样天衣无缝的能力,也不是人类所能拥有的。”她放下照片,抬手向上指了指,“这是世界的意志。”
      森鸥外仿佛接受了这个解释,微微点头。这个解释确实更合理。当年Mimic牵涉甚广,森鸥外本人又是真正的操盘手,莫说红药,就算她身后那个神秘莫测的组织,恐怕也不能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将这一切抹除干净。
      “那么,世界为什么让它重新浮出水面呢?”森鸥外看着红药面色微变,重新挂上了他游刃有余的微笑,“想必红药君,能给我们一个满意的解释了。”
      “恐怕要让森首领失望了,我只能给出部分解释。”
      森鸥外向她摊开一只手:“愿闻其详。”
      “人们关于历史的记忆可以修改,证据可以泯灭,但历史本身,是不可修改的。”红药拿起那张她自己的照片,将照片正面对折进内侧,“即使是世界意志所进行的修正,也只是将这一部分历史折叠了起来。”
      她将那张照片展开又折起:“这时它是脆弱的,尤其是——那时的世界在经历另一个重要时刻,这种折叠很容易被破坏。所以为了自身的稳定,它会排斥外来者,这也是各位忘记我的原因之一。那之后,时间不断延伸,历史不断积淀,展开这段历史会愈发困难。”
      红药将另外四张照片叠在了折叠的照片上,顺便压上了红酒杯。
      “我明白了。”森鸥外收起笑容,“关于这点,港口Mafia会进行调查。”
      红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那么,我就在这先谢过森首领的帮助了。”她微微阖眸,向森鸥外低了低头。
      这句话听起来并不像一句谢语。

      “鸥外殿意下如何?”红药离开后,尾崎红叶许久才开口。
      森鸥外没说话,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窗边。落地窗外是湛蓝的天空,横滨城区棋盘似的在穹庐之下延展着。一切看起来都那样平和宁静,一如从前风平浪静的每一天。
      这是他的横滨,他立誓要守护的地方。
      “这件事就拜托红叶君了。”他说,转身向办公室走去。尾崎红叶伸出一根手指,挑开了桌子上那张对折的照片。
      酒杯应声而碎,红酒顺着桌子流下来,一滴一滴滴进地毯。几张照片轻飘飘地落了满地,尾崎红叶垂眸,将所有心思收敛在那双红眸的万种风情之下。
      “是,首领。”

      “啊。”红药懊恼地叫了一声。
      “我来吧。”地藏行平弯下身,一张张拾起散落满地的文件。一旁正在整理书柜的堀川国广看到,连忙走上来帮忙。
      “这几张洒上了茶水。”少年笑笑,“我再去打印一份来吧。”
      “辛苦了,堀川。”
      “没关系没关系。”堀川带着文件离开了,地藏将剩下的文件理顺,轻轻放在桌侧,拿起一旁的抹布继续打扫。
      “您有心事吗?”数珠丸恒次帮她又倒了一杯茶。
      “……森鸥外有点不对劲。”红药低声回答近侍,“好像跟太宰有关。”
      “太宰殿聪慧过人,您可以提醒他,想必他会有决断。”
      “我知道。但是……”
      但是太宰也有事情瞒着她——这倒挺正常的,她只是怕说了反而会打搅太宰治的计划。
      “森鸥外想挑拨我跟太宰的关系,”她说,“但是,太明显了。这样明显的挑拨离间我不会上当,他不是个做无用功的人。”
      那他为什么还要做呢?
      这也是红药百思不解之处。今天的谈话无一句废话,只这里显得多余。她不相信森鸥外会真的担心她被太宰治反咬一口,但如果不是挑拨离间,又无法解释他对两人间关系的多嘴。

      或者反过来想,如果她信了他的挑拨会怎样?
      比如现在,她已经确信太宰治对她图谋不轨,想要杀死她甚至……毁灭她的本丸?
      “嘶——”
      “您小心!”数珠丸恒次眼明手快地抽走她手上的文件。
      “没事。”红药捻了捻指尖,一阵金光涌过,被纸侧划出的伤口恢复如初,“我走了个神。”
      她会无法接受。
      就像每个正常人被背叛时的表现。她会愤怒、会伤心、会感到被背叛的痛楚,也会在痛苦中反省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
      但又不同。
      曾几何时她也曾揣度过,莺丸髭切他们是否真的有……哪怕有那么一瞬,怨恨、憎恶、背叛了她这个审神者?
      那时的她也同样痛苦,但这两份痛苦是截然不同的。她与付丧神们曾有一致的志向,有人背叛这份志向,她会感到理想崩塌的绝望与无可奈何。
      但无论是身为港口Mafia干部的太宰、叛逃流亡的太宰,抑或成为侦探社员的太宰,他们从未与她走在同一条征途上。而太宰背叛——即使只是假设——所带给她的,却是更加私密却毫不逊色的哀痛与酸楚。
      因为纵使道不同,她也想与太宰一直一直并肩走下去;因为她对太宰怀有着隐秘而热切的期望;因为她——
      更多的细节划过红药眼前,那双鸢色的眸子反反复复、反反复复地注视着她。她张了张嘴想立刻说点什么,却茫然地说不出一个字来,只是察觉到有什么缄默许久的感情终于张开了口,迫不及待地要将她整个人浸没进去。

      “主人?”地藏行平也察觉了她的异常。
      红药听到了,却没有理会。地藏的轻唤让她隐约想起了什么——比如很久,不,不久之前,一场有些莫名其妙的家长会。
      她慢慢、慢慢地回过头,看向垂眉敛目的佛刀:“数珠丸君。”
      “您有什么吩咐吗?”
      吩咐没有,不过:“我——”
      红药脸颊忽然就热了起来。
      “我——对太宰,”她给了数珠丸一个“自己会意”的眼神,“你是不是早——”
      数珠丸显然意会了,他脸上一闪即逝的恍然,她看得清清楚楚。
      “总之,”她镇定自若地用灵力治好不小心咬到的舌尖,放慢了语速,“本丸还有几个人不知道?”
      数珠丸恒次轻轻一笼佛珠,沉默地将眼睑垂得更低了些。
      “……阿弥陀佛。”
      出家人不打诳语。

      ……行,她明白了。
      但是她她她——她都说了些什么啊!
      现在再回忆那场对话……以及之后与长谷部烛台切等人的对话,各种不同缘由的羞耻交杂在一处的结果,就是红药不假思索地选择了她平常绝不会选的应对方式。
      她“噌”地站起来就往外跑——不管等她冷静下来如何,现在这个天守阁她是待不下去了!
      “主——”地藏话没说完,红药就局促地停住脚步。
      “我……”她胡乱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我要去找那几个老爷爷兴师问罪!”
      “主人,我遇到兄弟,顺便带了点——诶?主人!”堀川国广没叫住夺门而出的审神者,与端着点心的山伏国广一同目送她踩着满地阳光跑远。
      山伏国广还有些摸不着头脑:“数珠丸大人,地藏大人,这是——”
      地藏行平闻言,默默放下了书,立掌胸前。咚咚的脚步已经远去了,午后难得的静谧中,数珠丸恒次扬了扬唇角,拨过一颗浅灰色的佛珠:“仁者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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