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尽头的走廊

　　石屹蹑手蹑脚地向房间走去。还未到秀儿的门口，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余建新。石屹心说糟糕。果然，秀儿的房间传来响动声，石屹连忙背过身去，面朝墙壁接起电话。

　　余建新在电话中说马上就到。石屹挂了电话，转过身来，秀儿的房门已经打开，秀儿满脸吃惊地站在门口。石屹慌乱地用手捂住左肩，不知如何是好。

　　“石大哥，你怎么了？怎么全身都是湿的？你的肩膀怎么了？”秀儿连连问道，语气十分担心。

　　“没事，没事。不小心掉到河里了，受了点轻伤。”说着，石屹连忙走向自己房间。

　　秀儿跟在石屹身后，追问道：“怎么会掉到河里呢？伤得要不要紧？你去哪里了？”

　　石屹不答，开门进屋，秀儿也跟了进来。石屹不敢正眼看秀儿，小声道：“秀儿，很晚了，该休息了。”

　　“那，你让我看一眼，伤得怎么样。”

　　“唉！就是肩膀，掉进河里时被铁丝划破了，皮外伤，没事的。”

　　“是这样吗？”秀儿不太相信，“衣服红了这么一大片，你给我看一眼。”

　　“包着呢，怎么看呀。秀儿，真的没事，你回去吧。”

　　正说着，余建新提着一个大方便袋走了进来。原来，见石屹上了齐文武的车后，余建新不知道去哪弄了一些营养品，随后跟了来。见有生人到来，秀儿站到旁边，不说话了。

　　余建新将袋子放在桌上：“石屹，你流了不少血，我随便买了点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恢复体力的。”

　　“流了不少血？”秀儿问道。

　　“是呀，刀伤，比较深，流血不少的。”余建新随口答道。

　　秀儿把头转向石屹，一副生气的表情，小声道：“还说是摔伤的，骗我，我不管了。”说着，转身出了房间。

　　“建新，你不该这么急着说呀。”石屹叹口气，垂头丧气地坐了下来。

　　“我在外面听到你们说话了，这女人好像挺关心你的，所以也没多想，随口就说出来了。对了，这女人是谁呀？”

　　“这就是秀儿。”说着，石屹一五一十把秀儿的情况告诉了余建新。末了，石屹道：“建新，我只是想关心她，心里没什么特别的想法。”

　　或许石屹真的是这么想，但人的潜意识有时自己是感觉不到的，他可能自己并不清楚，对秀儿的感觉已经不止是关心了。

　　“行了！”余建新道，“还关心别人呢，你现在的样子，不连累别人就不错了。女孩挺好的，人长得也不错，要是对你有意思，你也不在乎她嫁过人，或许可以……”

　　“建新，秀儿的事情先不说了，目前这件事不知道以后会怎样，就算拿到对我有利的证据，也不知道会不会被追究刑责。”

　　“你先别太担心了，赶快养好身体，按照原来计划一步一步来，有事我们随时商量。”

　　余建新告辞，石屹将湿漉漉的衣服脱了下来，到卫生间里简单擦了擦身体，期间，敲门声又响了两次。

　　换上一身干净衣服，石屹感觉轻松了一些。敲门声再次响起，石屹打开门。秀儿站在门口小声道：“怎么不开门，生气了？”

　　“不是，怎么会生你的气呢。我刚才洗了洗，换衣服呢。”石屹故作轻松地说道。

　　“伤口不能沾水的。刚才那人说是刀伤，到底怎么回事？”秀儿的表情仍然难过，眼中隐约可见泪痕。

　　“秀儿，我不是想骗你。”

　　“那是怎么回事呢？石大哥，你告诉我好吗？”

　　“秀儿，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我没做坏事，以后也不会做的。真的，等弄明白我会告诉你的。”

　　见石屹还是不说，秀儿的表情有点失望，对石屹道：“不说就算了。你早点休息吧，那人说你流了很多血。”

　　秀儿捡起石屹丢在地上的脏衣服走了出去。石屹看着秀儿的背影，心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或许真的是失血过多的缘故，石屹突然觉得疲惫不堪，他从余建新提来的袋子中摸出一瓶蜂王浆，咬开盖子喝了下去，随后一头栽倒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一大早，敲门声再次响起。石屹起身打开门，秀儿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有一碗稀饭和一个煎蛋。

　　“秀儿！”石屹觉得浑身酸痛，叫了一声，便没力气说话了，转身走到床边，又躺了下去。

　　秀儿担心的眼神中夹杂着一抹淡淡的忧伤，不知道是因为石屹说谎还是因为石屹受伤所致。秀儿将早餐放到桌上，对石屹道：“石大哥，起来趁热吃吧。”

　　石屹躺在床上摇摇头：“我很累，不想吃。秀儿，你不用忙，我没事的，那袋子里有补品，我喝那个就行了。”

　　“还这么说！”秀儿有点生气，走到桌边从袋子里拿出一支蜂王浆，打开盖子递给石屹，“这些东西其实没营养的。一会起来吃饭，知道吗？我要去上班了。”

　　秀儿上班去了。石屹躺在床上心里十分惭愧，因为他不觉得自己为秀儿做过什么。另外，石屹平时虽然不近女色，但心底很有怜香惜玉思想。秀儿的遭遇让他同情，他也喜欢秀儿灵秀的模样，本来想着能给秀儿一些关心，结果反倒是秀儿为他担心，给他照顾。

　　石屹从床上爬起来，趁热将秀儿端来的稀饭和煎蛋吃了。稀饭的温暖直达心底，复而温润全身，石屹觉得精神好了许多。

　　外面阳光明媚，石屹想出去走走。来到走廊，老马头正在擦地。老马头擦地时的神态木讷，动作也很机械，仿佛不是在做工作，只是条件反射般地重复着每天既定的动作。石屹没和老马头说话，径直走了过去。来到门口，石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老马头怔怔地看着自己。

　　小楼后面，朝阳暖暖的，不时有微风吹过。树叶沙沙，渐渐扫去了石屹心头的阴霾，如果不是遇到这些意外，他现在的心境肯定满是阳光。石屹的脑中不由得又浮现了秀儿婀娜的身影，一个念头在他的头脑里闪过——离开这里，带着秀儿一起离开。虽然并未想过带走秀儿之后如何。

　　或许是由于身体虚弱的缘故，整个白天，石屹居然没怎么想那些烦恼的事情，在难得的舒缓之中直到秀儿下班。秀儿回来看了石屹一眼，叮嘱他傍晚不要出去，便去匆匆准备饭食了。

　　走廊中，秀儿忙碌的声音断断续续，石屹有意无意地听着，居然觉得很悦耳。不知不觉，饭菜的香味飘来，又过了一会，秀儿敲门，告诉石屹去吃饭。

　　这次，石屹完全没了推托的勇气，像个听话的孩子般地来到秀儿的房间。秀儿刻意做了两个小菜，还煲了一砂锅猪骨汤。吃饭的过程中，秀儿不时停下来看看石屹，像是在监视一般。石屹只好咽下可能会说出的废话，老老实实地把饭吃完。

　　“秀儿！”石屹道，“我，我给你伙食费吧。”

　　“干嘛给我伙食费？”秀儿问道，表情惊奇。

　　“唉！这是要花钱的嘛。”说着，石屹打开钱夹，里面只有300块现金，石屹都掏了出来。

　　“不要花什么钱的，你不用这样。”秀儿盯着石屹递过钱来的手，表情有点委屈。

　　看着秀儿的模样，石屹把手缩了回来，不由得觉得自己掏钱的行为有点猥琐。石屹尴尬地笑笑：“秀儿，每天这样吃，其实是要花些钱的。”

　　“还每天？等你的伤好了，我就不管了。”秀儿语气淡淡的，让石屹猜不透她的心情。或许，秀儿对石屹也正如石屹对秀儿一般，仅仅停留在关爱或感激的层面吧。

　　不管怎样，在秀儿的照料下，石屹的身体恢复得极快，仅仅几天就又活蹦乱跳了。两人的关系变得更加自然，甚至冲淡了本就不多的暧昧之情，仿佛两小无猜的玩伴。

　　这天下午，石屹在外面逛了一圈回来。路过秀儿的房间里，听见里面传出歌声，是这几天常在石屹房间听的英文歌。石屹将耳朵凑近门板，仔细听着，发现秀儿居然唱得有模有样。她天资很不错呢。正想着，门突然打开，两人同时吃了一惊。

　　“你在干嘛？鬼鬼祟祟的。”秀儿问道。

　　“没干嘛，听到你唱歌，就站在门口听了一会。”

　　“坏！”秀儿娇嗔地说了一句，将叠好的衣服递给石屹，“给，等你伤好了，我就不给你洗了。”

　　“嗯。那是当然。秀儿，你今天不上班？”

　　“今天是星期天呀，你不知道？”秀儿道。其实，石屹真的不知道。自己本就不用上班，外加这几天一直在养伤，不要说星期几，连具体几号都不是很清楚。

　　“难得休息，到我房间坐？”石屹道。

　　“嗯。好的。”秀儿随石屹来到房间。秀儿的动作随意了很多，但仍是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仿佛有原则一般。

　　两人随便聊着，不知不觉又说道石屹受伤的事情上。秀儿道：“早都说了，不让你带刀子，果然出事了吧？”

　　“秀儿，不是我砍别人，是别人砍我呀。再说，就是不带刀子，我也一样会被砍的。”

　　“为什么呢？为什么一定会被砍？你是不是和什么人结仇了？石大哥，你要是出事了，我可怎么办呀？”秀儿说完，又觉得不对，撇撇嘴道，“我是说，你要是受了严重的伤，我怎么照顾你呀，我还要，我还要上班呢。”

　　或许，秀儿真的仅仅是担心石屹的安全，并没有想更多。但前一句话石屹却听得真切。是呀，如果我出事了，秀儿怎么办？石屹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统统告诉秀儿。但是，这么诡异的事情，自己都说不清怎么回事，秀儿会相信吗？搞不好反倒又以为自己骗她怎么办？

　　石屹转身走向窗口。已近傍晚，又是阴天，窗外的小树林显得的十分阴暗。突然，几十米之外出现了一个身影，从身形上来看，是个中年男人，男人看起来茫然无措，在他前方不远处悬着一个绳套。

　　“秀儿，你看。”石屹喊道。

　　秀儿走了过来站在石屹身边，石屹用手指了一下窗外。秀儿的表情略显惆怅：“好像要下雨了。”

　　下雨？是要下雨，不过这不是石屹想让秀儿看的。石屹转头问道：“你看不到那个？”

　　“什么？”

　　石屹转过头来，发现男人已经走近绳索，脑袋正向绳套中伸去。石屹猛地拉开窗户，窗棂滑过，男人在石屹的目光中消失。石屹不解地晃了晃脑袋，对秀儿道：“你刚才真的没看到？”

　　“什么呀石大哥？动物吗？”

　　秀儿表情疑惑，看来真的没有看到什么。既然秀儿没看到，石屹也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怪异感觉，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呵呵。”

　　“又逗我！”说着，秀儿转身回到了椅子上。”

　　这鬼地方，真不能继续呆下去了。石屹思量了一下，鼓起勇气对秀儿道：“秀儿，要不然，你跟我到石家庄去？”

　　“去石家庄？去石家庄干嘛呢？”秀儿问道。

　　“这个嘛，我带你回家，让我家里人看看你。”

　　“看我？看了之后又怎样？”秀儿脸色有点红。

　　“看了之后，看了之后——还，还是我们现在这样吧。”石屹结结巴巴，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对秀儿模糊的感情。

　　“才不去呢。我还有事，回去了。”说着，秀儿向门口走去。

　　是不是惹秀儿生气了？石屹连忙起身，跟在秀儿后面忙不迭地叫道：“秀儿，我只是想，只是想……唉！也没想啥。”

　　就像前面所说，石屹不是很清楚自己对秀儿的感觉，或许秀儿对石屹同样如此，生活上极尽关心，感情上却仍是淡淡的。虽是淡淡的，却又都是唯一。

　　秀儿转身给了石屹一个笑脸，回房间去了。石屹有点沮丧，尽管自己的脑子稀里糊涂，但秀儿在他心里的位置却越来越重。这种感觉不自觉地影响着他，让他决定换一种方式应付目前的困境，一种比较危险的方式。为了自己，潜意识里也是为了秀儿。

　　夜里，石屹还是放心不下傍晚看到的景象。那个死在自己房间里的人，在他头天自杀的傍晚，自己也看到了这样的幻影，不会今晚又有人自杀吧。整个晚上，石屹不时掀开窗帘看看外面，但熬到后半夜，一切如旧。本来打算隔一会就起来看看，但上床之后，石屹一觉便睡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石屹便匆匆跑到屋后的小树林里，仔细搜寻了一番，但毫无上吊者的踪迹。是纯粹的幻觉还是预感？石屹搞不懂。但没人自杀总好过有人自杀，目前的情况已经让他心力憔悴了。

　　又过一天，按照医生的嘱咐，石屹去医院复查。医生告诉石屹伤口恢复得很好，再有两天即可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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